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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薇娜塔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又下起了雪。
处于亚寒带的因多港1月平均气温大约在-4摄氏度到-9摄氏度之间,全年降水均匀。虽然现在已经是一月下旬,仍然时不时有小雪落下。
薇娜塔在地上捡起阿黛尔的睡帽。她这几天有试着在睡觉的时候把这玩意戴在头上,但总是戴不习惯,最后一般都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把它扯掉。
“笃笃笃!”
清脆的敲击玻璃的声音响起,
薇娜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拍了拍纯棉睡衣上的褶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楼下是一位扛着带有铁丝的细长木杆的叫早工,他张了张嘴,对薇娜塔打了个招呼,嘴里冒出一阵阵白汽。
“早安,赛文斯小姐。”那名叫早工把杆子收了回来,对薇娜塔挥了挥手。“看起来您已经醒了。”
“刚起来没多久。”薇娜塔回答道,“今早生意如何?”
“托您的福。”两鬓有些斑白的叫早工感激地对薇娜塔点了点头,“您是最后一位,到现在已经收了十八个戈比了。”
原本,埃斯科家族的酒馆客房是没有类似的服务的,薇娜塔管理之后,允许类似的从业者从后门进入庭院,为酒馆的客人提供叫早服务,一次一个戈比。
“喏,给你,这样就有两弗银了。”
薇娜塔在窗台上扔着的零钱那里随手摸出了两戈比,手腕一抖,直接扔到了对方脚面前那块相对比较干净的地面上。
“感谢您的慷慨!”叫早工连忙道谢,忙不迭地从地上捡起了那两个戈比。
薇娜塔笑笑,不再答话,把窗户重新关上。
她换好衣服,草草洗了把脸,把小麦色的波浪卷发拢到身后,
走出卧室来到了餐厅。
索菲还没醒,薇娜塔也没去叫她。习惯了鲁恩气候的小姑娘在来到弗萨克之后,
早起的意志在亚寒带的气候面前逐渐溃败,起的越来越晚了。
一个人来到餐厅,薇娜塔在自助的栏位上拿了一大份加了鲑鱼和香肠的肉汁奶酪薯条、一块夹着豌豆粉烘烤而成的里脊肉、一份沙思卡通莓果派和一碗奶油豌豆浓汤。
按照日程安排,今天阿黛尔的上司调拨的三条新船应该就要抵达因多了……
薇娜塔咬了一口泛着油光的豌豆腌肉,翻看着自己的备忘录。
尽管现在她已经坐到了弗萨克东部最大的黑帮的首领,她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现还是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弗萨克中产工薪阶层。
在薇娜塔的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安妮端着餐盘坐到了她的对面。
尽管她和薇娜塔都是大地的信徒,但从费内波特长大的安妮和在弗萨克长大的薇娜塔饮食习惯有很大的不同。安妮的餐盘里除了海鲜就是蔬菜,和薇娜塔盘子里的肉类和淀粉类这种高糖高油的组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想把这两人的体型调换一下。
“今天有什么安排?”
安妮把身体坐直,这样让她本就超过了一米八的身材变得更加魁梧,身上的女仆装看起来好像处于被撑裂的边缘。
“去港口接船,下午去找索尼娅,她说会召集灵知会在这边的成员。”
薇娜塔开始对付自己面前的那份莓果派,“阿黛尔现在出海了,我也得把这边的事情做起来才行,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耽误下来。”
“你心里有数就好。”安妮点了点头,“船长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自从她被特雷茜委派到这里之后,她还是头一次这么久没有收到特雷茜的联络,这让她有些担忧,但是面对薇娜塔,她不想表现得弱势,那样难免被对方嘲讽几句。
薇娜塔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甜食吃完,腾出手来一边喝汤一边看报纸。
每天早上阅读《海上新闻报》,了解最近间海区域的航路信息,是她这段时间的消遣之一。
“震惊!极北海域上的血腥内斗?新的海盗将军诞生!”
薇娜塔眉毛微微一挑,这让她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她连忙放下另一只手的调羹,抓起报纸迅速阅读起来。
“据有效消息称,近日,在鲁恩王国北部的间海区域,‘疾病中将’特雷茜的旗舰‘黑死号’上,发生了一场血腥的海盗内讧。”
“海盗们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之后,杀死了‘疾病中将’特雷茜,‘黑死号’的二副利马努·金成为了新的船长,他自封为‘阴影中将’,将旗舰改名为‘真理号’,成为了新的海盗将军,劫掠了王国北部的一个渔民城市。”
报道下方是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似乎来自某栋民居中的偷拍。
照片上,城市正在燃烧,远处港口上方的“真理号”特征分明,一眼就能被认出。它受损颇为严重,船体有轻微变形,三根桅杆折断了一根,隐隐约约有海盗从上面下来,对港口进行血腥的劫掠。
“操……”
薇娜塔摇了摇头,一时间竟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随后她想到了什么,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安妮。
“怎么了?”察觉到薇娜塔的注视,安妮疑惑地抬起头来。
薇娜塔没有说话,把报纸推向安妮。
安妮随意扫了一眼,正看到那个醒目的标题,眼神一下凌厉了起来,一把抢过报纸,开始快速阅读起来。
片刻之后,她低声喃喃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船长她这次可是和她的母亲一起行动的,就凭利马努那白痴能杀得了船长?”
“是吧,我也觉得是这样。”
薇娜塔稍微把身子向前靠了靠。原本她以为安妮会有不小的反应,所以提前把椅子向后挪了挪。现在见到安妮还算理智,她又凑了上去。
“但是,船只的归属不会作假。”安妮皱了皱眉头,“船长想要用瑟西小姐的船,那很有可能是利马努趁船长和佩莱女士都不在船上的时候趁机那些海盗哗变,夺取了‘黑死号’。”
“你听起来倒是挺平静啊,那可是你们当时买下的第一艘船。”
薇娜塔啧了一声,“我会试着用电报联系‘忍冬女皇’,希望她们没有开出太远。”
作为王国最先进技术的结晶,“忍冬女皇”号上当然不可能少了无线电发报机这种设备。如果运转正常的话,电报最远可以从明斯克岬几经传导,最终转接到处于弗萨克东岸的因多港。
“当然了,船长不可能被那个蠢货杀掉。至于船……那毕竟只是一条船而已。我能舍弃自己的产业去买下这条船,同样也能把这条船舍弃掉。”
安妮坦然说道,“发电报的时候顺便帮我催一催船长,就说如果她需要夺回船队的话,我会时刻做好准备。”
“好。”薇娜塔没再多说什么,用餐巾擦了擦嘴,麻利地起身来到了客厅里的无线电发报机前,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
挑衅者的“擅长挑衅”可不意味着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挑衅,见到对方态度认真,薇娜塔自然不会自找没趣。
操作一番之后,薇娜塔对安妮摊了摊手。
“中间要经过几个电报局中转,得等一阵子了。”
“有消息就告诉我。”安妮点了点头,也收拾好餐具。“对了,索菲这边,她的魔药已经快要消化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薇娜塔有些惊喜地问道,这段时间她一直忙于管理黑帮,和索菲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幸好,在初步了解了索尼娅,并告知对方自己和灵知会的关系之后,她可以放心地把索菲交给对方,这样即使是安妮和自己都有事情要做,索菲也有人照顾。
“昨天晚上她和我说的。”安妮回答,“我又找了索尼娅确认,她的占卜结果也是这样。”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薇娜塔口中赞叹,但心中却有了隐隐的不安。
索菲的晋升比她想的还要快一些,按照阿黛尔的说法,要在索菲晋升序列8“冷血者”之前,请那位半神小姐将她的情绪抽离出来,在晋升序列7之后再回输,这样才能确保她的人性不损。
但是,阿黛尔和那个组织的联系方式一直是个谜,虽然薇娜塔也见过阿黛尔向某位伟大存在祈祷,举行类似的仪式并确实获得了回应,但是她自己是绝对不敢效仿的。
消化魔药确实减缓了索菲身体的恶魔化症状,可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如果阿黛尔一直不回来的话,那薇娜塔就只能让索菲晋升了。
按照阿黛尔估计的时间,索菲序列9魔药完全消化之后,如果不能在两个月之内晋升序列8,马塔法利的灵魂就有可能不可逆转地醒来。
阿黛尔啊阿黛尔,就算是为了索菲,你也要快点回来啊……薇娜塔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
因多港,码头。
由于弗萨克战后的贸易制裁,这里早就不复往日的繁华了。在巴斯克船长的捕鲸队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偌大的港口甚至只剩下忍冬女皇这一艘船还在频繁出海。其余的船只不是没有生意一直烂在港口里,就是被拆掉按照原材料价格出售。
然而今天,这里迎来了战后第一批以正式的旅客身份来到弗萨克的人。
八条崭新的卡拉克大帆船停在因多港的港口,这些以天生的造船工匠——卡拉克人的名字命名的大船有着属于这个时代的浓郁特色,烟囱与风帆并立,两侧船舷各有十门火炮和响应的炮位。
船身之上,用金色的三国文字记录着船只的名字。它们的名字以骑士精神命名,像是簇拥女皇的骑士。
“谦卑”号、“荣誉”号、“牺牲”号、“英勇”号、“怜悯”号、“诚实”号、“公正”号、“灵性”号……
它们是原本作为战舰被制造出来,用于弥补铁甲舰数量不足的伪军舰,在奥黛丽的操作下被合法地卖给了皇后岛航运公司,成为了客轮或者货轮。
船上走下了一位位衣着或体面或寒酸的旅客,他们或被仆人簇拥,或簇拥着别人;或从容不迫,或被人流推挤;或提着沉重的行李,或两手空空。
他们有的目标就是这座因多港,有的只是在这里中转,将要乘坐内河航船前往圣密隆,有的还要继续航行,前往因蒂斯的第利斯。
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一而足,有兴奋,有迷茫,有困惑,也有不舍;不过,也有共同的东西,那就是希望。
他们的到来,意味着在战争结束一年之后,间海区域的经济封锁和出海禁令终于被废除,也象征着间海郡经济复苏计划的正式启动。
他们是异乡人,是开拓者,是历史的一环,是诗。
……
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位相貌深沉的中年绅士。
他的皮肤呈古铜色、身材中等,黑发褐瞳,五官柔和,没有留须,眼眸里总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右耳下方则藏着一颗不仔细瞧无法发现的黑色小痣。
他带着被洗的有些发白的黑色礼帽,身穿同色长礼服,一手持手杖,一手提褐色皮箱,步履稳健地下了舷梯。
一个微小的波浪拍来,舷梯微微摇晃,中年绅士身前的苍老妇女一个不防,脚下不稳,就要向岸边栽去。幸好中年绅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臂弯,将她轻轻托起。
“感谢您,好心的绅士。”
老妇人下了舷梯之后,对中年绅士道谢。她的鲁恩语有些南大陆的口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听到对方的感谢,中年绅士的表情稍微有些恍惚,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对老妇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对方不必在意,随后摘下礼帽微微示意,直到对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码头的人潮中。
随后,中年绅士谢绝了码头工人帮他拿行李的请求,步履稳健地向码头的旅馆走去。
旅馆的伙计见到有人进来,利落地答应一声,随后来到前台,用钢笔沾了沾弗萨克特有的翠绿色墨水,头也不抬地对中年绅士说道:
“姓名?要什么房间?”
中年绅士愣了愣,随后用极具辨识度的沧桑声音说道:
“阿兹克……阿兹克·艾格斯,一个单人间,要,”他看了看远处窗外白雪皑皑的山峰,“要能看到雪山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