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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宋缘戴着耳机在房间里写作业。
林少珩轻声推开门,拖着伤腿有些吃力地走进来,手上拿着个塑料盘子,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几只蛋挞,乳黄色的蛋奶糊上嵌着紫薯和红豆,星星点点很是好看。
宋缘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盘美丽的食物,还有一只美丽的手,只是那只手很快地缩了回去,等宋缘摘下耳机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林少珩吃力地朝门口走的背影。
宋缘喊住他:“少珩。”
林少珩停了下来,轻轻的应了一声,却没有把他的小脑袋转过来。
“你想做田螺姑娘吗?”
“……”林少珩低下头,嗫嚅着说,“田螺姑娘的膝盖没有受伤,我不是。”
宋缘咬了一口蛋挞,居然是咸味的,还能吃到盐巴颗粒,差点吐出来:“少珩啊,咸蛋挞不好吃,下次不要做了。”
“对不起小缘,我、我可能搞错了,我现在重新做。”他说完,拖着腿又想走。
他听不出来她在开玩笑?宋缘愣了一下:“少珩,你不想理我?”
林少珩顿了一下,倏地就转过身来,眼睛一下子亮得像有什么东西马上要溢出来,声音却还是轻轻的很小心:“我理啊…可是小缘你还在生气……”
宋缘听他的声音委屈得能掐出水来,心里酸酸的疼,嘴上却还是忍不住稍微欺负一下他:“嗯,看到蛋挞之前确实不想,不过现在想了。”
“……”林少珩呆呆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真的,你先坐,”宋缘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很认真地看着他,“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为什么生气。”
林少珩紧紧地盯着她,大气不敢出,眼珠也不敢动一动。
“我们现在已经长大了,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在我们现在这个年纪,是不能随便说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的,反过来说也不行,这样别人就会以为他们想要谈恋爱,可能会说很多难听的话的。”宋缘语速放得很慢,一言一语都细致温和。
林少珩听得很认真,生怕错过她用心表达的某个细节,然后他黑亮的眼珠子颤了颤,问:“那小缘是不想和顾同学谈恋爱吗?”
“我当然不想!”
“那…我、我还能说…喜欢小缘吗?”
宋缘一愣,然后“扑哧”地笑了出来:“你当然可以啊,你不一样,只有你可以。”
林少珩前一刻还紧张得像结了冰的表情顿时就融化成了暖洋洋的春池水,他嘴里反复念着“只有我可以”,生动纯净又毫不掩饰的欣喜展露无疑。
宋缘笑眯眯地说:“没错,只有你可以!”
“谢谢,谢谢小缘。”
林少珩把宋缘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小缘你以后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不不,你可以生气,你骂我就好,不要不吃饭不说话,我…我很难受。”
宋缘被他有些哽咽的声音吓到了:“少珩你别哭啊!别哭别哭,我以后不会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跟你生气!”
林少珩把脑袋埋进她肩窝里,哽咽着说我没有哭但是我好难受。
“你哪里难受?”
“心里疼,好疼。”
“心脏疼??是不是喘不过气了??”宋缘试图推开他,“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林少珩颤声哀求她:“小缘不要推开我……”
“可是你在疼啊!”
“不是那种疼。”
“什么那种,哪种?”
“抱抱小缘就会好一点,的那种疼。”
“……”宋缘猝不及防被萌了一脸,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两声还是该好好的哄哄他。
她好像是很久没有跟他发脾气了,才把他吓成了这个样子。
想想上次跟他发大火,好像是初二的事情了。
—
那时候,宋缘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专门有个小盒子,用来放自己喜欢的小东西,从花里胡哨的小卡片到闪闪发光的水钻发卡,她都小心地放在那个盒子里保存着。
可是有一天她视若珍宝的那个盒子不见了,盒子存放的地方只有她和林少珩知道——宋缘的床底下。
她去问他,他却咬紧嘴唇摇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最后被宋缘在他书包里翻出来了,她气得眼泪哗啦啦地流,宋辞和林泉都劝不住她。
她抽着鼻子问他,你为什么要拿?
他眼眶也是红的,说我要拿去丢掉。
她没忍住,推了他一把,哭着说你明明知道我多喜欢,你太过分了!
他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
她一怒之下,好几天没理他。
宋缘没和林少珩说话的第三天,林少珩高烧咳嗽,大病了一场,他病得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地哭,说要把盒子扔掉,不然小缘就会被吸走了,不要小缘走。
宋缘这才想起来,前不久和他一起看过一部动画片,里面有类似的情节,女主角有个非常漂亮的城堡音乐盒,她很渴望进入到里面的世界,每天都会对着音乐盒祈祷,最后音乐盒真的把她带了进去。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他忽然把电视给关掉了,哀求她说小缘我们出去玩吧,盒子里不好玩。
他是怕失去她,很怕。
可是,她真的能一直陪着他吗?
想起她来不及回答宋墨的那个问题,轻轻抚拍着林少珩消瘦的脊背,宋缘的心上慢慢飘来了一朵乌云,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
林少珩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后和宋缘一起返校。
宋缘坐在座位上傻愣愣地盯着林少珩校服背后的爱我九中,盯出了无数昏花重影。
顾其远打水回来,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了看,说:“林少珩回来了。”
宋缘愣了一下,“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其远拉开椅子坐下:“他腿好了?”
“嗯。”
“笔给他了?”
“啊?”宋缘又是一愣,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在我这里。”
“嗯。”顾其远抿了抿唇,弧度温和,却没再说话,打开了练习册。
宋缘心脏乱跳,满脑子都想着那支被她塞进书包最底层的笔,很简单的款式,通体黑色,笔盖顶端是白色,的确是顾其远的风格。
顾其远没说话了,宋缘也就不说话,默默打开了装着蛋挞的盒子,香味飘散出来,吸引到了前面的齐淮。
说起来,宋缘也把他晾了很多天了,虽然他几度满脸真诚地表示自己没有声张她的八卦,她还是很难相信他。
不过都晾这么久了,现在看着他这么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实在可怜,还是理一下他吧。
“你拿一个吧。”宋缘把盒子推过去。
“真的吗!”齐淮两眼发亮,“谢谢你宋缘!”
宋缘顺口问顾其远:“你要吃吗?”
顾其远愣了一下。
宋缘问完自己也愣了一下,因为她问得实在太自然了,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交流一般。
顾其远投过来的目光是有些讶异的,宋缘觉得他放射的已经不是寒冰射线而是火焰箭,因为她觉得脸很热。
只不过问都问出口了,还是要收场的吧…
“呃,你也拿一个吧…”
顾其远怔怔地看了看饭盒里造型奇特的糕点,觉得个头太小,数量也太少了,于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很好吃的。”宋缘诚恳地说。
“你吃吧。”顾其远说完,继续写作业,头似乎比刚才埋得更低了些。
齐淮吃着蛋挞,开始大惊小怪:“woc好好吃,在哪买的?”
“少珩做的。”
“……”齐淮眼里满是小星星,“少珩…做的…做的…woc…”
宋缘皱着眉警告他:“你不要到少珩面前讲脏话哦。”
“不行,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齐淮说着,殷勤地把一包辣条伸到宋缘面前。
宋缘急忙摆手:“我不吃我不吃。”
“吃嘛吃嘛,就当是蛋挞的谢礼嘛~”
“……”呃,辣条当做蛋挞的谢礼?这可是穿越了广袤无边的太平洋,连接了中国黑暗小作坊与西方贵族烘焙厨房的情谊啊,宋缘忽然有些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不用了啦,一个蛋挞而已。”
“哦。”齐淮忧伤地撇撇嘴,表示没人分享辣条很心塞,结果由于心塞过度导致转回去的时候手不小心一抖,半包辣条洒落在顾其远平整洁白的笔记本上。
红油迅速地在纸张上浸染开来,辣条的味道一下子变得更加浓郁。
宋缘倒吸一口冷气,默默地伸手挡住脸,不敢看接下来的画面。
“啊…不好意思。”齐淮眨巴着眼,愣愣地道歉。
顾其远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宋缘和齐淮皆是提心吊胆,齐淮更是害怕顾其远找出一个冰锄锄死他。
可顾其远却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
他翻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凶器,只是一张纸。
似乎被辣条味熏到了,他皱着眉把用纸把辣条拿起来,包住,然后扔进垃圾桶,继续做题,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宋缘怯生生地把手拿下来,用意念力询问齐淮,没事了吗?
齐淮也刚刚回过神的样子,懵懂地点了点头。
宋缘小心翼翼地打量顾其远,却是半点也看不到他的不悦,依旧和以前一样淡漠平和,执着于他的平面几何题。
不是吧,一点都不生气?
如果辣条洒在她的课本上,她大概会把蛋挞拍在齐淮头上。
这么想着,顾其远淡漠的视线忽然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身上。
偷窥被发现,宋缘打了个冷战:“你…看我干什么?辣条不是我洒的。”
顾其远还是淡淡地看着她,然后用笔指了指她的衣袖。
宋缘看了过去,惊恐地发现校服衣袖上洁白的地方结实地黏着一根辣条,而且这根辣条油水很足,已经晕开了一个半径两厘米的油渍。
“啊啊啊!齐淮!!”
—
“少珩我真的没有吃辣条。”
“你都吃到衣服上了…”
“这是齐淮泼到我衣服上的!”
“啊?为什么?”
“因为他…坏!”
“小缘,”林少珩叹气连连,明显不接受这个答案,“你吃这些东西会肚子疼的,你不要忘记你上一次吃的时候…”
“我没忘我没忘,我保证我真的没吃嘛。”宋缘委屈极了。
“唔…”林少珩沉思了片刻,正色道,“那你要是肚子疼了,我就告诉妈妈,你乱吃东西,她骂你的话,我也不会帮你说话的。”
“好好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少珩你出了好多汗啊,腿很疼吧,走慢一点。”宋缘看到林少珩微微濡湿的刘海,心疼得脸都皱成一团了。
他的腿伤好像不轻,虽然已经可以走路了,但走久了还是会很疼,尤其是上下楼梯的时候,腿还会轻轻发抖,看他那个样子,宋缘真恨不得直接把他背回家。
“不疼,就是太热了。”林少珩连忙用衣袖把汗水蹭一蹭。
“哎呀不要乱擦,袖子多脏啊把脸擦坏了怎么办。”宋缘拽住他胳膊,多漂亮的奶油雪糕肌啊,要碰碰他至少也得是上等丝绸啊,的确良缝的校服凭什么呀。
“唉,”宋缘忧愁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比你高一点力气大一点就好了,那样就能把你背回去。”
林少珩笑着揉揉她耷拉的小脑袋:“笨小缘,背人多累啊。”
“宋缘~”
身后突然传来温柔甜美的一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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