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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通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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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去阜陵[1]!”

    权平静地:“这是兄长的决定,母亲也同意了的。”

    “反正我就是不去!我受够了搬家了!”

    “马上要开战了,你不去阜陵暂避,难道随军打仗去?”

    “姑姑可以随军,我为什么不可以?”

    “姑母是来历阳女儿女婿家省亲,因战事突起才被隔绝江北。她随军是为一同渡江,然后回富春的。”

    “那我也跟姑姑回富春。”

    “兄长不会同意的。”

    “我自己找他说去!”

    “你站住!”

    “就不!”

    及至到了策房门口,却发现他正同一名军官说话,看背影像是周泰。策在寿春时除了有吕范来归,还有周泰、蒋钦、陈武投奔麾下,个个一身本事。

    “周公子那里已准备就绪,只待约定之日到来,便即行动。”却听周泰言道。

    “他……”策略停了一下,“他叔父那里,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末将看周公子神色间自信满满,想是成竹在胸,将军不必担忧。”

    “好,这一趟辛苦你了,幼平。”

    “将军哪里话,末将告退。”

    说话间周泰退了出来,我赶忙跑开,脑海中则回放着适才二人对话时的情景:策手中始终握着一张雕弓,他抚着它,目光倏忽轻闪——是离开舒城时,周瑜送他的那张!

    “他要来了?”回过头,我目光灼灼地望着一直跟在后面的权,声音不自觉地高了。

    目光微凝,权静静审视了我片刻,缓缓答道:“公瑾大兄将从丹杨出兵,与兄长一南一北,夹击横江津。”

    我无暇细究权是怎么一下子便猜出我所问为谁,我只是默念着他新取的字——“公瑾”,然后难掩激动地问:“可是,可是他怎么会?……丹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公瑾大兄的叔父如今是朝廷任命的丹杨太守,现下,公瑾大兄正在丹杨省亲,兄长驰书与他,他便慨然应诺将兵从攻,助兄长一臂之力。”

    周瑜的叔父,岂不就是珊珊的父亲——周尚?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繇驱逐了袁术任命的丹杨太守——舅父吴景,于是朝廷又任命了新的丹杨太守——周瑜的叔父,周尚?可——

    “可他叔父身为丹杨太守,难道不是归刺史刘繇节制么?

    “是。”

    “那这样一来,他岂不是……”

    他岂不是背着自己的叔父——通敌?

    权没有给我答案,两天后,我坐上了前往阜陵的马车。

    “我不想走!”

    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执拗地叫喊。撩开车帘,我看到策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正在向权最后叮嘱着什么;前方母亲的车、翊和匡的车围着舅父、姑母、堂兄一众人,在殷殷说着告别的话;仆从们穿梭于我马车的后方,最后一次检查所有的箱笼是否已扎牢系好。然后几乎是一闪念间,我从马车上跳下来,趁人不备,迅速溜到路对面一个无人的角落,隐身在一堵墙壁的阴影下。下一个瞬间,我看到权走过来上了马车,就在我以为他见我不在会立刻叫嚷出来令我前功尽弃时,马车缓缓启动了——在他悄无声息的沉默中。直到马车自我身前经过,被风掀起车帘一角,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权的目光耀如火焰,明晃晃朝我照了一照。

    ——他看到我了,他明明看到我了!

    辘辘的车轮声渐渐远了,人们各自散去,住了一年之久的家门前倏忽变得冷冷清清,这景象令我一下子茫然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

    蓦然心惊肉跳——当我意识到这一念而起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时。

    继而自己都惊异——这样一份勇气是打哪儿来的呀?

    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做便做了!怕什么?

    我在大街上游荡,直到估摸着即使此刻被策发现也来不及追上母亲他们时,我从后门溜回了家。

    “子衡,怎么我右眼总是在跳啊?我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怎么办?”

    摸到策房门口时,发现他正在同吕范对弈——他似乎很喜欢同吕范对弈。闻言后者从棋盘上抬起他那双大大的、长长的勾魂摄魄眼,眨巴了几下,又似乎是为了活动一下脖子,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就是这一望,与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的我对了个正着,然后他整个人不由怔住了——

    “子衡,你怎么不说话?”

    不满地抬起头,策漫不经心地顺着吕范的目光朝门口眺了一眼,然后咕哝道:

    “怪事,我怎么好像产生幻觉了?我好像……好像看到香儿了!”他使劲儿揉着眼睛,“别跳别跳别跳……”

    在我接连打手势示意其噤声并求助后,吕范咽了口唾沫,回过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点小小的声音道:“如果她此刻真的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她在去阜陵的路上呢!”

    吕范试探地:“万一她跑了回来,或者根本没走……”

    “她敢?”策蓦地瞪圆了眼睛。

    “别激动别激动!”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吕范思忖片刻,愈发小心翼翼地,“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此刻突然来到你面前,你怎么办?——她、她可是你一向疼爱的小妹妹来着!”

    “我——”喉头滚动了一下,策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我只好对她说——好在有姑母在这里可以照顾你。好了好了,别烦我了!你玩儿去吧!”

    “……就这样?”吕范半信半疑地。

    “不然还能怎样?”

    话音落地,我已一步跳进门内——

    “策哥哥我来啦!”我异常甜腻亲热地唤着他,“既来之则安之,好在有姑母在这里可照顾我。好了好了,我不烦你了,我玩儿去了!”

    连珠般说完这一通话我便一溜烟儿地跑掉,直过了许久,才听到策如梦方醒的“嚎叫”声从身后追来——

    “天呐天呐天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啊——”

    注释:

    [1]阜陵,今安徽全椒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