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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如意巷后,她便带着礼物去寻鱼姑喝茶,然后又让人以鱼姑的名义给赵徽递了个口信。
鱼姑对她其实还算不错,见她突然到访也没拦着不让进院,非但给她请了个平安脉,也问了世子近况。
顾樱只道,“世子身子康健,劳烦姑姑费心了。”
鱼姑将脉枕收好,低着眸子,依旧是整张脸藏在面巾里,她的脸被毁了容,看不出来美丑,而这双眼却生得极好看,就连眼尾的弧度都跟凤凰振翅一般,让人心生惊叹。
顾樱瞧着这双眼有些眼熟,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夫人,世子近日可有用药?”
“没有,世子鲜少用药,最近天气好,他身子也没有大碍。”
“不知世子晚上睡得可还安稳?”
这都快问到闺房里了,顾樱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句,“还算安稳。”
鱼姑问什么,顾樱便答什么,像是寻常的关怀,但她也能察觉出鱼姑对世子的关心超出了一个大夫对病人的限度。
若不是她年纪在此,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对世子有意,不过鱼姑眸色清冷,也看不出对世子有男女之情,顾樱活了两世,看人还算独到,这鱼姑根本不像个会些医术普通乡野村妇,就单说她那双眼睛,就不是凡俗女子。
聊完世子的事儿,两人之间话便少了许多。
顾樱往里屋看了一眼,鱼姑便淡声道,“阿许今日不在,夫人不必再看。”
顾樱悻悻的扯了扯嘴角,“姑姑莫怪,我对沈姑娘并没有恶意。”
“夫人对阿许如何,我心里清楚。”
顾樱微愣,她清楚些什么?
越阳营地发生的事儿,沈如许是怎么跟鱼姑说的?
看鱼姑的表情,她对自己有很明显的不喜,而且眼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想来沈如许根本没跟鱼姑说实话,只将营地里她被迫嫁人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
沈如许是鱼姑的义女,她会这般袒护也无可厚非。
只是……
鱼姑慢条斯理的将药箱放回屋里,又将茶具等物摆在院中,天上星子散落在银河之上,为这个小院儿平添了几分静谧。
顾樱心绪轻动,抬眸看着鱼姑忙碌的背影,突然出声,“姑姑,你知道么?”
“在去越阳寻世子的路上,我的孩子差点儿没了。”
鱼姑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复杂的眼神朝她小腹上看。
顾樱牵开嘴角,露出个单纯的浅笑,“在明知我怀孕的情况下,沈姑娘对我说了谎,让我差点儿因为救她而小产,而后来她为了害死我的孩子,还想谋害银兰,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现在我,我的孩子,还有银兰只怕都未必还活在这世上。”
鱼姑满眼难以置信,手里茶盏咚的一声落了地。
“姑姑,我的孩子,也是世子的孩子。”
“你也很喜欢他的,对吗?”
鱼姑蓦的说不出话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樱嘴角的笑,眼眶微微发红。
顾樱看着鱼姑慌乱的表情,心想,她大概猜出了什么。
……
傍晚,如意巷车马声隆隆还很热闹,人来人往,车去车来。
到了夜幕降临,这一大片民居逐渐安静下来。
汴京有宵禁,平民百姓夜里几乎不怎么会外出,若巡逻的城防士兵看见不懂事的百姓会直接射杀。
元兴身为翰林院侍讲学士,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
只是当他看见程氏派人递来的字条上的内容时,还是没忍住换了身衣服,摸黑出了府。
汴京的地形他一向烂熟于心,更何况还是如意巷,她曾经住过的那处院落。
元兴拢紧了身上的黑色披风,一路走过去时,脑子里渐渐浮现起当年那个雷雨倾盆的夜晚……
他借住在程氏隔壁的元家,房子是他远亲的,他上京赶考,亲戚家的大伯便大大方方把房子借给他居住。
那时他还不知道隔壁住了个落魄的官家小姐,每日只沉迷于读书。
是后来,那个夜里,雷声极大,倾盆的大雨哗哗往下落。
那小姐一袭海棠红绣裙敲响了他的院门,浑身湿透的站在他门口,哭着对他说自己害怕。
雨夜里,他手里提着一盏摇曳的气死风灯,就这么陷进了那双雾气蒙蒙的多情眼。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把她带进房里的,又是怎么和她一块儿倒在了床上。
只记得那场鱼水之欢,将他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湮灭了个干干净净。
记忆里那声娇滴滴的“元郎”将他从过往的回忆中拉扯回来。
元兴在那座老院子门口停下了脚步,夜色深沉,他乌黑的眸子里一片宁静。
今夜前来也许是一个错,他明知自己与那个女子绝无可能,可心底还是仅存了一丝想见一见她的希望。
他想,就看看她也好,往后还有数十年的日子。
他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她,也还能坚持下去。
至于她信上说的什么孩子,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元兴幽幽叹了口气,伸出手推开破败的院门。
门框上结满了虬结的蛛网,院子里杂草丛生,花木凋零,早已是一片颓败的景象。
然而他刚踏入院中,便看见屋子里燃着一盏幽幽豆灯。
一道纤细身影立在那张破烂的八仙桌旁,光影映照在她丰腴的脸颊上,显得富贵又雍容。
元兴一愣,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人转过身来。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又欲言辄止。
程氏抿了抿唇,嫌恶的看元兴一眼,“这么晚了,你叫我来到底要干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天晚上只是个意外,你最好是一辈子不要找我,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汴京故意碍我的眼?”
元兴懵了,怎么回事,不是她叫他来的?
他张了张唇,还没说话,便见程氏怒气冲冲的朝他走来,“啪”的一声,响亮的给了他一巴掌。
“元兴,你想都别想!”
程氏满脸写着火气,恨恨的瞪他一眼,一想到他是来跟自己抢孩子的,便目眦欲裂。
元兴被打蒙了,捂着俊脸,越发不解,“赵夫人,你究竟在说什么?分明是你要跟我谈孩子的事,才约我到此间来,那个孩子……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