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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秦闻的要求,如今只要在能力范围内,迟寒那都无条件答应,曾经无情无欲的顶级Alpha已然成了妻奴,但即便如此,迟寒也不懂秦闻为何要去管安城,他们哪怕留着同样的血,却曾经半点联系都没有。
秦闻是半个月前来的医院,他来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安城继承了安景文的基因,也是个冷漠无情的,又或者跟秦书一样狼心狗肺,那么他看完安城账户上的余额扭头就走,钱够就再不理会,钱不够垫点儿,让他尽可能舒服地离开,这是秦闻所能做的极致,也算对得起“血脉相连”四个字,偏偏出人意料。
安城的心脏病已经很严重了,他不能随意下地走路,基本坐在轮椅上,当时膝上的毛毯掉落,秦闻正好在护士的指引下走到他面前,俯身那么一捡,听到少年温润如春的嗓音:“谢谢。”
安城一抬头,两人皆是一愣,安城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安景文并没有隐瞒,他一直在幻想对方长什么样子,而在看到秦闻的这一刻,心中模糊的轮廓一下子清晰起来,安城觉得对了,就该是这样,跟青竹似的,截然不同却仍璀璨夺目的Omega。
安景文不单同安城说了秦闻的存在,还说了他想用秦闻的心脏的意图,安城不是顶级基因,他只知道这样做对秦闻一点儿都不公平,命数在天,他不想用任何人的牺牲来延续自己的生命,他承受不住,可安景文根本听不进去,安城无力阻拦,他从医生那里听说换心的最好时机是双方都活着的时候,他知道安景文追求极致,于是打定主意,真到了那一天他就自我了结,彻底绝了安景文的念想。
他从小到大事事顺着安景文,只任性这一次。
秦闻没有袒露身份,安城就不问,其实彼此心照不宣。
第一天秦闻陪着安城在花园坐了一个小时,知道他爸爸仍在昏迷的消息。
“就是通俗意义上的植物人。”安城对这些事没有羞于启齿的意思,跟秦闻话家常一般:“爸爸跟父亲是联姻,说是这么说,但我知道爸爸的地位配不上父亲,只是父亲那阵子需要一个Omega,碰巧看中了爸爸而已,爸爸很安静,很符合父亲的预期,他们结婚七年后就离了,后来爸爸出了车祸,是我求着父亲帮忙,毕竟在上流社会,联姻失败的Omega代表着耻辱。”
秦闻知道,这是娶了个摆设回家,“嗯,像安景文这个混蛋的行事风格。”
安城一愣,眉目间闪现复杂,他第一次听人敢这么形容安景文,又实在好笑,于是抿了抿唇:“其实……我一直觉得父亲挺可怜的。”
秦闻靠在椅子上,晒太阳晒得很舒服,语调慵懒:“他哪里可怜了?”
“总是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难过,什么是悲伤,常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欲他都没有,也不受任何东西的束缚,这样的日子了无生趣。”安城低声。
秦闻扭头看他:“这些话你对安景文说过吗?”
安城摇头:“我说了他也不会懂的。”
自此,秦闻基本每隔一天就会来看看安城,他发现疗养院的生活实在无趣,安城醒来就看风景,看完睡,睡醒来继续看,参悟佛道怕是都有所建树了,难怪说话处事十分通透,不过才十四岁啊……秦闻嘴上不说,但在跟安城接触后,尤其对方还是个这样的性子,不心疼那是假的,若跟秦闻一起长大的不是秦书而是安城,给他上天摘星星都没问题。
于是秦闻就给他找一些好玩的,有趣的,两人经常保持微信联系,但安城因为身体原因看手机的时间有限,于是秦闻有空就往这边跑。
其实安景文并没有限制安城交朋友的自由,可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就少人沉默,安景文当父亲真的不合格,他就是被自己老爹找专人一对一辅导出来的,自然而然觉得这样就是最好的,随之也给安城找了数一数二的名家辅导,这让安城在本该跟小伙伴快乐玩耍的年纪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院子里看书,抬头就是千篇一律的风景。
秦闻本以为安景文再也不会来了,毕竟安城说他上次探病还是一个月前,谁知今天端端撞了个正着。
安景文没冷脸多久,虚情假意像是嵌在了他的面皮上,很快又笑容和煦起来:“你这个哥哥还不错。”其实安景文心里是不太舒服的,他听了路寒山那番话,就想做点儿什么来反驳一下,安城自幼听话,想来是不会怪他经常不露面,通俗意义上来说,就是寻求个心理平衡,但没想到秦闻捷足先登,还给安城抓蝴蝶,什么蓝翼凤尾迎春蝶,全世界蝴蝶那么多,也难为秦闻竟然认得。
好像人人都懂的东西,就他不懂。
“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秦闻同安景文没什么好说的,只想走人了事。
在错身之际,秦闻听到安景文声音极凉地来了句:“我让你走了吗?”
“怎么,你能拦住?”迟寒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边朝秦闻伸出手,一边释放充满警告的信息素。
迟寒无所顾忌,安景文想在这里打也行。
空气倏然一凝,有冷意源源不断渗出。
安城慌了,那个俊美无铸的Alpha一看就是哥哥的爱人,不知道信息素如何,但父亲是顶级,说到底一家人,因为他没必要,安城着急起身,但心脏早已成了负荷,双脚一落地就传来尖锐的疼痛,安城脸色煞白地闷哼一声,直直往地上栽去。
“安城!”秦闻惊呼。
秦闻是个Omega,速度没那么快,按理来说离得最近的安景文接一下不成问题,但这人就那么冷冷看着,动都没动。
安城半截身子撞进秦闻怀里,比摔在地上强,但还是疼得牙齿打颤,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秦闻猛地回头瞪着安景文:“你他妈的……”
“哥……”安城抓紧秦闻的胳膊,指尖发白:“没事哥。”他抬头努力挤出一丝笑:“真的没事。”
就这脾性,逞强的时候跟秦闻有几分相似。
秦闻不敢乱折腾,迟寒却莫名动容,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安城,将人稳稳抱着放回轮椅上,“先送回病房让医生看看。”
秦闻忙道:“好。”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家人,安城想回头安慰安景文,但实在没力气了。
安景文站在原地,微微伸出去的手又收回,男人轻轻转头,眼底浮现懵懂而不解的情绪,他刚才想怎么做?
“少受点儿刺激。”医生同秦闻说:“安城来这后就一直由我照看,说真的,他的心脏问题已然不可逆了,你没来之前我就没见一个亲朋来探望他,这孩子可怜,总想着如何给别人少添麻烦,我知道你们可能家庭不睦,但别让他看到,毕竟遭罪的都是他。”
秦闻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安城已经睡着了,但一直皱着眉,并不安稳。
秦闻跟迟寒离开时发现花园已经没了安景文的身影,但迟寒视力好,看到地上一层霜雪,所及之处冻死了一片新生绿植。
“生气了?”坐上车迟寒捏了捏秦闻的脸颊,浅笑道:“事已至此,就尽量让安城好受一些,安景文既然没有阻拦的意思,下次我陪你按部就班地来。”
秦闻捏了捏眉骨,语气怅然:“安城竟然是安景文的儿子,简直匪夷所思!”
迟寒:“……宝贝,你也是。”
秦闻:“你开车!”
秦乖乖现如今胆子见肥,连迟先生都敢吼了,上次还要给作精宋少当爹,简直一朝翻身把歌唱。
入夜,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逼近,阴暗打在安城脸上,少年无知无觉。
窗帘没有拉上,今晚月色正好,将半个病房照得明亮,就是冷色光调,看着难免凄凉。
安景文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盯着安城看了几秒,黑眸幽深,有什么情绪翻了个波浪,又被重重压回去,然后他百无聊赖地拉开抽屉,想看看有什么书籍打发打发时间,却意外看到一本日记,深蓝色的皮子,上面点缀着两颗星辰,干净又深邃,边上套着一支笔,一看就是隐私之物,但安景文是没什么廉耻心的,对于这些东西想看就看。
上面寥寥几笔记录着安城来这里后的活动内容,他甚至观察一朵花开都能连续记录好几天,可见心思沉稳是真,无聊至极也是真。
安景文翻阅近半,忽然从指缝间漏出一张纸,他眼疾手快捏住了,就着月光看到是从某张卷子上裁剪下来的,好像是作文,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俗啊,安景文心想,他儿时考试从来不写作文,什么抒情写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此刻却好奇心爆棚,想看看,安城会怎么写?冷血无情?毫无人性?安景文眼底浮现几抹玩味,轻松打开。
阴影笼罩,看不清安景文的神色。
卷子上只有简单八个字:天人之姿,举世无双。
安景文一向自负,但此刻也觉得安城这八字形容言重了。
他哪里知道,在一个崇拜父亲的儿子眼中,这样的形容刚刚好。
安景文将卷子夹回去,在心里不断回忆当时给安城教课的老师是谁,竟然给了零分。
日记的最后,写满了安城的愿望,安景文扫了一圈,嗤笑一声,“小孩子心性。”
……
路寒山发现这几天的安教授有轻微变化,他素来温润平和,没什么心事,最近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不知道在想什么,路寒山将刚泡的咖啡端给安景文一杯,“尝尝。”
安景文一愣,接过后低声:“谢谢。”
两人无声地喝了一会儿,安景文问道:“路教授没结婚的打算,是不喜欢孩子?”
“当然不是。”路寒山接道:“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但就我个人而言,很喜欢孩子。”
安景文:“为什么?”
路寒山神色诧异,反问道:“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为什么不喜欢?”
“咔—”清脆的一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开,从路寒山这个角度看,安教授难得怔愣,当然,如玉的有点儿……宜室宜家。
安景文极少冲动,今天往疗养院赶的步伐却有些匆匆。
秦闻没想到他还来,父子二人一见面照旧彼此嫌弃,安城看他们同一步调将脑袋转向一边,蹙着眉的样子,有点儿想笑,他唇色发白,似乎又到了一个衰弱期。
安景文没理会秦闻,他这阵子不着急送财产了,而是走到安城面前,四目相对半晌,有些难以启齿,但安城很有耐心,甚至眸色发亮到带着百分百的信赖,笑着问道:“怎么了父亲?”
不由得,安景文想到了卷子上的那八个字,要说的话倏然顺畅起来,他脱口问道:“要去游乐园吗?”
秦闻震惊地看来,很想打晕安景文将他上交给研究机构,看看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安城如今这身体素质,去游乐园?怎么想的?!
谁知安城蓦然坐直,一脸纯真跟激动:“要!”
秦闻:“……”他这几日头疼的频率直线上升。
安城没见过几处风景,儿时在A国宅院,后来在医院,然后就到了墨城疗养院,游乐园是他在一个视频上看到的,喜欢极了,算作“执念”也可以,既然时日无多,何不尽兴?
安景文就看着秦闻给安城打点好,选衣服穿衣服,熟练得像是做了千百回,最后将自己的围巾给安城一套,温热席卷全身,安城十分高兴:“谢谢哥。”
安景文斜睨着秦闻,嗤笑:“你这么大了也去玩?”
秦闻面无表情,咬牙切齿,“我去看着安城!”
安景文“哦”了一声:“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好了吗?继承家业啊~”
秦闻将轮椅推快了一些,将安景文甩在身后,安城甚至听到他嘟囔了一句:“烦死了!”
已经全部满足了,安城眸色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