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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粗鲁。”
他嫌弃的用扇尖推开了我攥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清闲随心道:“姻缘大神的红线,的确不会无缘无故的断裂脱落,也的确是个证明夫妻真心的好东西,但那姻缘红线也并非是系上了,除却变心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可解了。
你没在天界待过,所以对于天神的法器与随身灵物知之甚微,更不晓得姻缘大神的红线也是有克星的。
他手中的红线最怕浊物,红线认主,是靠汲取主人身上单纯的情爱之力而生存的,如果有朝一日红线感受到的浊气过于严重,就会破坏红线的灵性,那一双红线如果有一条遭损脱落,另一条也会自然而然的消失。
原本姻缘大神自个儿也想着应该不会有人变态到对一条红线下手,且红线一般都是缠在神仙的元神手腕上的,等闲时候外人察觉不到,更没机会破坏那红线,所以几千几万年来,这个弊端也就没有多少人在意。
但没人在意,却不代表没可能发生。本殿揣测,那个云池之前应该与帝座走的很近,她又原本就是天界之人,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多一些,因此才在发现帝座手腕上那根红线的所在之处时,趁着帝座分神,用下作手段损毁了那红线。
她这样做的原因,也许就是想让你误以为帝座已经变心,移情于她,从而与帝座决裂,主动离开帝座,这样帝座就全然属于她一个人了。她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他又淡定的摇头叹息:“本殿与帝座也有个几千年交情了,以前前去紫渊府给帝座办事的时候,本殿就瞧出了帝座身边的那个云池女官不简单了,多方打听,才晓得是天上那些不讲道德的老神仙借天后娘娘之手,特意送给帝座的内定未婚妻……
我那时候是真的挺好奇,这天界什么时候野心这么大了,都将爪子伸到冥界来,算计算到了我冥界紫渊大帝的头上了……
现在一看,才晓得天界特意把莲族公主送过来放在紫渊大帝身边,九成就是专为了恶心你这个冥界之主的。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恶心你,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原因,总不至于就是单纯的看你这位冥帝不爽吧!”
“也许就让你说着了,他们还真就是单纯的看我这个冥帝不爽。”
他们就是单纯的不想让冥界再出第二位天后。
再往深层剖析,他们更希望未来的天后娘娘是自己人,而不是便宜让冥界捡了去。
我接着倒杯凉酒,继续昂头猛灌。
知命殿殿主见我今日情绪这般不稳,便凑上来先安抚了一句:“女孩子家家还是不要把自己搞得像个酒鬼,帝座他也不喜饮酒,你既然都与他生米煮成熟饭了,以后肯定是要长相厮守的,好歹也照顾一下他的感受与喜好。”
在神秘兮兮的有心逗我:“嗳,这两日我闲着没事,给你卜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你近来要双喜临门。”
我觑了他一眼,压根不想理他。“就你的卜算术,十卦九不准!司命星君怎么教出了个你这样朽木不可雕的徒弟!”
他无奈摊手,委屈道:“你为何不肯信你不在冥界的这千年里,我突然开窍了,算命之术就尽得师尊真传了呢!”
我挥挥手,慵懒道:“我倒是想信,可之前你给我算学业考核分数的时候,算了上千次,就没一次算对的,总是让我空欢喜一场,以你的天资,我很难相信你会在短短千年之内突然开窍通悟了。这委实,有点不切合实际。”
更何况我都快死了,你现在和我说我要双喜临门……这不是逗我玩吗。
在死亡与消失面前,是没有喜事可言的。
“嘁,不信拉倒!”他似是被我惹生气了,抓起手边的茶盏就与我撞杯,不服气的叫唤道:“本殿今日舍命陪君子,以茶代酒,陪你喝!喝!赶紧喝!喝醉了就不会这样讨人嫌了!”
我感慨的叹了口气,弯唇一笑,拿起酒杯继续灌。
好不容易有个人陪我喝酒,是该珍惜这个机会才是……
——
婚期定在了三月十五。
事情都在按着原定计划有序发展着,恶灵族上君在私底下对混沌渊心屡屡施法破坏,以致混沌渊禁锢上古恶灵的那层结界愈发虚弱。
不过好在一切都尽在掌控中,即便他眼下就将那些恶灵给放出来,我们也有的是法子稳住局面。
然,他们也做不到现在就动手起事,毕竟他手底下的那些兵力还未完全集结,尚还不足以与未阴宫的大军抗衡。
据谛听上君安排在恶灵族的眼线回禀,恶灵族上君原是打算在四月初四兴兵,但突然逢上了我答应嫁给陆清明之事,故这个四月初四的期限,便暂时又不确定了。
以恶灵族上君近来的反应来看,他们还是很有可能会同我们想到一块去,打算在大婚之日于混沌台四周设陷阱。
日期提前,就难免会降低得胜的几率,届时就看他恶灵族敢不敢同本王赌这一把了。
但,也不晓得恶灵族是对白旻不放心,还是对我不放心,临近婚期的这些天,竟然纠结了一些平日里不大爱冒头惹事的族落上君联名写折子弹劾白旻,从头至尾,上上下下罗列了白旻上百条子虚乌有的罪名,奏折上言语刻薄,大有我不革白旻的职,将白旻打入十八层地狱,他们就决不罢休的气势。
转念稍想,倒也对。
冥界不好对付的人不止有我,还有白旻。
我的真实实力冥界鲜少有人知,毕竟我当年还未飞升到真神时,就被父君告知无需再飞升定品阶了,在外人的认知里,我就是个徒有其名,却无实力的冥界年少小公主,再聪颖、天资好,都仅仅只是个大神品阶,距白旻这个真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正因为冥界阴官们都以为白旻才是冥界品阶最高,修为最好的神仙,所以在我禁足了白旻以后,恶灵族才会这样放心大胆的搞事情。
也加之回宫的这些时日,我在陆清明的面前都刻意装成病殃殃,元神未稳固,修为未恢复的颓废模样,才给了恶灵族胆敢动了在大婚之日围剿我这个冥帝的念头的勇气。
现在怂恿他人弹劾白旻,不过是想借我之手,为自己铺路罢了。
还真以为我是个没脑子的人!这些小把戏,都能糊弄得住我。
然而有些事,即便我心知肚明,可该配合他们演的戏,也不能偷懒。
是以在三月十三日,我又下了道摘去白旻紫渊大帝名号的玉旨,令人将之压往十八层地狱,毁其仙根,散其修为,命其永生永世镇守地狱血洗池不得出……
此事甫一公之于众,立时便引得整个冥界一片轰动哗然,其中那上百名早前便拥护白旻代掌冥界的正直阴官们更是直接赖在了冥殿门口一人一封血书跪求我收回成命,些许父君在世时便极受器重的大人们更是一把将请辞告老还乡的折子拍到了我的案上,连冥界四大判官都为首闯冥殿,言辞恳切的求我更改玉旨。
若不是有黑白无常两位叔叔在冥殿帮我扛着,我八成得被那些大人们的吐沫星子给淹死。
不过,我还在等一个人,在等三哥的师尊,那位身份同我父君一样尊贵的空桑大帝……
空桑大帝以往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虽说这些年来早已避世不出,不再过问冥界所有事了,可三哥可是他的亲徒儿,想当年我大哥二哥使尽了一身解数都未能得到拜入他门下的机会,而白旻只是在未阴宫中元大宴上被他瞄了一眼,他就定下了要收三哥为徒弟的念头。
带三哥入神府的那些年里,对三哥倾囊相授,无限慈爱,短短几万年,就将三哥教成了真神之尊,令三哥得了个与自己比肩的封号。他疼爱三哥远胜于任何人,今我将处罚三哥的消息放出去了,我就不信他依旧能耐得住性子,无动于衷。
只要空桑大帝一现身,便更能证明我今日所放出去的消息是来真的了,恶灵族那边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应该就更是放心了。
索性功夫不负有心人,傍晚时分,那位上了年岁,却依旧风流倜傥,英姿飒爽,眉目温柔的空桑大帝还是意料之中的驾临冥殿了……
彼时黑白无常都被他气势汹汹的撵了出去,我趴在办公的黑曜石大桌子上还以为这次真的要完蛋了,人都来不及酝酿解释的言语,他便已捉了枚矮几上的白玉茶盏往地上狠狠掷了去。
啪的一声,茶盏落地,碎成了星末。
我身子一抖,扶着桌案就要站起身,未料他却面不改色的抬手阻止了我,清淡嗓音一如往日平静好听:“先坐着,不用多言,本尊都知道。本尊这次现身,应该是某些人想看见的场面吧!不闹出点动静,何以让人信服。”
我出乎意料的怔了怔:“大帝伯伯……”
空桑大帝缓缓走到右侧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指尖灵力一挑,冥殿内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烛台倒地响动。
“本尊的徒弟本尊了解,本尊徒弟喜欢的丫头是何心性,本尊也一清二楚。更何况,本尊徒弟是天界太子,给你这位冥帝十个胆,你也不敢废他仙根散他修为。”
说话间,冥殿上空已传来了声声闷雷沉哼。
“本尊只是好奇,冥帝费尽心思做这个局,又是想对付何人?莫不是,你那位将要成婚的夫君?”
我低头,默默握紧拳头,如实回答:“空桑大帝睿智,恶灵族作恶多端,早就该收拾了。”
空桑大帝沉着的颔首,悠闲自在道:“是早就该收拾了,这次要与白旻联手么?一个小小的恶灵族,单凭你一人之力,怕都能将之搅个天翻地覆。”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不打算将这个计划告知白旻……”
“那你殉劫的计划呢,也不打算告诉他?”
我愣了下,诧异昂头,想问他怎么知道我要去殉劫的事情。
可他却不等我开口,便兀自又答道:“别看本尊这些年来避世不出,不问外界之事。这冥界何处有个风吹草动,本尊都一清二楚。千年前,颜玉那个小混蛋带着夫人儿子殉劫的时候,本尊就已经猜到离你殉劫的日子不远了。
你本就是祖神取自己与夫人身上的一缕仙气在混沌之间集日月精华孕育出来的一缕混沌真气,你的出生,就是为了做冥帝,就是为了去填补混沌镜,殉冥界的大劫。
原本你父亲早就该退位让你继位做冥帝了,原本千年之前的那场劫,就是冲着你来的。是你父母,将你养到这么大,对你有了感情,舍不得让你年纪轻轻就早夭了,当然更舍不得你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他们晓得你一直在等白旻,所以就迟迟不肯让你继位做冥帝,直到白旻回来了,他们才开始准备着退位让贤之事。当年你与白旻二人闹矛盾闹得差些人尽皆知,你父母心疼你,甚至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你,便自作主张,企图替你去殉冥界的大劫。
可这冥界大劫岂是随随便便死几个人就能解的,化解劫难的人,非你莫属。你父亲牺牲了这么多,终归不过只是能为你,再争得几千年自由时光罢了,他是在用全家的命,续你的命。
你是个懂得顾全大局的好孩子,混沌镜破裂,你不可能坐视不管,恶灵族现在将主意打在了混沌镜上,此一战后,混沌镜必然会受损更加严重,你现在下令囚禁白旻,是想将他囚到你死的那一日,对么?
众人都以为你取他心,封他修为,派重兵看管紫渊府,是因为你恨他,实际上,你只是想保护他。你害怕他在你身陨之日,因着放不下你,做出什么不自重的事情,害怕他会一念之间,跟着你一起去了。本尊说的,可是对你心思?”
“空桑大帝……”我咬了下唇角,没有隐瞒,诚实直言:“说的正是。”
空桑大帝挑眉,自顾自添茶的动作从容优雅:“时日不多了,珍惜眼下,莫要再互相伤害下去了吧。困住他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诛心,别让自己在最后的时间里,充满遗憾。
媂萦,你是冥界之主,为冥界而死,是你的命中注定。而他是天界太子,八荒少主与八荒子民命运相连,他要保护的人,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他若陨难,整个九州都要遭受动荡,届时不晓得又要带走多少无辜性命。
他肩上的重任,可比你肩上的,要沉重的多。提醒他认清身份,认清自己所肩负的职责的人,不一定是你。你若真担心,或许天上的那些老混蛋们可以帮帮你,毕竟道德绑架这种事论谁最擅长,他们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我怔了良久才揣测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用四海九州生灵的性命,去阻拦约束他……可那样,他会很痛苦……”
空桑大帝轻叹道:“那你就这样囚着他,令他一觉醒来发现妻子不明不白的就没了,他就不痛苦了么?”
“我……”
这话说的好像,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