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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笔给穆昭太子写密信的时候,花藜总说她眼皮跳的厉害,恐是有什么灾事发生,我闻言,却报以一笑。
一篇运筹帷幄的计划尽落于纸上,我将密信封好,特意挑了个三哥看中的侍卫前去报国寺给我送信,把信,送给我二哥,再请我那功夫了得的二哥,去大璃国帮我跑这一趟。
为了让二哥办事更加尽心尽力,更有动力,我连自己珍藏多年的雪玉凤凰屏风都送给他了,他老人家倒也给力,想来是对我的礼物很是满意,收了书信的第二日,就消失在寺庙内里了,连寺庙中的其他师兄弟都是在隔了两日后才意识到他这个一百零三师兄没影了,不过碍于我二哥打小就不老实,喜欢到处乱跑乱玩,所以二哥的突然消失,并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怀疑,庙中的和尚师兄们只以为他是又钻去什么好地方潇洒去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
三哥体内的毒被郎中设法压制了下去,故而在外人及三哥自己看来,三哥的风寒,已经趋近痊愈了。
京城花灯节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颇有太平盛世之景象。
头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花朵花灯,我挎着三哥的胳膊,一袭紫衣陪他走在街头,昂头深吸了一口清新怡人的空气,满足的欢喜叹道:“上元节,素有情人相会节的美称,据咱们大禹国流传了千年的一个习俗所说,上元节的月亮里,住着姻缘神,有情人相约桥头,在月光下照一照,便会得到姻缘神的赐福,被姻缘神牵红线。有姻缘神的红线保佑,那这对有情人,此生必能修成正果,夫妻和睦,子孙昌盛,恩恩爱爱白首齐眉的过完一辈子。”
三哥搭在我手背上的那只手紧了紧,一脸温柔的笑与我道:“那,今晚的月光,你我可要多照一照了。”
我缩缩脑袋,心底甜蜜的抿唇一笑:“好,多照照。”
“三哥。”
“嗯?”
“你说,人如果有来世……你我也有来世的话,下辈子,你还会一眼瞧见我,就认出我么?”
“一定会的。”
“就这么肯定么?”
“嗯,本侯敢对月盟誓,若有来世,本侯也一定会一眼便认出本侯的辰儿。若不然,便罚本侯,一辈子都得不到辰儿的原谅。”
“啊?这个誓,你发的也忒狠了些吧?”
“誓言不狠,不足为证。不过,请辰儿相信本侯,辰儿是本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儿,本侯既是前世今生,都记得辰儿,来世,只要辰儿还愿意出现,本侯就一定,不会让辰儿失望。”
“唔……白哥哥你真好。”
姻缘桥上,三哥牵着我的手伫立在清澈月光里,拇指的指腹捏了捏我的掌心,暖语温存道:“许久都没有见辰儿这样无忧无虑的笑过了。辰儿近来的心事,很重。”
我昂头看着月朗星稀,天灯点点,璀璨夺目的上元节夜空,装作若无其事的轻松道:“嗯,之前是有点心事重,不过,现在都放下了……我想开了,我想与三哥,平平凡凡的过完这辈子。”
三哥抬袖揽我入怀,低头浅浅问我:“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三哥,嗯?又是给江都送信,又是给穆昭送手书的,若被你皇兄的人知道,恐是要怀疑你有谋反之嫌。”
“我是会干造反那种大逆不道之事的人吗?给江都送信,不是听说三白他们要添小宝宝了么?好歹他们也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友,我写封信,送点东西贺贺喜,还不成么?给穆昭送手书,那是因为我决定了,等再过几个月,你将京中事处理完了,咱们就偷偷去大璃国找他,以后咱们就在他的地盘下生活,这不得提前知会他一声么?再说,我做这两件事可都是出动了最可靠的人去办的,宫里是不会发现的。”我很是骄傲自豪的同他解释。
他箍紧了我的腰,金眸深情凝望着我,好笑问道:“要去璃国安身?怎么没同本侯商量?”
我鼓鼓腮,天真道:“同不同你商量,你最终,不都得听凭本帝女的吩咐,本帝女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么?”
他无奈好笑道:“你倒是将本侯,拿捏的死死的。”
我嗔怪的擂了他一拳:“才不是拿捏呢……我这是,对我心爱的男人十分信任!”
“油嘴滑舌的。”他宠溺的捏了捏我的脸蛋儿,挑眉再问道:“那镇南军的事,你又该如何解释?本侯可听说,某人拿了本侯的令牌,将镇南军调离了颍州,调去了山海关外。”
我转身搂住他的窄腰,笑眯眯的昂头看着他道:“我的侯爷呀,现在才得到消息,是不是太晚了些啊。我若是居心叵测之人,有你反应的这段时间,早就把你的镇南军给摧毁消尽了。”
他好脾气的抬起修长玉指捧住我的脸,眼里染着痴情笑意,睿智挑眉道:“小笨姑娘,你以为,若无本侯的授意,单一枚令牌,一纸加盖了大印的手令,镇南军便会这么听话的悉数任你调遣了?你许是还不晓得,镇南军向来认人不认令。不是本侯亲自令人带信物过去安他们的心,便是你皇兄亲临下些什么命令,他们也不会轻易挪动半步。”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我不好意思的嗔怪他:“既然知道,为何没阻拦,也没问我?拖到现在才来问我原因?”
他抬手摸摸我的头,目光真挚道:“为何要阻拦?我家辰儿决定的事,本侯照办就是。辰儿的命令,就是皇命,辰儿想要调兵,本侯便随你调兵。本侯相信,辰儿做的事,绝对是有自个儿的道理的。本侯没必要事事都过问。之所以今日才问,是委实好奇的慌。山海关那个地方,可是偏远的边陲之地,本侯思来想去都想不通,辰儿将镇南军安排在那个地方,究竟是何用意。”
我厚着脸皮昂头抿唇冲他傻笑:“用意么……三哥很快就知道了!现在,先同三哥卖个关子,等再过一两个月……辰儿会给三哥一个惊喜的!”
“你啊,古灵精怪的。”三哥拿我没办法的用指尖点了下我的鼻子,挑挑眉头,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了:“既如此,在本侯便再等辰儿两个月。本侯倒要看看,辰儿到底想给本侯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我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亲昵的凑近他,踮脚,故意用自己的鼻尖磨着他的鼻尖:“三哥的性子真好……好想就这样,同三哥,一直一直相守下去。”
腰肢被他紧紧揽住,他小心翼翼的抬了抬下巴,落在我鼻尖一吻:“不用好想,现在就可以。本侯的辰儿,这辈子,可不许再逃了。”
“嗯,不逃了。”
将我从怀中捞出来了些,他抱着我的腰,柔柔提醒道:“本侯还有个小礼物,想要送给夫人。”
我傻傻歪头,“礼物?”
他携我转身往隔水南边天幕看,不过顷刻的功夫,花市灯火阑珊处,便轰轰隆隆的迸射出无数道流光彩色烟花,光影相继飞入被点点天灯映红的夜空,接憧绽放,旖旎花色层出叠见,一朵未逝,一朵又绽……
举目皆是璀璨烟火,流光飞逝间,竟有一点点熠熠流萤凝聚而成的遒劲大字于烟花深处次第而现。
那夜空中重重乍现的大字是:
白首之约、百年之好、举案齐眉、不负卿卿、
许尔三世,永结连理……
——
穆昭那头的动作倒也快,二月初八,边关便传来了璃国皇帝因皇兄不肯将我嫁给穆昭太子之事,而盛怒之下发兵攻打我大禹国的消息,后来不过短短小半个月,璃国的大军便攻得我大禹边陲守将身心疲惫,嘉门关几度告急,守将险些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许是唯恐真将我嫁去璃国,届时我这身负帝王命之人会伙同璃国来威胁他的江山,即便大璃国用了三十万大军猛攻嘉门关,把嘉门关守关主将都给打残了,皇兄他也依旧主战不主和。
外人见状只觉得皇兄同我兄妹情深,令人羡慕,可实则,我却晓得,皇兄是怕我去了璃国,等同于放虎归山,将来,成为他更大的威胁……从始至终,他考虑的,都只是自己手下的权利,自己所端坐的那个皇位罢了……
也好在,我同穆昭想到一块去了,若此次领兵攻打大禹国的主将是穆昭,以皇兄多疑的性子,难免会害怕三哥与穆昭相勾结,从而不愿下令让三哥上战场。是以,这次璃国派遣来的主帅,并非穆昭太子,而是素以骁勇善战著称的璃国小战神,穆郔大王爷。
且璃国还放出了风声:穆昭太子回国后便患了重病,至今仍旧卧床不起。
如此一来,就更令三哥摆脱了上战场会与璃国勾结合谋的嫌疑了。
二月二十,帝王终于还是强撑不下去了,下旨令安南侯带兵前往边关增援,击退璃国的入侵者。
此一招,一为真想让三哥亲自出面,击溃璃国入侵大军,迎战璃国大王爷,保我大禹国江山太平。
二为,伺机解决掉三哥这个劲敌。
二月二十一,我将青龙龙珠从自己的体内取了出来,施法迷晕了三哥,将三哥体内的毒,尽数引进了自己的身体内……
砚北牙齿打颤的皱紧眉问我:“龙珠既能避毒,殿下为何还要将龙珠从体内取出来……殿下,你把龙珠给了侯爷,你该怎么办呢?”
我摇摇头苦笑:“龙珠确实能避凡毒,但任何仙物的承受力,都是有限的。我若不将龙珠取出来,很有可能,在龙珠承载毒素过多,一时半会儿不能立即将毒素消化掉时,龙珠会本能的下意识抵抗外面毒素再进入身体……我得确保,能将三哥体内的毒素,半分不留的引进自己体内。更何况……师尊说过,三哥的身体暂时还经不住任何摧残,这几日若不是神医的猛药吊着精神,他恐怕,早就像当年的父皇一样,抱病在身,卧床不起了……后面还有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去做,我不能让他也落得个短命体弱的结局。这青龙龙珠,能治我的心疾,亦能为他疗养身子,把龙珠给他,以后,这龙珠,便能代替我,好好守护他了……”
“没了龙珠,又染上了剧毒,那殿下,您呢?您自己,又该怎么办!”
我偏头看向透光的轩窗,淡粉色的窗纸上精心勾勒出的烟花图案,凄然抿唇一笑道:“凡人是留不住烟花的,正如烟花注定,陪不了凡人过完此夜……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
三哥走的那日,京城掀起了好大的风沙。
枝头桃花被狂风撕卷进了黄沙中,埋没了一世的好韶华。
我紧紧搂着一身银甲的三哥,迟迟不肯松手放他走,启程的鼓声敲了三通后,我自知不能再耽搁了,便索性,无助的伏在他怀中哭了起来。
他也头一回红了双眼,眸光潮湿。
深情的在我额上吻了一口后,柔声轻嘱咐:“夫人乖,三月之内,为夫必回。等为夫回来,为夫就娶你。”
“三哥。”我的眼泪染湿了他的甲胄。
他小心翼翼的将我从怀中捞出来,大手力度极轻极柔的帮我抹去了脸上的濡湿,凝目珍视着我,几度欲言又止,终还是在无言间,将我松开,转身大步离开,跨上马,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开了……
“三哥,三哥!”
我控制不住的提着衣裙疯狂的去追赶他的背影,正如当年,他从冥界离开时,我不管不顾的拼命撵着他乘坐的天界马车一般——
“三哥,三哥——”
“太子哥哥!”
我撕心裂肺的冲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吼,吼到泪水满面,吼到一口气没上来,晕死在战马踏过的黄沙深处……
“殿下!”
——
三月初三,刘尚书他们还是冒死一搏,开始动手了。
打出的旗号,正是废假帝,替大禹国拨乱反正,辅佐真正的大禹国储君继位。
一时间,整个朝廷都晓得皇兄这个皇帝,乃是先帝的妃子同叛党后人所苟合的野种……
而此事一出,赵相自然是竭尽全力的去压制流言四溢,只奈何,俗话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再怎么压制,这闲言碎语终究还是流传去了民间……更何况,这还并非是谣言。
京中混乱持续了半个多月,出于我意料的是,刘尚书与那些忠于先皇的大将军们还挺能打,竟然能凭借区区四十万大军,一路从五百里外的成山府打到天子脚下,皇宫门口。
只奈何,双方势力还是过于悬殊,赵相等人在皇城设了埋伏,三十万大军,俱是被皇兄的人给困在皇城中,举步维艰。
赵相下令要血洗皇城时,我亲自赶去了皇宫,当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面,焚毁了先皇留给我的那份,打算传位给我的遗诏。并同意帝王的条件,以自己的命,去换城门外那三十万大军的命,以及,落入皇兄手中的那三百童男,三百童女。
后来,刘尚书没死,何大人没死,参与谋反的将领们都没死,只是被皇兄关进了大牢,利用他们的性命,来控制我在皇宫中的行动。
皇兄终究,还是念及些旧情的。
我落入皇兄手里后,皇兄仍旧将我关入了春帝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
第五日的时候,皇兄终于与赵相研究好了我的死法——
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