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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人越跟越紧,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洛苓攀上自己腰间别着的那一柄短剑,在一棵大树旁停下了脚步,她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倒也不必如此鬼鬼祟祟。”洛苓本以为还要同那人纠缠几分,没想到她的话音将将落下,那一抹黑影便出现在她的不远处。
是个形神健硕的男子。
“你跟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带着面纱你也能看出我的美貌?”洛苓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但是依稀觉得是个气场强大的人,她绷直了神经,嘴上虽然说笑但随时准备着出手。
男子轻笑一声,声音像是这暗夜里最虚无缥缈的一阵风,洛苓只觉得自己听的有些不真切,男子的音色倒是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冷冰冰的,反倒是带着些邪魅,让人捉摸不透。
“堂堂雁隐阁的女杀手,我怎会只觊觎姑娘的美貌呢?方才那一招过河拆桥,用的倒是不错。”
洛苓直勾勾盯着他,脸色也同眸子一般冰冷。
这个男子看到自己杀了陆寅,还知道自己是雁隐阁的人。
杀手的身份最忌讳让人知晓。
皇城司内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暴露于天地之中,广为百姓所知,他们保护百姓,探查民情,是老百姓严重的救赎。
另一部分直接隶属于皇帝,终日见不得光,他们培养顶级的杀手,专为皇帝效命,又称——雁隐阁。
“你是何人?”洛苓的手指微微收拢,眸底藏着犹豫之色。
身份普通的人断然做不到悄无声息的跟踪她,更不会知道雁隐阁的存在。
眼前这男子浑身上下像是镀了一层寒光一般,他像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个体,单单立在那里,他的身份便会引来无限遐想。
若他是高官之子,自己先动了手岂不是给自己招来一身祸灾。
正当洛苓思考之际,男子飞扑过来率先动了手。
洛苓来不及多想,抽出怀中的短剑迎上去,堪堪挡开男子的长剑,洛苓气力不及男子,连着向后趔趄了几步。她站稳身形,大拇指扣动短剑柄上的按钮,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声音,短剑划破了空气,变成与男子手中拿着的长度相当的长剑。
男子站在原地,邪魅一笑,“花里胡哨。”
话音落下,他再次举着长剑朝着洛苓奔去。
洛苓手提长剑迎上去,两把长剑交汇之时电光火花也闪现在那一刹那。洛苓脚尖勾起,朝着男子的下盘袭去,被后者堪堪躲开。
与此同时,男子用肩膀撞向洛苓,洛苓后退几步以后踩上树干,借力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先是用剑柄撞向男子的胸膛,再一个反手将剑刃刺向他,男子同时出剑,片刻后,洛苓的发丝垂落一缕,男子的衣摆也被划破了一片布。
两个人均是短暂的愣神。
顷刻,洛苓大手一挥,绵密的软骨散抛向男子,后者快速的捡起地上的破布在空中搅了几个回合,再次洒向洛苓。
洛苓瞪大双眼,来不及开口,一种不适感蔓延开来,直至全身,伴随着一种酥麻感。
洛苓双腿一软,朝着地面倒去。
眼看着洛苓整个人都快要倒下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突然接住了她。
是那个男子。
“身手不错。”男子轻笑一声,双手不安分的在洛苓的腰间游走,“可惜跟我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纵使是离得这么近,洛苓也依旧没看清楚男子的长相,倒是肌肤相亲的亲近感,让她整个人都是不舒服的。
“放开我!”洛苓中了软骨散,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倒是惹得男子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不放,我倒是要看看姑娘的美貌到底有多美艳......”
他的手忽然停在了某处,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一把推开。
男子稳住身形以后向洛苓那边看去。
沈萧风?
沈萧风同他对视,也是楞了一下,他觉得该男子给人的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刚准备追上去,男子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暗夜中。
沈萧风没有过多的犹豫,立马回头抱起洛苓,往山林深处走去,他从腰间摸出一粒药丸,塞进洛苓的嘴巴里,待到安全的地方才把洛苓放下来。
这时解药也起了作用,洛苓的四肢恢复了不少的气力。
沈沐,字萧风,出自大学士白家,也是洛苓唯一的朋友。
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打她记事起,便已被皇城司收养,习武练功,加上她体质好于常人,在训练中总是最夺目出彩的那个,终也成为顶级大宋王朝服务的专业杀手。
但在皇城司内部,又分为两极,在明面上的,是大部分人所知晓的探事司,这机构则为皇帝所指专拥查案禀报权利的察子。
下至花街柳巷,上到贵族官府,只要有危害治安不利于大宋发展的,都会将犯人秘密压至大理寺定罪,其次,他们也并不受任何衙门管制,只受皇帝管束。
但除极核心人员之外,无人知晓的一个机构,便是雁隐阁。皇城司每年都会从各地收留流浪孩童,名义上是福利制度,实则是挑选并训练雁隐阁杀手。
这些杀手大多经过了毫无人道的训练才锻炼出一身本领,朝廷手中也掌握着他们的弱点或者性命,让他们不得不效忠皇帝。在同龄人嬉笑打闹的年纪,他们就已背负了太多血和仇。过着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机械般的生活,甚至连那时候该有的童年都没有。
洛苓从刚刚的惊险中渐而回过神来,她侧头看向沈萧风。
还好,她还不算是一无所有。
沈萧风本为世家子弟,然而白家家主,也就是沈萧风的伯父当年于前朝之事一时失策,在当时宋太宗请求与白家结为同盟时婉言推拒,导致当时觊觎太子之位已久的宋太宗恼羞成怒,继而怀恨在心,于登临大统后将其伯父以莫须有的罪名逐往边境,最终流逝于流亡途中。
由于白家世代不慕名利,专心学术,身居首府大学士之位,其座下门生遍布昭文馆,集贤殿,观文殿,崇政殿四殿的学士之位,因此皇帝此举也惹得群众激愤。
为了堵住朝中之臣的悠悠众口,皇帝赐与其弟,也就是沈萧风的父亲一个空有头衔的虚职,架空了他的权力。
为了泄私怨,下密旨命令其父将其仅有十岁的独子白穆送入雁隐阁,化名沈萧风。
沈萧风本就是白家独子,娇生惯养惯了,起初被送来雁隐阁时对这种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极其不适应,训练时也常常因为不及格被训斥,饿肚子。
洛苓瞧他可怜,就经常将她得到的食物分他一半,并帮助沈萧风训练。
而白家也会按时偷偷来看望沈萧风,送来一些衣物和吃食,他也会和洛苓同分享。
长此以往,两人也将对方视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亲人般相互对待,相互扶持。
年复一年,时光飞逝,出身书香世家的苏萧风也成为了出手狠辣的杀手,洛苓则是任务一次未失败的头牌,被称作“玫瑰魅首”一般的存在。
“你怎么来了?是算好了来看我笑话的?”洛苓微微喘着气问道。软骨散的药劲儿让她在方才四肢无力的时候将此前打斗的劲儿全憋在一起了,就连额头都冒出了细小的冷汗。
沈萧风掏出手帕给洛苓擦着汗,一改方才满身杀意的模样,温柔的回答道:“我哪敢寻姑奶奶您笑话看,只是我见你一直没回来,不放心就出来瞧瞧。”
“软骨散虽不会对身体有害处但也会损伤一点气力,借着夜色笼罩我们得赶紧回去,快上来,我背你。”
洛苓犹豫了一笑,随后说笑道:“我要是不让你背呢?”
沈萧风贱兮兮的凑过来:“不让背,那就抱着你回去?”
洛苓听着回复,心底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我觉得我可以爬回去。”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洛苓还是应下了。
她将沾了点泥水的手甩了甩,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却发现本在口袋里放置的花符不翼而飞。
洛苓脸色徒然大变,她双手在腰间摸了一个遍,这才抬起头看向沈萧风:“我的花符不见了。”
定是方才那男子抱住她的时候从她身上摸走的。
洛苓眼神涣散,脑中混乱。良久,洛苓的嘴巴颤抖的动了动:“花符......花符好像被刚刚那人摸去了。”
“这年头流氓不仅好色还偷人事物起来了?”沈萧风微怔,皱起眉头。空气仿佛凝固了,沈萧风知道花符对于洛苓的重要性。
她是孤儿,自被皇城司收养以来,唯一的随身物品,便是这花符,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父母的线索。
她为什么为皇城司卖命,为什么为这昏庸至极的狗皇帝卖命,就是为了让皇城司通过花符来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在做完一定额的任务后可以重返自由身,过她所奢望的平凡人的生活。
她所有的寄托,所有的羁绊,都融于这花符之中。
花符算是那根掌控着傀儡的木偶线,也是落入深渊时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萧风自小陪着洛苓一起长大,自是知道花符丢失对于洛苓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同样身为雁隐阁的杀手,沈萧风虽没有同方才的黑衣人交手,但是也约莫感觉得出来那人的实力,现在追上去的话,怕是落不着好。
洛苓面色沉重,她在雁隐阁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这块花符几乎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不同其他杀手,无牵无挂,哪怕是混撒这浩荡天地间也毫无怨言。
她是有牵挂的。
她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该走的。
“我要去找。”洛苓绕开沈萧风的手,迈开脚就准备追上去,却被沈萧风拦下。
“苓儿!”沈萧风一把将她拉回来。“你身上的软骨散还未完全散去,你好好的时候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去了只会让对方占了便宜。”
他看着洛苓的眼睛,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真心的担心洛苓的安危的话,那一定是沈萧风了。
风声呼啸在耳边,洛苓闻言沉默,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那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股委屈无助的情感弥漫开来,在这瞬间几滴眼泪也不争气的缓缓顺脸颊流下来,她转开目光,之前的那一副飒气洒脱的模样也全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碾碎。
苏萧风轻轻拍着洛苓的肩头,让她情绪逐渐稳定。
洛苓抿了抿唇,看向沈萧风的眸子中逐渐趋于平缓。
“可我的花符……”
“会回来的。”沈萧风目光坚定的看着洛苓。
像此前的无数次那般,永远的,坚定的,做洛苓的保护伞。
洛苓看着沈萧风的这般模样,最终只好点了点头。她承认自己方才是鲁莽了,现在追过去的话,先不说找不找得到那个人,单单是洛苓自己目前的状态,说不好还要成为沈萧风的累赘。
她不允许自己成为任何一个人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