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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这罗遇春,着一件宽大的绸质上衣,松松软软的料子,那宝蓝的颜色,蓝得实在是夺目耀眼,上面零星绣着的金色蝙蝠,虽大小不一,却一个个皆金光闪烁,而其下身,则是件底底倒倒的猩红纨裤,那猩红,照样猩红得辉煌而灿烂,呵!见他这如此光彩灼照的妆扮,是很容易让人明白,世人何以会将穿这类裤子的少年阔男定义为“纨绔”的。
另,这罗遇春不仅穿着华贵,同时也是个长相极标志俊俏的人物,他身材高挑,胖瘦适中,面如敷粉,黛眉如画,而特别是他那一双精光流转的眼睛,机敏地仿佛会说话,呵,再加其家有万贯,真一个好不风流浮浪的子弟。
那罗遇春看见了秦普,俏脸立马笑成了桃花,边拱手作揖边连声道歉:“秦兄息怒、秦兄息怒,罗某向你赔罪了,罗某回家还再自找找。”
秦普余怒未消地说“看你调教的奴才。”
罗遇春怒向家人,狠狠地嚷道,“还不向秦爷请罪!”
众人立马跪下。
秦普指着小厮说“这小孩怎么办?”
罗遇春连忙走到小厮跟前说:“好说,不就是条狗吗!没他的事,”之后又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了小厮的肩膀说:“哟!看把个孩子吓的,走吧!没事了。”
小厮看了看秦普,秦普向他点点头,小厮去了。
接着,秦普又让罗家的众家人立起,众家人看了看罗遇春,罗遇春厉声说“还不多谢秦爷”。众人慌不列迭地立起,七嘴八舌地说“多谢秦爷。”罗遇春说“滚”众人如得了令状,撒腿散了,秦普看得最后这一场,脸上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罗遇春见秦普笑了,也分外高兴,说:“哥!没得生气,怨小的家教不好,给你添堵了,兄弟这就请哥铺子里饮酒,给哥浇浇手。”说着即欲拉秦普朝街边的铺子走。
秦普见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恼,想自己何德何能,何必让人如此抬举呢,俗话说路见不平,招呼一声是应该的,但俗话也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人不必过于展直,没得人家说自己清高,不好处事。于是转过身,也端出笑脸道:“罗弟不必如此,还是改日愚兄请你吧,怎耐愚兄已在吴家吃过酒了,今日不成了。”
罗遇春从不敢奢望秦普请自己喝酒,听秦普如此说,不禁又惊又喜,正欲要说什么,见秦普抱拳说道“今,就此别过吧!”说完转身离去,罗遇春这才正常过来,冲着秦普的背影大声喊“哥,何时喝酒,我等你的信啊!”秦普听到叫喊,想了一阵,终回过头,向罗遇春笑着点一下头,并再次拱手抱拳,一场风波就此打住了。
你道罗遇春,何以抬举秦普?
秦普家虽已末落,但尚书门第,底蕴犹存,秦普的世家子弟风采是众多附庸风雅之子弟所仰慕的楷模、领袖。
秦普好拳脚,乃练家子,身手乃莒州府武者中的楚翘,在少年子弟中名闻遐迩,一般人物多不敢与他交手。
秦普姻亲是北莒州的吴氏,族人多在大明府、保定府、巨鹿、邯郸、豫州等地任官,姻亲家权势显赫,通达一方。
最初之时,罗遇春对秦普,颇怀敬畏之心,于是殷勤结交,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很让罗遇春懊丧。
看客或许已知,秦普之所以没有领罗遇春交情,自有他秦普的考虑。但罗遇春何人,罗遇春乃莒州府新晋豪富,家中钱过北斗,米烂成仓,仆妇成群,说一不二,一向被人奉承,岂能任他人漠视冷落,再见秦普,不觉有恨,只因秦普声望响亮、又怀有身手,一时耐何不得,另,最为关键之事,是罗家自暴发以来,罗遇春自觉胸中有物、囊有余资,迫想寻得功名,以光楣耀祖,甚而萌及子孙,只是出身草莽,无以托赖,思来思去,觉结交秦普才最为有望,一来此人姻亲皆为官宦,结交、打理顺遂,二来此人性情豪爽、耿直不疑,办事朗利,正好可以为已打开方便之门,故尔多次有意抬举秦普。
罗遇春想着秦普的邀约,满心欢喜,兴致勃勃回到家中,却见新婚的妻子戚氏,正在埋头整理新近从江浙进来的一批绒线,竞将那一坨一坨的绒线全搬至了客厅,铺得满桌几、满地面,花花绿绿的,到处都是。
原来那绒线从江浙过来时,说是按一斤做一坨的,却是每坨都不只一斤,那戚氏只好将每坨打开,逐一过秤,以剔出多余的再做成一坨,如此,便摊了好大一片。
那罗遇春见没处下脚,不觉恼怒,道:“有的是店铺,何以放在家中,家是你经济的地方?”
戚氏嘻嘻驳道:“你懂个什么,店铺里做得了这些勾当吗?”
罗遇春又道:“整日里,不是店铺,就是库房,哪象个新婚的妇人,给我收起来,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在屋里摆弄,我给你扔掉。”
戚氏嗔道:“好个没槽道的,你今日要五拾、明日要一百,你以为那钱是大风刮来的,不上店铺,何以让你花得这样阔绰滋润?”说着即将那绒线通通地拢到了一块儿。
那罗遇春见妇人还未作利索收拾,就不觉皱眉,喝道:“怎还在这里,连忙给我收拾起来!”
戚氏不由也恼,道:“你就讲就一些吧,我还不耐烦呢,别人由得你,我却是不怕你,对个买卖,你不闻不顾,整日又个花钱如流水,花得却尽是老娘我的体已。”说着,不觉又悻悻抖开了那一摊绒线。
罗遇春却是立马地将脸涎了下来,讪讪问道:“这么说,我罗家经营多年,外称有万惯家私,大爷我却是自己养活不起自己?要靠得你这一刁钻小妇。”
妇人“哧”得一笑,问:“你家的万惯家私,是你一个人的吗?”罗遇春不免又分辨:“不全是我一个人的,至少三沟有我一沟吧!大爷我有这一沟,难不成快活逍遥不得。”妇人又“哧”得一笑,道:“你却是向你爹将你那一沟要回来再逍遥吧。”罗遇春清知那钱暂属老伙,做经济流动周转,老爹自是不会答应,不觉无词,见妇人说住了自己,却不想示弱,上前一把拉了妇人,涎道:“好个油嘴小妇,我就是你养的,怎的?”说着即欲掀妇人衣裳。
妇人慌得推脱,嗔道:“大白天,作甚?叫人看见了,什么个体统。”那罗遇春仍赤眉涎脸,道“你我老公老婆,可不天经地意,怕个什么,谁爱看,来看看,大爷给他上演一场,也让他们开开眼。”
妇人道:“好个没廉耻的,我却是做不来的,也没的功夫。”
罗遇春却还想纠缠,妇人一个思忖,不觉嘻道:“你不爱上勾栏吗,我给你钱,你上那儿快活去,大白天也行的。”
那罗遇春不觉睁大了眼睛,内心甚是惊诧,遂松开了妇人,又悻悻地在那妇人肩上拍了一下。妇人仍嘻嘻道:“去吧!没的生气,我还不生气呢,真的。”罗遇春不由的满脸通红,恨道:“好,你说的,大爷去了啊,到时,你可别哭,不知多少粉头正想着爷呢。”妇人只涎涎一笑,没得再说,转身又张落起了手中的绒线了,罗遇春则气鼓鼓地扬长而去。
罗遇春想自己纵一惯地被称为富贵泼天,有着大把大把的钱,家里也有着现成的婆娘,却是要拿着这钱去买春,好不的没个道理,便硬是赌气不上那勾栏,只在街上游游荡荡地闲逛,不由地内心盘算着前街后巷里,几个与自己有首尾的相好,遂想到了后街做山货生意的赵三的老婆。
原来那罗遇春在大婚之前,即已与那婆娘有了来往,却是每每趁得赵三下乡征购山货之际。那婆娘倒也不甚爱财,年龄比罗遇春还小,长得五短身材,却是满身皮肉雪白,好不的肥美鲜嫩,又惯会吹萧,想至此,罗遇春已是没了自控,竟迫不急待地奔向了后街。不想,到了后街,那婆娘竞说赵三已回得乡下,去侍候他那生病的老子娘了,这可真真的叫做“天借其便”哇,别提罗遇春多个高兴,当下,两人便迅速关了铺门,兴冲冲上得床榻,急怪怪地即做起了那行云布雨的好事来了,之后,妇人又起身,去中大街陈十山处,置得些须熟食,又拿出家中现成老酒,与罗遇春吃喝。如此,两人睡了吃,吃了又睡,快活自在得不在话下。最后,罗遇春在婆娘处一直盘桓至五更才回去,回至家里,戚氏自是已睡,罗遇春也不搭理,脱下即睡,一直睡至第二日下午方醒,醒来后,自是已不见了那戚氏,罗遇春料得她又上铺子去了,果然,戚氏晚夕才回来,见了罗遇春,却象没事人一样,仍和他说话,又招呼他吃饭睡觉,那罗遇春不觉奇了,不禁感叹,天下竞有这样大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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