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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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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追问她:“怎样了?”

    “熊的脖子穿了那么大的一个窟窿!”红绡用手比划着,或许是记忆太深刻,她在回忆这段过往时眼里仍有不能掩饰的惊恐。

    “还有很多事情……”

    她继续说,

    “我很小的时候,爱在山里乱跑,有时天黑了会迷路,可无论怎样,睡着了之后都会被安全送回家;还有,我们家一到拮据的时候,就凭空会多出很多银钱,有时候是珍珠细软,有时候是成箱的锭子——可我娘说这些都不能动,全埋起来了;我娘有个姓张的师兄,那人不怀好心,常到山里来烦我们,他每次来,我娘都拿着棍子藏在屋子防他,后来有回他晚上又来,不知怎么得就疯了,我娘说,这是他得罪了我们的守护神,所以才得了惩罚。”

    她讲得滔滔不绝。

    云绦听得眉头微蹙,像是有些难过。

    一旁的可樱看她像是在看一个小妹妹,略带怜惜的说:“哪有什么‘守护神’啊,这定是你娘为了让你小时候不害怕,哄着你玩的。你娘真好。”

    “才不是。”红绡很坚定地回道,“这是真的,我娘才没有哄我。我娘死了以后,那守护神就换我守护了。”

    “在哪儿呢?”可樱问。

    红绡拿手指了指周围,“可能就在我旁边,你看不见,我也不看不见,但我知道他肯定在。”

    可樱愈加可怜她了。她娘死了,如今爹也不在了,所托着,唯有虚无缥缈之物。

    可樱刚要再劝红绡,云绦压住她,道:“红绡姑娘说得真切,大概真的有,大千世界,谁知道呢。”

    叶寻在一旁端着酒杯慢慢啜饮,一句不讲,红绡以为他不说话也是不相信自己,便又道:“我来昊京的路上,路过惠州仙岭山,遇到了一伙山贼。他们一伙几十个人,把我掳到山上去了。”

    她忽然提到这样一件事,云绦等都惊讶不已,问:“那你后来怎么脱身的?”

    红绡眨了眨眼睛,“我就睡了一觉,第二天醒了,就已经在山下了。”她紧紧握着杯子,眼里闪过一刹害怕,“我后来听路人说,仙岭山上的山贼全死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有些歉然,幽幽道:“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说句你们可能不信的话,我其实并不怕坏人害我,如果说怕的话,我更怕要害我的人会有不好的下场。”

    三人听了,面面相觑,心境却是不一。

    可樱以为这全都是他的幻想。

    但云绦和叶寻已经猜到她所说的‘守护神’是谁了。

    所谓的守护神,就是他们刚刚在山顶上诛杀的那个恶鬼。

    但那恶鬼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保护这对母女?

    在山上时,云绦和叶寻曾经猜测,那恶鬼是参云道长的情敌,为了给檀儿报仇才来杀顾生。

    但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又要保护情敌的女儿呢。

    叶寻想不明白。

    云绦也猜不透。

    这也许是个永远的谜了。

    但无论如何,那个保护红绡周全的守护神,已经魂飞魄散了,以后再也没法保护她了。

    令人更为伤怀的是,红绡刚刚见过面的父亲也死了,而她还全然不知呢。如果她无父无线,当真是孑然无依了。

    叶寻仔细想来,这姑娘倒和自己有几分像,同样是孤单尘世一人,同样在不自知时,还以为自己有亲人可盼可等。

    不自觉中,叶寻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目光也有些呆滞。

    云绦还当他是失血过多,担心的看着他。

    忽地,叶寻站了起来。

    他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要在参云道长的死讯传播开之前,让红绡姑娘赶快离开昊京,让她回故乡去。

    他希望这个坏消息追不上她的脚步,更希望她永不知情。那样她便会永远觉得,在很远的地方,她还有个父亲。

    “你的家乡一定很美吧?”叶寻问起,“君山是吧,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对啊,很美。”她马上来了兴致,丢下之前的话题聊了起来,“有小桥流水,也有古树峥崖,其实我以前还不觉得,自从走了这几千里路,我愈发觉得没有地方比故乡更美了。”

    叶寻看向窗外,晨光下远处的天泓山若隐若现,“说起君山来,姑娘不是一直说要报恩吗,我正有一事拜托,希望红绡姑娘帮忙。”

    他突然开口相求,不只红绡吃惊,就连云绦和可樱一时也有些不解,红绡忙起身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

    “姑娘稍待。”他起身走向客栈柜台,与掌柜打声招呼,铺纸饮墨,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下笔如风,几笔写就。

    客栈本来纳四方游人之处,也行寄收家书之宜,案上置备齐全信封胶水,叶寻将写好的东西装进信封中,拿回饭桌,递与红绡。

    “我在邛州有位好友,本来约好年内要登门拜访,但眼下有些锁事分身乏术,还望姑娘不辞辛劳,代为转交,地址姓名就写在信封上。”

    红绡将信接过去,信誓旦旦道:“这都是顺路的事,我一定帮公子带到。”

    叶寻面带忧虑道:“只是这信中所写之事甚为私密,旁人不好知道。”

    红绡会意他的话,保证道:“我绝不会偷看的,若是我偷看,便叫我瞎了眼睛。”

    叶寻又道:“我还有一件东西,作为信物请姑娘带上。”说完向云绦伸手,道:“师傅,我那块牌子呢?”

    云绦已经猜到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要把红绡‘赶’回故乡去。

    她虽有不舍,但还是递给了他,叶寻把牌子交给红绡,道:“此为凭证,请姑娘好好收管。”

    红绡以为只是个寻常信物,只是略略看了一眼,仔细装进了口袋里。

    “还有……”叶寻搜罗全身,把纸票银锭一并拿出来,也递上前,“姑娘收下这个。”

    “这个我可不能收了。”她忙摆手相拒,脸现娇嗔,“公子当我是什么人。”

    “这个是一定要收的。”云绦与之心意相通,也上前劝说。

    她从自己身上也拿出些银子,执着地塞在她手上,很郑重地说:“姑娘你别多想,这封信关系重大,要尽早送到,此去路途遥远,一定费时不少,希望姑娘能一路买马雇船,快毂疾车,早早回到邛州君山,若是因为盘缠而中途耽搁,那就念小失大了。”

    她说得似乎有理有据。

    旁边可樱见哥哥和云绦都这样不遗余力的劝红绡,她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但也忙附和道:“正是,咱们江湖女儿,不萦小结,我们拿姑娘当朋友,姑娘若是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倒让我们不敢相托了。”

    这一唱一喝,让红绡不知再怎么样拒绝了。

    她只得勉强收下,向叶寻赌誓般道:“我现在就出发,定不负公子所托。”

    四人又聊了一阵,互许他日江湖再见之约,云绡这才辞别三人,起程上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