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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巢穴里,七娘用手捂着脸,笑音不断传出空洞的回声。
暖阳皱了皱眉,慢慢将灵魂力汇于掌心,以作防备。
而这时,七娘的笑声却突然戛然而止。
她背对暖阳,安安静静地站着,手却慢慢放下,头也再度恢复成歪了九十度的模样。
暖阳紧抿着唇,心跳无端加快。
下一刻,七娘慢慢转过身来,她眼睛微闭,像是睡着了一般,却一步一步走过来。
“顾郎不娶我.....定是嫌我丑陋.....”
她莫名又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听到她所说的内容,暖阳侧头看向那具白骨,不禁蹙了眉头。
而七娘也慢慢睁了眼睛,那双皱巴巴的眼皮耷拉着,像是刚睡醒一般,她用手指上残留的胭脂为暖阳继续点妆。
“我要更美的容貌.....要快一点...”
“不然,顾郎可就要娶别人了....嘻嘻....”
说话间,周围有红绸涌来,它们虽然慢慢缠绕在暖阳身上,却并未束缚他,远远看来,格外像是一件繁重的赤红嫁衣。
暖阳心知不能再拖,当即抬手向对方反击。
而七娘并未料到他还能反抗,一时未防,冷不丁地便被灵魂力重创。
她闷哼一声,向后退开几步,肩上被暖阳开了个血洞,里面却未曾有血流出,只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向上蒸腾。
七娘抬眸,面目狰狞,眼球中满是赤红的血丝。
“你竟然还能动?”
她从怀中拿出锁魂铃。
而暖阳等的便是这一刻,绝不能让对方再将铃铛摇响。
他抿着唇,身形迅速地冲向七娘,以掌将其击退,随而拼尽全力地从她手中夺得了锁魂铃。
本以为大功告成,却不想周围突然漆黑一片。
暖阳警惕地看向四周,担心七娘会从暗中突然袭击。
慢慢地,四周有了光亮,他的确又看到了七娘。
却是活着的她。
依照先前猜想,七娘生前的确是倾国倾城之貌,仅仅是眼波流转间,便是风情万种。
这样的美人合该被人宠着疼爱,只可惜生在勾栏院里,成了一介舞姬。
暖阳抿了抿唇,他尚未搞清这里的情况,所以并未靠近。
之后,眼前景色发生了变化。
他看到七娘在跳舞时,座下常有一位顾姓公子捧场,两人一来二去,倒是相熟相知,乃至最后相爱。
想必,这位公子就是顾郎了。
很快,他们两人私定了终身,而顾郎出身名门,家中自是不同,还执意要他与旁人成亲。
顾郎不愿,且与七娘约好了私奔。
看到这儿,暖阳皱起眉,已是猜到了事情的发展。
七娘死后有这么大的怨气,想必是顾郎没有来赴约。
果然,眼前场景再度变化。
七娘在约好的地点苦等许久,却没有见到爱人,反而等到了几个有备而来的市井混子。
此时,倾国之貌已彻底成了七娘的负累。
她受尽凌辱,而顾郎却没有来。
第二日,她拖着满身伤痕去寻了对方,却见她的顾郎已身着红袍,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地娶亲。
彼时,周围还传来了小儿欢快的歌谣。
“今日城中有女出嫁,貌美如同那书中画......”
七娘看着那支迎亲的队伍,眼神有些空洞。
之后,她便寻到两人约定私奔的地方,用嫁衣般火红的绸缎,自杀了。
暖阳抿了抿唇。
这般看来,七娘生前也是个可怜人,只可惜死后怨气横生,害了众多无辜。
可怜,却又可恨。
不过,他为何能突然看到七娘的生前往事。
是因为...锁魂铃吗?
想到这儿,他垂眸看着手中紧攥的铃铛,心中隐有不安。
而且他身在这里,眼前的七娘只是回忆,那么,真正的她....在哪里?
似是为了响应这一想法,他胸前的那块玉牌突然变得灼烫,甚至泛起了白芒。
暖阳闷哼一声,眨眼间,仿佛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他大喘了几口气,却见自己周身被鬼气萦绕,而七娘就站在他不远处,满脸愤恨。
“明明你是妖类,为何会有这种仙玉!”
“不仅能护住你,还将你从幻境中拖了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三番五次地失手,让她情绪彻底失控,看起来格外暴躁。
不过,少了锁魂铃,她便像是被折断了翅膀,实力大减。
“不....不行.....”
“我要杀了你,我要你的脸,我要你的容貌.....”
暖阳抿着唇,还未等他先出手,巢穴却剧烈晃动了几下,就连坚固的石柱都跟着摇摇欲坠。
七娘一怔,她错过身去,却见洞府外有一个白衣仙长。
他面无表情地掐着剑诀,周身剑气翻涌,衣袂翻飞间,一柄薄翼长剑早已幻化成数把利刃,急速冲洞府飞来。
利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强行破开了七娘设下的层层鬼阵。
气势磅礴,所到之处,无所不破。
见此,七娘向后退了几步,“是仙...仙门的人....”
她虽然神智疯狂,却并不痴傻,联想到暖阳身上的那块玉,她心中已有猜测,当即招来红绸,想要逃跑。
而暖阳见此,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当即用手拉住红绸尾端,将灵魂力注入其中,让她无法挣脱。
眼见外面的剑光逐渐靠近,七娘尖利地嘶喊着。
“放开我,若我不死,定要将你们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而暖阳先前被锁魂铃影响过,此时虽有些力不从心,却也咬着牙,没有放对方逃脱。
七娘死后杀人无数,身上怨气极重,就连冥府都不愿将她收入轮回。
此刻若放了她,往后定是后患无穷。
在两人拉扯间,那些剑光已彻底破开洞府,直冲二人而来。
七娘不甘地嘶吼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万箭穿心,随后,彻底化为了一团黑气。
而暖阳就在她旁边,本以为自己也会被剑光误伤,却不想,那些光芒在即将触及到他的时候,却化为了一缕轻飘飘的风。
清风抚过他的额发,温柔地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暖阳跌坐在地上,松了口气,而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气,此时也随着七娘的灰飞烟灭而消散。
姜景云飞奔而来,将人揽入怀中,捧着他的脸,担忧道。
“是我来晚了,你可有伤到哪里?”
暖阳倚在他怀中,轻轻摇头,可身体到底比之前虚弱了许多。
方才局势紧张,一时顾不得那么多,此刻危机解除了,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疼。
姜景云见他神情不对,便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鬼气入体,你在发热。”
“我先带你离开鬼界,等身子养好了,你再来此地寻物。”
闻言,暖阳伸手将锁魂铃塞给了他。
“这个,你拿着。”
姜景云一怔,本想询问此为何物,却见暖阳脸色惨白,便没有开口,只轻轻点了点头,先替他收着。
他拨开暖阳身上的红绸,将人拦腰抱起,离开了七娘的洞府。
而暖阳本只觉得身体无力,可与姜景云贴近时,心口却会无端地刺痛。
耳边似乎还有不属于他的声音在回响。
“你是妖,他是仙,他选择回归门派,舍弃了你。”
“他不在乎你,他心里压根没有你的位置。”
“仙人怎会爱上妖物,没错,他就是在利用你,他对你没有真心。”
暖阳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地按着眉心。
“你....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开口问道,姜景云停了脚步。
“声音?”
他耐心听了一会儿,可两人身在鬼界,一片寂静。
“周围没有动静。”
暖阳紧抿着唇,没有应话,心里却无端地开始烦躁起来。
他试图用灵魂力净化耳边的声音,却毫无作用。
“杀了他,杀了他,那他便归你一人了。”
“只要杀了他,他就不会再离开你。”
这些声音时刻回荡在耳边,像是一道蛊惑的咒语,不断攻击着暖阳的心理防线。
“闭嘴!”
最后,他轻呵出声。
姜景云诧异地垂眸,“阳阳?”
闻言,暖阳像是被惊醒般地呼出口气,他看了看姜景云,可耳边的声音仍未停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杀了他,快些动手吧。”
“若是等到离开鬼界,你们便要彻底分道扬镳了。”
暖阳咬了咬唇,他紧攥着姜景云的衣袍。
“阿云....”终是忍耐不住地开了口,可声音却氤氲着朦胧细软的哭腔,“你别走。”
姜景云察觉到他的异常,蹙紧眉心,将手指轻轻搭在暖阳额上。
“你....你这是中了黄泉毒?”
那毒虽是无形,却能随时都能轻易击穿人内心的防线,同时放大野心和所有的不满。
暖阳倚在他怀中,额上起了层薄汗,一只手还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要走.....”
闻言,姜景云疼惜地抚着暖阳的发。
黄泉毒只有在人看到自己心中所愿时,才会立刻发作。
所以,暖阳心中所求的......是自己。
想到这儿,他轻轻叹下口气,温柔地吻着暖阳的唇,握着他的手指捏了捏。
“乖,不怕。”
“阿云一直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