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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文言微怔，他勾着唇角，从两颗糖中选了一颗，塞进了暖阳手中。
暖阳，“嗯？”
季文言凑到他面前，笑意惑人。
“你也是我的小朋友，也该得到这份奖励。”
暖阳脸色微红，他捏着手中的糖，连忙转过头，抱着碗，嘟囔道。
“好啦好啦，快点吃饭，面马上要凉了。”
季文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暖阳拿起电视调控器，换了个台，上面正在播放最热门的动画片。
大概是讲的一群小动物要去打败坏人，拯救地球的事。
在动画片的片头上，还有个友情提示。
适合十二岁以下孩童观看。
季文言挑了挑眉，笑道。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看这个？”
暖阳一噎，赶忙嘴里的食物咽下，冲他解释道。
“我是儿科医生嘛，最近小孩子们好像都很喜欢看这个。”
“我这叫与时俱进，和孩子们达成一致。”
他虽说的理直气壮，可等转过头后，却又用筷子戳着自己碗中的面，小声嘟囔道。
“再说，你刚才不还说我是你的小朋友吗？”
“那....小朋友现在要看个动画片怎么了？”
他声音软软的，此时抿着唇，腮帮子气鼓鼓的。
季文言看着他发红的小耳朵，眸色微暗，笑的更温柔。
小未婚妻真可爱。
他与暖阳坐的近一些，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嗯，你说得对，那我陪你一起看。”
暖阳一愣，他却已经端着碗，和自己并排紧挨着。
电视上的动画片还在播放，吵吵闹闹的。
暖阳莫名觉得他和季文言现在就像是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生活老师给放的动画片。
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季文言没有看他，却也跟着勾了唇角。
不过，今晚季文言依旧没有食欲。
盛给他的面只被动了几口，看着还是满当当的一碗。
他侧过头，看到了沙发上搁着的那本书。
是暖阳睡着时，手里捧着的那本。
封皮上写着《基础心理学》。
季文言眯了眯眼睛，他放下筷子，轻声道。
“我记得你是外科医生，怎么突然看起心理学专业的书了？”
暖阳一愣，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回答的很随意。
“我最近看了几部电影，对这方面有点感兴趣，就想着先看看。”
他转过头，笑的自然坦荡。
“再说技多不压身，多看看书总是对的。”
季文言见他是因为这个理由，不禁松了口气。
“多看书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
暖阳乖乖应了声好，便又转过头去接着吃饭。
季文言看着碗中的面，最后按了按太阳穴，轻声道。
“我晚上酒喝得有点多，想先去洗个澡。”
“你吃完就先把碗放着，待会儿我洗。”
暖阳看了看他那近乎没动的面条，乖乖点了点头。
季文言上楼拿了浴袍，却又特意来到楼下的浴室冲澡。
暖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直接用楼上的浴室？
他抿着唇，看了看那个浴室，心中记下了这个疑点。
而季文言不在，他吃饭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至于碗儿，在他收进厨房的时候便顺手洗了，自然不可能真的留给季文言。
他擦干手上的水珠，打开了手机上自带的便签本，在上面写到。
喜欢喝用陈皮和香橙一起煮的醒酒汤。
不喜欢吃带香菜的葱油面。
赫然是一份季文言的饮食喜好表。
尽管季文言每次吃东西都吃的很少，但只要细心观察，还是能发现他的偏好。
而面对喜欢的东西，人总会多吃一点。
暖阳希望通过这样，能改善季文言食欲减退的情况。
他在厨房伸了个懒腰，看了浴室一眼，转身上了楼。
而季文言呆在浴室里，正沉默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一个人独处时，他总是没什么表情，眼神麻木又空洞。
他用手拉开镜子，后面是个小药柜，里面摆着许多治疗精神问题的药物。
这是他的秘密基地。
从前只放着药。
但现在他在这堆药里，搁下了一颗糖，摆在小柜子中最显眼的位置。
糖是暖阳给他的那颗。
季文言看着这颗奶糖，眸中慢慢漾起了些笑意。
真实又温柔。
.......
季文言收拾好后去了卧室，暖阳已经钻进了被窝里。
他躺在左边，开着床头的小灯，手里照例捧着那本书。
见季文言过来，他便主动挪到床的右边，拍了拍自己刚刚躺过的地方。
“快来，我都给你暖热了。”
季文言一愣，他走过去躺下，被窝里还残留着暖阳的体温，暖暖的。
暖阳合上书，眯着眼睛笑了笑。
“怎么样，暖和吧？”
季文言侧过身子，抱住他，将他整个人近乎圈在怀中，声音温柔。
“嗯，这样更暖了。”
暖阳脸色微红，却倚在他怀中，没有挣开。
季文言垂头吻了下他的发，柔声道。
“明天一起去车行吧，我想提辆车。”
暖阳一愣，抬起头。
“你想买新车了？”
季文言用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
“是要给你买。”
“最近天气降温严重，电动车骑着太冷，我也没办法天天都去接送你。”
暖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垂头搂住季文言的腰，满足地依偎在他怀中。
“不用啊，小电动车挺好的，开车容易堵车。”
“我最怕堵车了。”
季文言想了想，“怕耽误时间？”
暖阳窝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我是医生嘛，上班迟到怎么行？”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神情倦怠，声音懒懒地。
“对了，这周我有一天的休假，你到时候有空吗？我想你陪我去趟百货商场。”
“家里菜不多了，牙膏好像也快没了。”
“好，”季文言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还帮他掖了掖被子，“周末我陪你去。”
话音落，却见暖阳已经在怀中睡着了。
他勾了勾唇角，轻吻了暖阳的额头。
“晚安。”
而暖阳哪怕睡着了，都一直紧紧抱着季文言的腰不放。
他潜意识地担心季文言又梦游。
可今晚却出乎意料地安静。
一夜好眠。
........
除去季文言偶尔会梦游，两人的生活还算平静。
等到周末，季文言如约带着暖阳去了百货商场。
他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里，很少穿西装，这次也不例外。
一身浅白厚实卫衣加黑色工装裤，与他工作时的形象完全不同。
两人进了商场，暖阳就先跑去了生活用品区，买了牙膏和洗衣液，季文言推着手推车，跟在他后面。
等到了蔬果区，暖阳就不断问着他。
“喜欢吃玉米吗？”
“那菠菜呢？”
“爱吃鱿鱼吗？”
季文言对食物无感，不管他问什么，都笑着说“还可以”。
见此，暖阳也不再问了。
他每样菜都买了一点，但都买的不多。
季文言慵懒地歪着头，笑道。
“我突然觉得，你像只小松鼠。”
暖阳怔了怔，挑菜的手一顿，“松鼠？”
季文言看了看小车里的菜，笑意更浓。
“喜欢囤东西。”
暖阳将手中的菜放进小车里，理直气壮。
“这可是我们这一周要吃的菜，平常又没时间出来买，当然要囤。”
季文言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没有反驳。
等到买完东西，暖阳负责将东西都装进购物袋里，季文言则负责结账，拎东西。
上了车，暖阳松了口气，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本子上规划了今天要做什么。
他在‘逛超市’那一项上打了个对号。
季文言俯身帮他系好安全带，见那本子上还写了一个‘投喂’。
“.....投喂？”
暖阳冲他弯了弯眉眼。
“投喂我们家的季先生啊。”
季文言垂着头，笑了笑，湛蓝的眸子跟着眨了眨。
“投喂我吗？”
“那我可不可以主动申请吻你一下？”
暖阳脸色微红，他微侧着头，“可...”
话刚出口，季文言便轻捧着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唇。
不同于之前的一触及分，这次他温柔地撬开了暖阳的唇齿，邀之共舞。
等到暖阳满脸通红时，他才放开。
“如果都是这样的投喂，那我希望可以多来几次。”
季文言弯着那双无害的眸子，冲暖阳笑了笑。
暖阳将头转向车窗，看着车外，小声道。
“当.....当然不是了。”
季文言抚了抚他有些乱的头发，笑着启动了车子。
等到了家，暖阳便拎着菜，去了厨房。
季文言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着，没一会儿，便有一盘又一盘的菜从厨房端了出来。
纵然他的食欲低迷，却意外地喜欢看暖阳做饭。
暖阳这次没有给他盛很多饭，递了筷子，笑道。
“这些都是我跟着电视新学的，你尝尝？”
季文言见暖阳一脸期待，也很给面子地每样菜都尝了尝。
“都很好吃。”
对于他的这句话，暖阳是不信的，却也没有戳破。
饭桌上，两人都没说话，而季文言照例吃的很少，有些菜只尝了一次便没再碰过。
暖阳将他的这些习惯都看在眼里，等吃过饭后，就都记在了便签本上。
后来渐渐地，这样试探多了，暖阳倒也能做出几道季文言喜欢吃的菜。
他吃的仍不算多，却比以前强了不少。
而暖阳每天早上都会给他泡好茶，让他带到公司喝。
季文言往常只喜欢喝白开水，可现在只喜欢暖阳泡的茶。
茶香醇浓中，有些淡淡的酸甜味。
细品之下，莫名有些像那晚上喝过的醒酒汤。
算下来，两人已经同居了将近一个月，彼此也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暖阳平时在工作之余，也在抓紧时间学习心理和精神治疗相关的内容。
这天晚上，两人洗漱后，都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暖阳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季文言则在他旁边看公司的文件。
本该是与平时无异的一晚，可外面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响。
看起来，是要下一场暴雨了。
暖阳本不在意，却感到季文言的身子明显一僵。
他抬头看向季文言，却见对方仍垂头看着电脑上的文件，神情平淡。
许是察觉到了暖阳的目光，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笑道。
“怎么了？”
暖阳抿着唇，笑着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
可等下一声雷响时，他明显看到季文言身子微颤，在那暖黄的灯光下，他的脸竟有些苍白。
除了梦游以外，还会怕雷雨夜吗？
暖阳将书放下，轻轻拉住季文言的手，还揉了揉眼睛。
“我们早点睡觉吧，我有点困。”
季文言身子一顿，应了声好。
可当他准备去关灯时，暖阳又撒娇般地搂着他的脖子，不让他去。
“今晚不关灯了，好不好？”
而他的要求，季文言通常都不会拒绝。
他抱着暖阳躺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
“睡吧，晚安。”
暖阳窝在他怀中，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颤。
无论外表多强大的人，在面对内心的阴影和恐惧时，都会潜意识地感到害怕。
暖阳叹了口气，喃喃道。
“文言，你是不是....怕打雷？”
季文言瞳孔一缩，全身紧绷，没有说话。
暖阳从他怀中挣脱，微微起身，吻了下他的额头。
“不要怕，我就在这儿。”
季文言抿了抿唇，此刻，他甚至没办法维持好以往的形象。
他尝试着勾起唇角，可湛蓝的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暖阳看着他，莫名觉得现在的他才是真实。
他想了想，随后坐起身，身子微侧，跨坐在了季文言的腰间。
季文言瞳孔微缩，“你....”
话未说完，暖阳便俯下身子，弯着腰，与他额头相抵。
明明是极其挑逗的动作，却并无情欲。
暖阳快速地拉起被子将两人盖住，裹得严严实实，连外面的灯光都隔绝了。
黑暗中，季文言听到了暖阳的声音。
“小时候，我听人说被子有魔法，只要藏在被子里，妖魔鬼怪就没办法抓到你。”
“我们在这儿，很安全的。”
季文言沉默着，当暖阳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时，却听他突然说。
声音不似往日温润，有些沙哑。
“挡得住...人吗？”
“当然可以，”暖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闻言便在黑暗中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被子里可是有结界的。”
“就算这层被子挡不住，那还有我啊。”
“我会帮你挡着所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他便被季文言紧紧抱住，两人身子紧贴。
“不....不行....”
暖阳看不到他的表情，便将头依偎在他脖颈间，还抬手帮他捂住了双耳。
“睡吧，不会有事的。”
季文言薄唇紧抿，没有应话。
以往的雷雨夜，他都将自己关在浴室，彻夜不眠，仅依赖着药物度过。
今晚，是他第一次听说‘被子结界’。
也是第一次有人抱着他，跟他说，“不要怕”。
不必依靠药物，便莫名安心了许多。
他紧了紧抱着暖阳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喃喃。
“....谢谢。”
暖阳倚着他的怀抱，笑声软软的。
“你不用为了这种事就和我道谢，这是我该为你做的。”
“现在我们该睡觉了。”
季文言轻轻闭上眼睛，外面虽然雷声大作，可他抱着暖阳，在这安全的‘被子结界’中，却也勉强睡着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雷雨夜中入睡。
暖阳一直等到他睡着，才偷偷地用手将被子掀开一个角，让空气流通起来。
借着灯光，他看到季文言的睫毛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睡得并不安稳。
他垂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晚安。”
.......
在天亮前，这场风雨就已经终止了。
季文言睁开了眼睛，见暖阳仍乖乖趴在自己身上，红唇轻启，睡得正香。
他抬起手抚了抚暖阳的头发，将人从自己身上抱下去，放在床上。
平躺着睡应该会更舒服些。
他给暖阳掖了掖被子，却在抽手时被对方拉住。
暖阳的手指轻轻勾着他的指端，还在睡梦中的他小声呓语道。
“不怕...不要怕....”
季文言怔了怔，笑着吻了下暖阳的唇。
他从床上起身，下楼走到浴室，洗漱过后熟练地打开了镜子。
刚要伸手去拿药，却先看到了那颗糖。
最后，他犹豫着，慢慢将手缩了回来。
这些精神药物虽然可以帮他稳定情绪，却有极高的依赖性。
尝试一次吧。
学着依靠自己去平复情绪。
他抿了抿唇，将那颗糖装进了口袋里。
今天也是周末，暖阳休假一天。
季文言收拾妥当，看了眼时间，见还早，便出门给暖阳买了早饭。
等他回来时，暖阳刚好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
“唔，抱歉，我睡过头了。”
季文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你今天不用上班，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给你买了早饭，在桌上，你趁热吃。”
暖阳看了看桌上的早餐，“那你呢？”
季文言一噎，笑了笑。
“我在早餐店吃过了。”
暖阳狐疑地看看着他，“真的？”
季文言极为诚恳地点了点头，可他越是这样，暖阳就越是不信。
他小跑着到餐桌旁，用袋子给季文言装了几个包子，递给他。
“早上一定要吃饭，不然对胃不好。”
季文言见他如此执着，只能接过包子，笑着应了声好。
暖阳又手脚麻利地去给他泡了茶，让他带着到公司喝。
季文言一一应下，可到了车上，便将那包子放在副驾上，叹了口气。
而暖阳在家也没闲着。
他迅速地在网上查找当年的那起案件，但因时间久远，当时的条件也不足，所以能得到的信息很少。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小新闻。
他蹙眉看了半天，注意到了其中一句话。
“因当天下着大雨，歹徒虽点燃了房屋，却很快就被扑灭了。”
....下雨。
季文言出事的那个晚上，是雨夜。
暖阳用手捏了捏眉心，暗叹自己太过粗心大意，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查这件事。
为了以防万一，他仔细回想着那些被遗漏的细节，最后去了那个让他格外在意的浴室。
他在浴室里找了一圈，各个边角都寻过了，可都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季文言真的只是喜欢在这个浴室洗澡？
“根据扫描，镜子后有东西。”
天命书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暖阳一愣，他侧头看向镜子。
而镜子中正映着的自己。
他上前在镜面上摸索了半天，最后在镜子的底部摸到了一个小开关。
‘咔哒’一声，支撑着镜子的木板自动打开，露出了后面的小药柜。
暖阳没有去碰里面的东西，只认真地瞧着那些药的名字。
里面的药物均是用来治疗精神疾病的，都有很大的副作用。
甚至有药物是用来治疗幻觉症的。
暖阳瞳孔微缩，向后退了两步。
....心因性幻觉。
季文言的心理障碍难道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想到昨晚他听到雷声时的反应，暖阳咬着唇，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那时候的他，是不是也看到了一些令他害怕的幻觉？
暖阳小心地将镜子合起来，用干净的布巾擦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迹。
他坐在沙发上，翻看着那些心理治疗相关的书。
最后看到了一个词，催眠。
暖阳抿着唇，好在他有医学基础，花了一上午时间便看完了里面关于催眠疗法的基础介绍。
通过催眠治疗，大部分情况下，可以有效减轻患者的精神压力，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安全的。
暖阳敛着眉眼，合上书想了下，才问了天命书。
“我能不能通过催眠看到季文言的精神世界？”
只有亲眼看到他心中的世界，才有办法帮他摆脱噩梦。
“不能。”
天命书的声音毫无起伏。
“那如果以灵魂力为媒介呢？”
这次，天命书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
“可以操作，但执行难度较大，风险系数很高。”
“并且可能会对您自身的精神状况造成伤害。”
暖阳正要接话，手机却传来了震动声。
他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消息。
“想见你。”
短短的三个字，是季文言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