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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体精致如瓷、仿佛流转淡淡霞光,身段凹凸有致,长发如瀑散至脚踝,堪称完美无缺的稀世珍品。
只是此女如今浑身上下仅着黑纱短袍,依稀可见胸腹间缠满了神秘古怪的咒印符纸,眉心间更是贴着一张漆黑染血的古旧符箓。
微睁的瑰丽美眸之中唯有空洞,晦暗无光,倾世绝伦的梦幻媚颜上古井无波,没有丝毫表情波澜。
——毫无疑问,这是一具尸体。
而只瞧上一眼,林天禄便知晓这具尸体,正是前几日在鬼冥宗内‘发掘’出的上古女尸。
当时他并未毁了这具无魂无主的尸身,亦算是留给鬼冥宗的一点颜面。但如今,此女竟然将之带到了此地。
“施姑娘,你这是何意?”
林天禄眉头渐皱,沉吟道:“你刚才说的礼物,难道是——”
“正是这具上古女尸。”
施苒无比诚恳地低颔应声:“此等上古之物,我鬼冥宗实在是无福消受。奴家思来想去之下,还是觉得将此物转交于先生,最为妥当。”
林天禄眼神一阵闪烁,心思微转,蓦然道:“以你们鬼冥宗的千年底蕴,当真‘无福消受’?”
他侧首瞥了眼一旁的女尸,其如今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但透过神识,却能清晰瞧见宛若蛛网般的尸气正在其体内流畅运转、交织成无比复杂且神秘的阵图刻印,覆盖脏器血肉、融于骨骼,驱动掌控着女尸的身体活动。
“此举,只是奴家无奈之下出此下策。”
施苒眼帘微垂,清冷眸中似有几分哀怜寡淡。
林天禄神色平静,摊手示意道:“说说吧。”
“奴家修为虽至蛮境,更是将鬼冥宗传承之秘法修炼至第七层,可御千尸、魂肉不灭,但宗门之中与奴家修为相当的鬼主,数量同样不少,甚至还有不少鬼主更胜于奴家。”
施苒幽幽轻叹一声:“虽有裘行路等鬼主大力相助,但要想肃清宗门内患终究是力有未逮。
况且,不仅是我想要让宗门改革一新,那批鬼主在宗主退位后同样想争权夺势,将奴家等人斩草除根。几番暗斗之下,反而是奴家等人落于下风节节败退。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强行操控这具上古女尸,借其仙神之力来反制那群叛乱之徒。”
林天禄眉头微挑:“看来,我当时将这具女尸留在宗门内,还算做了件对事。”
“奴家自然感激先生大恩。”
施苒惨淡叹息道:“但奴家本不想过多接触这具女尸的,其一是先生所留之物,奴家不敢轻举妄动,怕会招致先生反感。其二,则是前任宗主修为更胜于我等鬼主,但仍是被这具女尸所蛊惑反噬,落得个悲惨下场。
哪怕其魂魄已被先生收走,但这具尸体还是...”
“我明白你的言下之意。”
林天禄微微颔首。
这等危险存在,贸然‘使用’确实太过危险难料。或许一不留神,便会被这具女尸所反噬,步上那位前任宗主的后尘。
“关于此事,我确实得称赞你,没有被贪念冲昏了头脑。”
他耸了耸肩膀,随意道:“这具女尸虽无神念魂魄,仅是一具空壳,但其体内隐藏尸气之猛烈,一旦失控爆发,确实足以令你身死道消。
我不知你们鬼冥宗施展何种控尸之法,但无高深修为打底,这具女尸也只是暂时被你们‘操控’而已。若是反抗,眨眼间便可破解挣开。”
施苒闻言眼神微变,似有几分后怕,又有些庆幸安心。
沉默片刻后,她继续轻声道:
“奴家也并非有意将危险推给先生,而是觉得...这等来历不明的上古之尸,绝非我等鬼冥宗所能独自吞下。而且,将女尸交由先生监管,也是证明我等鬼冥宗向善之心,再无任何兴风作浪之手段。”
“你能有此想法,自然是好事一桩。但话虽如此——”
林天禄无奈一笑:“我可没修炼什么操控尸体的秘法手段,将这样一具上古女尸交给我,可无甚意义。”
难不成,用棺材装好,在家里哪个疙瘩角落里塞起来?
这家里突然多了具尸体,家中几位娘子暂且不论,家中新来的几位小丫头们怕是得受惊不小。
“先生还请放心。”
施苒似料到这番问题,不急不缓道:“奴家已是检查过这具女尸,其当初本以做好了复苏的所有准备,吸收无数女子阴元精魄、又得宗主百年积累的诸多天材地宝、甚至汲取宗主的高深修为。
再借千万阴尸煞气锤炼体魄,原本的残破身躯早已恢复至不朽不灭之境界,不似凡尸残躯,不染凡尘、不沾水火,已与传说中的仙子之躯别无二致,可谓混元无漏之身,自成阴阳五行之道。即便再过万载岁月也不会腐朽破败。”
她轻抚长袖,摸索出一串铜铃,伸手递来过来。
“而奴家如今在其体内种下了尸元绘心咒以及寄咒蛊,可以此器来操控指挥这具女尸,哪怕先生不通控尸之法,只需记住几句口诀,以高深修为催动,便能随心所欲的使役自如。”
林天禄默然接过铜铃,手指拂过,可见表面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印阵纹,显然并非低劣凡品。
“只是,为求尸咒效力不减,如今此女身上缠着不少咒布符箓。”
言语间,施苒并指催动法诀。
林天禄感觉到掌心铜铃微颤,而这具上古女尸也随之动弹了一下身子,身上的黑纱短袍似落花般飘零散落在地,显露出了修长纤细的胴体。一道道符箓紧贴娇躯,勾勒着玲珑曲线,峰峦起伏,散发着莫名的妖异之感。
“每隔一段时日,奴家都会上门前来,帮忙修缮符箓咒布,以保这具女尸安然无忧。”
林天禄皱眉挪开目光,沉声道:“快些让她将衣服穿好吧。”
“是。”
施苒再催法诀,就见满地纱袍悄然飞起,重新包裹住了全身。
见春光已遮,林天禄这才咧了咧嘴:“听闻你刚才的手段,似是以暴力镇压门内众人,强夺宗主之位。
但你若当真将这具女尸转角给我来保存,你两手空空地再回到鬼冥宗内,又如何能让门内弟子与鬼主们心服口服?”
见她没了女尸助阵,如今还尚存的鬼主们,当真会甘愿屈人之下?
“——所以,奴家此次才会前来叩拜先生。”
施苒犹豫片刻后,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林天禄略微怔然,但在瞧见其容颜后,心头反而定下。
“原来如此,看来你当真吃了不少苦头。”
此女原本美艳妩媚的娇颜,如今正有一道狭长裂痕横劈而过,更有密密麻麻的伤痕密布。
虽然还不曾毁了五官面轮,但如此狰狞可怖的伤痕,也足以称得凄惨骇人。
“奴家心知势单力薄,如今要想保留鬼冥宗安稳不乱,想来唯有投靠先生这一条路可走。”
施苒长睫轻颤,微抿朱唇,诚恳低吟道:“今日相见,天下尽知我鬼冥宗拜服先生脚下,在无数人眼中跪地称臣,便将奴家与先生视作一起。宗内诸多幸存鬼主要想再度出手掀起厮杀,自然还得再考虑到先生这一层。”
“若有人杀了你,再前来与我求饶投诚。又当如何?”
“奴家知晓,先生乃是有情有义之人。”
施苒微微揪紧双手,语气卑微渐弱道:“只要是以诚而来,先生便不会坐视不管,任由奴家被人宰割残杀。而奴家也有信心,能将鬼冥宗逐渐导向正途,保证西马郡往后平安无忧。”
林天禄不禁笑了笑:“你倒是将我看得透彻。”
“奴家这般叨扰,还请先生恕罪。”
“倒算不上怪罪责备,能有一个聪明人来整治鬼冥宗,自然是好事一桩。”
林天禄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很快轻笑道:“不过,若是有人铤而走险,又该如何?”
“先生请收下此物。”
施苒伸手至胸怀之中摸索,低眉垂眼,将一件瑰丽玉佩取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林天禄面露一丝讶然。
待接过玉佩后,他也是随意打量了两眼,就见此玉状若粉桃、浑圆剔透,可见做工之非凡。
而且不同于寻常玉器,这件玉佩似乎还流转着奇异色泽,暗芒萦绕,仿佛蕴含生灵般轻轻律动。手指摩挲蹭过,更是带着丝丝奇妙温软。
“唔!”
但,原本端身跪坐的施苒,此刻却蓦然娇躯一颤,埋首更低几分,嗓音发抖道:“先、先生还请...怜惜奴家...”
“这——”
林天禄动作一顿,略显错愕。
轻抚玉佩,此女怎得会突然有所反应?
但下一刻,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件玉佩的‘真相’。
“此玉佩之中,乃是姑娘的神魂?!”
“正是如此。”
施苒脸上腾着不自然的红霞,轻喘两声,颤声道:“此玉为奴家命门所在,无论奴家更换何种身躯、以秘法藏身何处,先生只需催动手中玉佩,奴家便是无所遁形,乖乖受制,任由先生随意操控亵玩。”
话音刚落,她突然间抬起了双手,有些别扭地在身前摇晃了两下。
林天禄看得一脸怔然。
他刚想着让其抬抬手,其果真是跟着抬起了双手,分毫不差。
“不仅如此,只要手握玉佩,便可掌控奴家的生死。”施苒眼眸微抬,似含几分楚楚可怜,柔声道:“哪怕奴家再有何坏心肠,先生都可惩罚奴家,可叫奴家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若先生现在希望,哪怕奴家如今褪尽衣裳艳舞一曲,哪怕是如牝兽伏地,亦是无妨...
只希望,先生如今不要太嫌弃奴家这幅丑陋容颜。”
“我对操控她人,并无多少兴趣。”
林天禄将玉佩放至茶桌上,无奈一叹:“你是想靠此物来博取我的信任?”
“是的。”
而施苒也没有丝毫遮掩心中想法的意思,坦然颔首道:“而借这枚玉佩,先生不仅能掌控奴家的生死。往后奴家再遇何危险,先生还能以此玉佩来反哺修为,助奴家度过危难。”
林天禄莞尔道:“你倒是实诚。”
“如今,与先生之间并无任何含糊其辞的意义。”施苒恭敬低头道:“唯有掏心掏肺的说出所有实话,不留分毫余地,才能得到先生的信任,奴家乃至鬼冥宗才能在当今的妖鬼道界内有一席存活之地。
若在此刻还玩弄话术、意图勾心斗角,奴家还不妨直接一死了之,倒也还能有几分死后清静。”
“不必说的如此决绝。”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将玉佩反手推回至其面前:“你若当真能履行你所说的这些承诺,我自然可保你平安无忧,将来再有何变故,前来长岭来找我便是。
至于这玉佩倒是不必,你的生死是否掌握于我手中。并不影响我对你的看法。与其受制于人,不妨让你自己多加注意些。”
但,施苒却连忙摇了摇头,语气似是软语哀求:
“唯有此举,才能让奴家更安心些,还请先生能多多怜惜。”
“这...”
林天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见其仿佛泫然欲泣般的可怜模样,还是无奈轻叹一声,将玉佩重新收回:“好了,我将玉佩收下便是,姑娘以后就好好治理鬼冥宗上下,切莫再犯下何大错。”
“多谢先生恩宠爱怜!”施苒面色一喜,再度俯首一拜。
“不必多礼了。”
林天禄摆了摆手,神色渐归平静:“你往后该如何治理鬼冥宗,我们待会儿可以再慢慢详谈。
不过,我如今倒是好奇,这具上古女尸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重新看身旁侯立无言的女尸。
“此物来历,耐人寻味。”
“其实...”
施苒略作斟酌,很快低吟道:“这具女尸,应该是宗主在狱界之中的一座孤山洞府中寻得。”
“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宗主她前几日还苟延残喘着一口气,奴家借术法获得了她当初的记忆。”
施苒将面纱重新戴好,娓娓道来:“莫约百年前,宗主在狱界一处无人知晓的隐秘洞府内,发现了这具残破尸身。
她见此尸虽是残破,但历经千万年风霜而尚存,料定其品质非凡,便暗中将之带回到了宗门之内。”
林天禄面色肃然:“那之后便是——”
“宗主本想将残尸炼化,但却不曾料到,这残尸之中却隐含古怪,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反而逐渐被其侵蚀了神魂,夺了心智。”
施苒眼神渐化黯淡,叹息道:“不过,奴家却是没料到,宗主她在百年前当真有个女儿。”
林天禄顿露诧异道:“当真?”
“此事鲜为人知,甚至如今仅有宗主一人知晓。”施苒惋惜道:“宗主在百年前曾与一名狱界流民男子有过一场露水之情,事后怀了孩子。
她本是对此纠结万分,但还未曾诞下,最后却因为尸气缠身,煞气过重,没了腹中胎儿,倒是让她倍感失落。”
林天禄眉头紧皱,沉声道:“所以那宗主当时口中念叨女儿,是因为——”
“这上古残尸便抓住了这一丝心神弱点,在日积月累下加以利用,渐渐扭曲了宗主的魂魄与思想。”
施苒瞥了眼漠然无声的女尸:“直至数十年后,在宗主看来,她早已诞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并将其哺育成人。
但因一众鬼主暗害,令其女儿在变故中丢了性命,只剩半具残尸。还是花费千辛万苦的手段,才将之保留下来。”
回想起当时的猜测与所见,林天禄的脸色愈发沉重。
“如此说来,那宗主在离开狱界后,就立刻大肆派麾下门徒子弟在外肆虐,毫无顾忌地招致祸患、树立外敌,其实并非当真疯狂之举,而是因为她本来就....
想要毁了鬼冥宗。”
“先生明鉴。”
施苒目光幽幽,垂肩哀叹道:“在宗主看来,我等鬼主皆是敌人、门内弟子皆为走狗,都是要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她还早已做好准备,待复活好了自己的‘女儿’之后,便要立刻举兵集结,派我等宗门所有人前去攻打罗星。”
林天禄眼神一阵闪烁:“而所谓的攻打借口,便是那鬼姬十花鼎。”
“是啊。”施苒仿佛自嘲般笑了笑:“所谓上古秘传,其实都是宗主在百年前精心偷偷布置好的玩意儿,为的就是这一刻。
掌握威能惊天动地、无所不能的鬼姬十花鼎一旦造成,我等鬼冥宗自然会想着借神器之威去寻罗星报千年血仇。但实际上,那鬼姬十花鼎根本没有任何迎敌之力,只是用来复活残尸之用。”
“待两方交战,我等鬼冥宗,必死无疑。而宗主便可趁机堂而皇之地趁乱溜走,跟她复生的‘女儿‘远走他乡。”
但,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可悲的空谈。
林天禄默默地看了眼女尸。
其容颜依旧如同天仙般绝美无暇,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其神魂临死前的癫狂与丑陋。
直至挣扎到最后一刻,此女神魂深处都不曾在乎过鬼冥宗宗主....哪怕片刻一丝。
对其而言,那女人不过是个能轻松利用操控的傀儡,仅此而已。待要加快进度之际,甚至几乎将之精元修为彻底抽干,连一丝气息都不曾剩下。
根本没有在意过死活。
“那宗主,如今还活着么?”
“已是衰竭而死。”
施苒轻声道:“正因宗主彻底死去,那些鬼主们才会按耐不住,欲要一争高下。”
林天禄感叹一声。
落得这般惨淡下场,实在可叹。
“至于这上古女尸的真正来历——”
“自蛛丝马迹来看,应该是这片狱界之主。似是在万年前遭遇激战而陨落,坠至狱界内苟延残喘。”
施苒惭愧道:“但更细致的情报,奴家如今实在查之不出,还望先生谅解。毕竟就连宗主当初也是知晓的模模糊糊,以奴家的手段实在....”
“不必勉强。”
林天禄摆了摆手,神色渐缓:“女尸之事便到此为止吧,再聊下去,怕是徒增伤感无奈。
而如今时候尚早,我们正好谈谈安排,让我听听你们鬼冥宗将来要有何改变,又要对连日来的罪孽如何偿还。”
“先生请放心。”
施苒闻言重新坐直身姿,目光渐凝:“奴家定当知无不言。”
...
莫约在小半个时辰后。
县令等人皆是陆陆续续赶到林宅,入屋促膝而谈。
瞧着林宅门外始终候立的鬼冥宗人,以及镇守宅门的衙役捕快,一些县民们远眺观望,心中亦有几分担忧忐忑。
“真不知林夫子与那个魔女谈得如何。”
“那女子如此卑微谦逊,或许...当真能成?”
“况且刚才县令姥爷也来了,总该能趁势定些规矩?”
窃窃私语间,原本半闭的宅门被缓缓打开。
不少县民纷纷惊呼起身,踮足眺望,在瞧见林天禄与施苒等人完好无损地从屋内出来,众人皆是带着温和笑意,心底顿时一定。
此事,当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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