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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先请进屋吧。”
雪杉倏然回神,连忙将大门打开:“若是叫旁人瞧见,怕是会起疑心的。”
“嗯。”长发少女快步踏入院内。
待大门重新牢牢关上后,她四下打量了几眼,这才低吟道:
“雪杉姑娘这几日,可有遭受外人骚扰?”
“此事...倒是没有。”
雪杉摇了摇头,同时带她走进大堂。
“因为除夕过年的缘故,我往日所在的药店暂时歇业,爷爷他也回乡去跟亲友团聚去了。这几日来我一直都住在先生的宅邸里,不曾有过外出。”
“那雪杉姑娘又是如何填饱肚子的?”
“周围几家邻里人都很好的,见我独自居住在此,便帮忙准备了些饭菜干粮。”雪杉微抿嘴唇,惴惴不安道:“姐姐刚才说的人命关天之事...”
长发少女缓缓一叹:“暗中收到的消息,有林先生的一位朋友被鬼冥宗抓走,生死不明。”
雪杉顿时惊愕掩唇:“先生的...朋友?!”
“待先生拜年探亲过来,你便将‘任吟姗’之名告知与他,林先生应该会心中了然。”
长发少女抿起一丝笑意:“至于眼下,雪杉姑娘最好不要再离开这座宅院半步,以防再有何意外发生。”
“我、我知道的。”
雪杉连连颔首应声,脸色略微发白。
对于长岭县内近些时日的变故,她虽鲜少出门,但借着邻里交谈同样知晓了不少。
鬼冥宗,这个来历神秘古怪的宗门突然横空出世,虽并非直接派人在长岭县内肆意打砸抢烧。但却有诸多传闻说他们在暗中搞了不少死人生意——
最重要的是,当时还有几名鬼冥宗之人到访长岭,态度恶劣蛮横,甚至与官府起了冲突,还强行抓走了几名县内女子。
事后会是如何处置,寻常百姓不甚了解。但唯一知晓的是...这鬼冥宗势力之大,即便是当地的官府也为之无可奈何。
正因如此,长岭县在正月期间才会如此萧瑟冷清,受此风波影响已是人人自危,不敢随意外出,生怕又会招惹到那些鬼冥宗的恶徒。
“如今形式确实不容乐观。”
长发少女轻揉着太阳穴,幽幽叹息:“县内虽是寂静,但在暗中却早已...
但,好在那鬼冥宗对长岭县还不算太过重视,只是派了些门徒弟子前来胡闹,妾身尚且还能应付周旋一二。”
“姐、姐姐...”
雪杉脸色复杂,迟疑低语道:“您既是林先生认识的朋友,若感危险,不妨也到这座宅邸内暂避一二吧。”
“无妨。”
但长发少女很快淡雅一笑,转眼便已恢复镇定自若:“妾身此行前来,只是想让雪杉姑娘帮忙传个话而已,并非为逃难而来。至于外面的种种琐事,自然还是交由我们这些大人处理便可。”
她微露一丝温和笑意,揉了揉雪杉的脸蛋:“你独自居住此地,想来有诸多不便。若有何需求,妾身之后也能再派人帮忙送来些。”
可还不等雪杉再开口回话,却见长发少女面色一凛,猛然回首望向门外。
“姐姐,外面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
“嘘。”
但长发少女很快竖指抵住嘴唇,轻嘘一声。
雪杉连忙闭嘴收声,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隐约间,门外似能听见一些嘈杂之声。
难道是何街坊之间——
雪杉侧耳倾听了片刻,很快脸色一变:“是隔壁家的聂爷爷!”
“丫头你留下,让妾身出去瞧瞧。”长发少女长袖一拂,当即将雪杉拉回至大堂内。而她则步履轻盈地腾挪至大门前,门栓应势而开。
...
林宅门外的街巷,正有两名男子驻足而立。
他们皆身穿纹绣黑袍、似是统一装束,腰间挂着一幅‘冥’字黑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而路上所遇之人刚一瞧见,便纷纷慌忙逃走,不敢多作久留。
因为大多县民们都已知晓——
这身黑袍、这幅黑牌,毫无疑问便是鬼冥宗之人!
一中年男子正审视着不远处的宅院,环臂笑了笑:“姜怀何,你所选之地还当真偏僻。”
“只是你陈伟学有疏漏,不知此地之玄妙。”被称作姜怀何的男子体态微胖,还算不俗的俊朗面庞上却勾勒着诡异邪纹,好似利齿獠牙扫过颧骨,甚是诡谲。
他渐渐眯起双眼:“况且,此地亦算是这长岭奥妙汇集之地。”
但在这时,却有一道身影反而迎了上来。
其身穿青衫袄袍,年岁已高,花白鬓发长须微沾雪片,赫然便是住在不远处的聂清远。
他踱步靠近而来,拂袖拱手端正行了一礼,不苟言笑道:“几位兄台,不知今日突然造访此地是为何事?”
“老人家。”
陈伟冷眼瞥来,负手随意道:“听闻前面这座宅邸,便是所谓林夫子、林天禄的家宅,是或不是?”
聂清远心思微动,温言和缓道:“此地确实是林夫子居住之地。不过,在半月前林夫子一家就已离开长岭,前去外地探亲拜年,如今这宅院内空无一人,早已落了满地灰尘。”
“当真?”
但稍矮半头的姜怀何微扬嘴角,饶有兴致道:“你确定,这座宅院内无人居住?”
聂清远掌心间微渗冷汗,但依旧是风轻云淡地抚须一笑:“夫子一家皆是离县,这宅邸之中又怎会有外人。两位兄台怕是搞错了吧。
至于前些时日,确实有不少人前来拜访夫子,但在门前蹲守几日都不见人踪影,很快便彻底死了心离开长岭,老夫也是前来劝一劝两位兄台,就不必再多浪费精力啦。
喏,两位瞧瞧这门庭间堆积的落叶,已是有许久都不曾有人清扫,门框上都结了些蛛网哩!”
“倒是说得有理有据。”
陈伟只是从容不迫地笑了笑:“不过,我们此行并非是前来找林夫子的。”
“嗯?”聂清远面露讶然道:“两位兄台并非找夫子,但又为何会...”
“听闻这片地区有不少大家闺秀,远近闻名的美人也大多定居此地。”
“这...那几位夫人都已随同夫子离开长岭,两位兄台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她们不在,不是还有其他人么?”
陈伟意味深长地扫过周边诸多宅院:“况且此地颇具灵气,用来作阵点根基之一,可谓再好不过。”
其身旁的姜怀何讥嘲一笑:“当然,屋内的那个小丫头也不能放过。”
此言一出,聂清远顿时心头微震,陡生不安。
这两人,果然早已知晓雪杉就住在林夫子家中,乃是有备而来!
“不过——”
陈伟蓦然话锋一转,玩味道:“还听闻林夫子这座宅院颇具玄妙之能,怕是留下不少保命手段。”
旋即,他拂袖笑道:“老头,不妨由你去帮忙传个话?让周围的县民们都乖乖出来,再一同进林夫子的宅院,帮我们二人搜查一番?”
聂清远闻言脸色一阵变幻,沉声道:“此事老夫可恕难从命。擅闯民居盗窃钱财,要是告到官府,老夫跟县民们可都要蒙受牢狱之灾了。”
“是么?”
他咧嘴笑道:“但若官府同意此事,而且还大大有赏呢?”
“这...”
聂清远背后隐隐生汗,一时支吾难言。
哪怕他学富五车、见识广博,可时至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前这两个鬼冥宗之人明显是早有预谋、目的明确,而非恰好撞见。
如此一来,眼下哪怕他口若灿花,怕是也没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若当真被强行裹挟来一些县民冲进林夫子院中,暂不论钱财宝物,仅居住在屋内的雪杉丫头怕是要——
“老头,你倒是一个好傀儡。”
气氛陡转,陈伟蓦然冷笑起来:“用蛮力将他们拽出来确实容易引起慌乱嘈杂,但若是你去‘好言相劝’,相信或多或少会有人听从你的提议。”
聂清远双眼微瞪,下意识后退两步:“你们想做什么?!”
鬼冥宗人冷笑着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似有阴旋凝聚,只是一眼便令聂清远汗毛炸立,暗道不妙。
这些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嗖——!
恰在此时,一缕清新之风倏然在双方间吹拂而过。
两名鬼冥宗人脸色微变,凝视着突然现身阻拦的女子。
随莲叶裙摆渐落脚踝,纤细身姿尽显无疑,只瞧见这张风姿俏丽的脸蛋便知其身份。
“金凤楼主,没想到你竟跑到了此地啊。”
“此地有妾身旧友居住,闲暇无事前来拜访一番,又有何妨?”
长发少女悄然拂落翻飞衣袖,螓首微斜,朱唇抿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你们二人,难不成想打破规矩?”
“我们虽许诺过不在长岭县内滥杀凡人,但何时许诺过不能入长岭?”
陈伟很快恢复淡然,反唇相讥道:“况且,我们刚才可没准备对这位老先生下死手,只是‘请’他帮我们一点小忙而已。”
“可惜,这位老先生是妾身相识的朋友之一,年事已高,可帮不了你们多少忙。”长发少女笑吟吟地摊手示意道:“两位鬼冥宗的贵客,如今还是先去多关心你们宗内宗外之事吧,长岭内的种种更无需你们操心,一切由我们纪红坊接手。”
陈伟眯起双眼,语气渐冷:“你,当真以为我们怕了你跟你背后的纪红坊?”
“当然不是。”长发少女轻拂青丝,优雅浅笑一声:“只是贵宗门刚出镇魂狱界,便想着四处树敌,未免太过不明智了些。我想两位的师长应该也不想你们到处惹是生非,给贵宗门白白招惹无端祸患吧?
对尔等开拓势力、扎稳脚步可没有多少好处可言。”
“...你倒是依旧口齿伶俐。”
陈伟徐徐冷声道:“只是,你特意前来此地出手阻拦,倒更让人心生疑惑,让人忍不住想要跟你冲突一番。”
“等等。”
在其身旁的姜怀何负手讥笑道:“稍等几日也无妨,就当是卖纪红坊一个面子。
但这长岭县地,你就算能护得了一时,可护不了一世,待我等鬼冥宗腾出手来,姑娘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么?”
面对冷嘲热讽,长发少女只是回以优雅笑容:“此事可就不劳两位费心了,妾身往后无论是死是活,于你们鬼冥宗而言又有何区别?”
“好!”陈伟嗤笑一声,语气森然道:“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金凤楼主,希望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住你麾下的那群小丫头,可别让她们稀里糊涂地人间蒸发了。”
长发少女眼神稍冷,笑意微敛:“鬼冥宗人,难道喜欢说这等无趣的恫吓之言?”
“呵!你阻我等鬼冥宗之行动,自然得好好考虑后果。”
姜怀何面色骤然沉,疾言厉色道:“再有下次,哪怕你在纪红坊内地位再高,同样得承受我等鬼冥宗之怒火!休想再护得这座凡人县城内哪怕一片草芥!”
说罢,其直接拂袖抬手,在掌心上倏然升腾起一轮黑球旋涡,只外泄一丝气息便令长发少女脸色陡变,连忙伸手将聂清远护在身后,娇叱道:
“够了!你难道当真想撕毁契约,在我等纪红坊眼皮子底下肆意杀人?!”
“当然不会。”
他咧开一抹阴鸷笑容:“不过,自然可以给你们留一点教训。”
话音刚落,其猛然一甩右手,就见这轮鬼气缠绕的旋涡当即破空爆射,化作一道流光直接轰进了旁侧的林宅之中!
“糟——”
长发少女瞳孔紧缩,俏脸色变,几欲想上前伸手阻拦。
但刚有动作,陈伟却是早有预料般阴沉一哼,掐动印诀,四周浮现出道道漆黑骨刺,连结成阵,将少女的行动生生强行阻拦了下来。
刹那间的停顿,凝聚着浓郁尸煞之气的旋涡便炸开无比猛烈的冰冷狂风!
“唔!”
长发少女闷哼一声,帮忙护着背后聂清远,将迎面扑来的凶猛风浪尽数挡下。
聂清远踉跄数步险些坐倒在地,颤声道:“雪、雪丫头她...”
“我想,这座宅邸之中应该没人居住吧?”
姜怀何收回右手,肆意嗤笑出声:“只是将这座宅邸炸掉一半而已,对你们,仅算一次警告。
希望金凤楼主你往后能知趣懂事些...毕竟,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而不是为了所谓义气、交情就不顾大局的蠢货。”
“......”
长发少女轻咬下唇,目光冰冷地横瞥一眼:“如今,还需要妾身送你们一程么?”
“当然不必。”陈伟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袖,讥嘲挖苦道:“金凤楼主,不妨先帮忙收拾一番此地狼藉吧。”
长发少女刚想开口,但脸色倏然一怔,讶然回首看向林宅。
一缕金光,渐渐将弥漫四溢的烟尘破开,迅速显露出了林宅大门的轮廓、直至整座门庭——
仅是一眼,长发少女便顿时松了口气。
林宅刚才承受了那威力不俗的一击,依旧是完好无损,随着金光涟漪缓缓散开,更显露出古朴清幽依旧的风情宅院。
烟尘弥漫,只是吹起了门外墙体上的落灰尘埃而已。
“这、这是....”
陈伟与姜怀何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神色呆然错愕了片刻。
刚才的攻击,被轻松挡下来了!
“姜怀何,难道你刚才留手——”
“我怎么可能会故意留手。”
姜怀何脸色渐沉,惊异不定的凝视着林宅。
刚才那抹古怪金光,他实在是闻所未闻。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何等古怪之谜?
难道鬼主特意吩咐前来探查的....便是此道金光?
“看来,两位鬼冥宗人当真心中气恼万分,竟连一座无人宅院都想拆毁。”
霎时,长发少女很快恢复淡然,语气优雅道:“不过,你们如今既已是闹腾完了,不妨快些离开长岭向上层汇报吧,妾身可不会再多做恭送。”
她略显随意的在面前甩了甩柔夷,不咸不淡道:“妾身还得出手帮忙打扫一番,这沙尘蛛网满天飞,可着实是令人不寒而栗,夜间回楼还得再沐浴更衣才行。”
“......”
此话中似隐含戏谑之意,更令陈伟和姜怀何二人脸色一阵难看。
本是临行前的威吓戏弄之举,如今反而成了....
可笑恼人的孩童玩闹。
“啧!”
姜怀何咂舌一声,怒目而视,拂袖一甩,似有数道赤阳之息凝结成环,融恐怖煞气,恍若幻化作一道炎轮刀刃。
刹那间,一刀隔空斩落!
“破!”
咔嚓!
只听见一声清脆脆响,半截刀刃翻飞着上了天,甚至连一丝烟尘都未曾再扬起。
“......”
姜怀何与陈伟二人再度陷入茫然。
而施术劈落刀刃的姜怀何,此刻更是油然升起不可置信之感。
这....不可能!
这一刀,威能媲美‘玄法’之威,即便是赤魔境妖鬼都可斩杀,怎会连一丝涟漪都不曾荡开!
嗡——
而在此时,一缕异芒在院内缓缓升腾而起。
姜怀何和陈伟双眼大睁,愕然瞧见院墙后方竟是飘出了....
一柄木制长剑!?
心头刚一闪过惊愕,姜怀何的瞳孔却猛然紧缩至针状,浑身悚厉间,竟是二话不说当即扭头飞奔远遁,化作一束流光闪烁腾挪到了天际远端。
“这——”
陈伟呆愣了一瞬。
但在反应过来的刹那,他心头陡升难以想象的生死大恐怖,面露绝望骇然,嚎叫着仰头望天:
“不、不不不——”
一抹剑光,恍若擎天而立。
断罪斩恶,仅是一闪骤分。
陈伟僵立原地,仍维持着欲腰施术抵挡的姿势。
但一抹血痕已然在其头顶上缓缓浮现,一路向下扩散,直至彻底将其一分为二。
下一刻,裹缠异芒的槐剑剑锋一转,对准了姜怀何逃遁远去的方位,刹那间划出一道直通天际的炫光涟漪,仿佛将天地都撕裂出一道无垠之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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