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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至夕阳渐落,晚霞映照。
程忆诗端着一碗热腾甜粥来到凉亭内,美目含笑,饶有兴致地后打量着端坐于亭内的倩影。
她虽刚醒酒起床,但已听闻了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瞧见这位高深莫测的大长老吃了瘪,心间莫名有一丝奇妙暗喜。
“大长老,还是先填填肚子吧。”
“嗯?”
大长老停下手中毛笔,微瞥望来,有气无力道:“你这丫头来的可真早,我以为你们得入夜才能醒来。”
见其一副打蔫模样,程忆诗强忍笑意,掩唇道:“昨晚妾身喝的酒水不算太多,自然还算清醒。
只是不料,大长老竟趁家中诸位入睡休息之际,因爱生恨、心生嫉妒,公报私仇偷偷欺负了若雨这天真妇人一顿。”
大长老听得眼角一阵抖动,扶额叹息道:“我还不至于跟你们这些后辈争抢——”
“与大长老开个玩笑而已。”
程忆诗狭促一笑,话锋骤转:“先喝了这粥水,再继续抄写经书吧。”
“好~”
大长老有些哭笑不得,端起瓷碗品尝一口。
...味道,还不错?
她舀了舀粥水,心间倒没什么郁闷不快。虽然被谷主从旁撺掇着挨了一顿羞耻惩戒,但除此之外,就是坐在此地安静看看书、抄写几篇修身养性的经典诗文,还算颇为悠闲惬意。
不如说,她心间亦知晓林天禄并未当真怒火冲天,只是稍有些抱怨罢了。
不过——
“大长老的那件兵器‘姑娘’,倒是颇有些意思。”
程忆诗笑吟吟道:“刚才妾身路过书房,恰巧瞧见夫君正与那位姑娘端坐屋内,手捧书册一教一学,当真成了私塾先生似的,教的分外起劲。”
大长老神色古怪,默默喝了口粥。
那件兵器,算是圣器诞生的生灵,亦算她魂灵分化所成。
可以说,那件兵器已成了她的身体一部分。
只是,魂灵初分、尚且如初生婴孩一般‘纯粹’,脱胎源自于煞气的魔魂、化作渴望杀戮与嗜血的魔兵,自然是不存在所谓怜悯、善良、亲切之类的情绪和想法。
她亦清楚,自己修习秘法千年所造就的本性,定然是凶残冷酷——
“之前听若雨说,那兵器姑娘气息恐怖如渊、出手狠辣残忍,妾身还听得有些心惊胆战。”
程忆诗轻点着白皙下颔,笑眯眯道:“只是刚才亲眼一瞧,那位兵器姑娘分明乖巧的如同未出阁的邻家少女一般,促膝正坐、目不斜视,听得夫君念诵几句,她还会相当认真地跟着一起念上几句,瞧着跟温顺家狸似的~”
“...啊?”
大长老差点把嘴里的粥水喷了出去。
“妾身离开前,兵器姑娘似瞧着正试着动笔写字呢~”程忆诗抚掌轻笑道:“说不定再过几日,兵器姑娘就能学会读书写字啦~”
“我...”
大长老表情有些僵硬。
天禄这小子,是想对她的兵器做些什么怪事啊!
...
书房内。
林天禄神色庄重,撩起衣袖帮忙研墨,不时端详打量着面前的艳丽女子。
化作人形之后,这柄兵器的外貌容颜几乎与大长老完全一致,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但不同于大长老的灵动神情,此女脸色至始至终都无比冰冷,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似一具肉身傀儡。
但正因无心无情,才如一张纯净白纸。
经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深入交流教导,其如今已从最初的冰冷无声,开始懂得认字、写字,一些较为浅显的书卷亦能理解。
“——很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你做的不错。往后再回去好好熟读这几本书,对你之成熟更有诸多好处。”
‘大长老’放下毛笔,面无表情地将三本书册接过,模仿着之前被教导的礼仪,缓缓低头行礼。
“切记,你虽为兵器,但有心有灵,亦是大长老所持的兵刃,务必要当好这临月谷之表率,成为谷内弟子们人人尊敬的好榜样,切莫滥杀无辜、粗野残忍。”
“不能,下手果断?”
“待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自然是倾尽手段将之铲除,不可有丝毫迟疑和仁慈,更要懂得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林天禄严肃教导道:“但对良善之人,不可随意胡乱出手。面对一些错综复杂的案件,更不能轻下判断,需三思而后行。
当然还有今日之事,若雨是临月谷之弟子,亦算你的后辈。虽有历练突破之缘故,但也不能当真下了死手。”
言至此,他继续沉吟道:“不求你当真变得如大家闺秀般温文尔雅,但至少得学会掌控你的煞气与杀心,学会收敛这股恶意。待你能将这股情绪收放自如,作为兵器便能更上一个台阶,而不是一件纯粹用来厮杀的‘凶器’。”
“......”
‘大长老’面无波澜,蛇瞳双眸直勾勾地盯来,一刻不眨。
林天禄不曾闪躲目光,坦然平静地与之对视,轻声道:“你可有名字?”
“我名‘刹神’。”
“很是霸气的名字。”
林天禄渐渐放缓了语气,平和道:“这刹神之名,想来临月谷先贤本意是想让你成为迎击外敌、斩灭恶徒的镇门利器,亦有不屈不挠、反抗诸天仙神之意。可若成了挥向同胞的凶器,这刹神之名着实蒙了尘。”
刹神蛇瞳缩放一阵,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好。”
林天禄这才重现笑意:“如此,就回去吧。待读完这几本书,你若心中仍有渴求,可以再来寻我讨要其他书册,我也能为你一一答疑解惑。你若能懂得更多的道理、知晓更多知识,相信往后也能为大长老带来更多的帮助。”
他又哂笑一声:“你既与大长老融为一体,你可算得她一道魂魄,本就了解甚多。”
刹神沉默片刻,悄然探身上前,将脑袋伸了过来。
林天禄愣了一下:“你这是...”
“我瞧见过的。”
刹神面无表情道:“你在教完华舒雅之后,都会揉一揉她的头。”
林天禄听得有些哑然,不禁失笑,依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你果然就是‘大长老’。”
她们二人心神相连、记忆共享,可以说本就是同一人。
只是祭炼圣器后化作分魂,才有了各自不同的性格秉性——
或者说,眼前这刹神便是大长老凶狠残忍的阴暗面,以圣器为容器被引导了出来。
“呼——”
刹神朱唇微动,仿佛在轻轻吐气,感受着头顶处的温暖触感,古井无波的双眸似荡起一丝涟漪,就连一直都冰冷无比的面庞似乎都有了几分软化。
但在这时,她突然双瞳骤凝,仿佛遇见了无比可怕的强敌般死死瞪视而来。
林天禄略感诧异,但很快意识到这狠厉目光并非看向自己,而是...
他伸手摸索到了胸口,将古朴断剑取了出来。
“唔!”
刹神如临大敌般后缩身子,似咬牙切齿,露出了锋利獠牙,双目猩红地起身戒备。
林天禄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大,连忙遮掩了一下断剑:“可有感到何不适?”
紫光骤然闪烁而起,刹神再度化作修长瑰丽的紫晶玉蛇之姿,仿佛化作一抹闪电般飞射而来,张开獠牙直接一口咬在了剑柄上。
嘎吱嘎吱嘎吱——
林天禄下意识将断剑松开,很快满脸古怪地看见刹神团团围拢躯体,将断剑死死夹在身体之间,全身紫晶鳞甲扇动,仿佛有上百道锋利兵刃在撕扯着断剑,更是将剑柄啃的嘎吱作响。
但见古朴断剑上突然迸发出一缕异芒,冲击倏震,强行将刹神震退了出去,倒旋着落回到了林天禄手中。
“嘶嘶嘶——”
紫蛇眼神阴冷地凝视着断剑,嘶鸣不断,但沉默片刻后似乎也压下了冲动。
林天禄面露微妙困惑之色,上前半跪在地,好奇道:“姑娘刚才为何突然动手?这柄断剑,难道对你有何特别之处?”
“嘶嘶...”
但紫蛇似乎并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瞥了眼被重新收起的断剑,目光再度回归平静淡漠。
“......”
它略微扬起精巧蛇首,张了张嘴。
见其这幅举动,林天禄心有所感,不禁莞尔一笑,再度将手指伸出,凝聚起灵气。
旋即,就见刹神再度颤动着蛇信子贴近上来,分外轻柔小心地来回舔舐,仿佛浑身鳞甲都流转其瑰丽异彩,缓缓沿着手臂一圈圈盘绕上来,蛇首更是将半截手指吞下埋入,啵啵吮吸不断,带来连绵不绝的冰凉触感。
嘬动灵气之际,紫蛇双瞳亦在暗中瞧向其胸膛,冰冷目光之中隐含挑衅之意。
...
茅若雨舒展着已然恢复的身子,准备到书房外瞧一瞧。
想来相公与那位兵器姑娘,应该相处的还算——
“嘶嘶嘶!”
一抹紫影在书房门前闪过,吓得美妇掩唇惊叫一声,下意识后退几步。
旋即,她很快瞧见一条紫色长蛇沿着走廊匍匐爬行而过,高翘蛇尾上还卷绕着几本书册,瞧着分外古怪。
而视线刚一交汇,紫蛇倏然停滞在原地,扬起蛇首。
茅若雨没由来感到一阵紧张忐忑,抿紧朱唇,下意识捏紧双手。
“......”
但片刻后,紫蛇微微垂下了脑袋,仿佛道歉般吐了吐蛇信子,这才慢慢悠悠地带着书本悄然离去。
茅若雨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目送其离开。
“这条蛇...难道就是之前那件兵器?”
“她瞧着似乎更适应蛇躯的姿态,而非人形。”
林天禄很快从书房内探身而出:“若雨,身上可还有疼痛不适的地方?”
“啊...奴家已是无碍啦。”
茅若雨连忙回身,抚了抚衣裙,温润一笑:“那秘境内的灵泉确实效力非凡,只是泡上一会儿便没了疼痛。而且谷主还相当贴心地帮我施了药,现在浑身都充满力气,再与人交战切磋一场也无妨的。”
“倒是能瞧得出来。”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滑嫩脸蛋:“不过,往后可不能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茅若雨娇颜微红,思酌片刻,还是小声道:“天禄其实不必太过怪罪大长老,毕竟此事也是奴家自己同意。为了能让修为更进一步,往后不至于拖了后腿,成相公你整日需要照顾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林天禄温和一笑,拉起美妻的柔夷:“与妖鬼道界内诸多势力牵扯越深、名声越显赫,往后自然会有接二连三的麻烦接踵而至。有人报以善意而来,自然也会有仇家上门滋事。他们知晓我修为高强不好对付,想来目标便会转移到你们身上。”
茅若雨眼帘微垂,神色隐含忧虑。
这番话,确实是她这段时日以来一直藏在心底的不安。
正因害怕自己会成了不轨之人用来要挟天禄的把柄累赘,她才会想尽可能提升修为、让自己不那么脆弱无力,每次遭遇危险都只能任人鱼肉宰割。
自身强大与否,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在意过。
若当真渴求什么强大实力,当初她就不可能会离开临月谷,独自一人在外流浪。
只是——
正因如今有了家庭,她才不愿让这份幸福从指间溜走。
哪怕如今要多吃些苦头、多受些伤,总比往后悲痛离别要好。
“——若雨,看着我。”
林天禄蓦然收敛了笑意,神色郑重。
茅若雨轻咦一声,略显茫然地挑起目光:“相公?”
“你,不必勉强自己。”
林天禄语气肃然道:“若是为了不给我添麻烦,就强迫自己去打熬历练,此举大可不必。
于我而言,那些所谓虚名皆可抛弃,我们夫妻甚至能寻得一处无人知晓的山野荒林住下,靠男耕女织同样能安稳生活下去,何必整日忧心忡忡。”
茅若雨面色茫然,讷讷道:“但、但是...”
“有我与玥儿她们在,不会出事的。”
林天禄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哪怕若雨你只是一介寻常的农家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更不通丝毫阴术手段,我亦能护得你一世无忧、无需担心有何居心叵测的外敌胡作非为。”
茅若雨闻言微抿朱唇,眼神不自觉闪躲开:“如此说来,奴家还得让相公劳心分神...”
“我是你的相公。”林天禄干脆捧住其娇媚面庞,沉吟道:“守护自家的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何须自责不安。”
言至此,他还是流露出一丝笑意,勾了勾美妻的挺翘鼻梁:
“你啊,还是太爱操心照顾人。不仅连家中一日三餐、家务琐事尽数揽下,就连修炼之事都想极尽所能,将我们一家人都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若当真事事都让你操劳挂心,我这当丈夫的,可当真要被你宠溺成了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穷酸恶书生了,往后哪还有脸面去教导那些未上门的学徒子弟。”
茅若雨略感羞涩,眼波流转,软糯道:“奴家其实也没那么的...”
话虽如此,但她如今亦不知该如何反驳。
“所以,若雨你偶尔放松一会儿也无妨。”
林天禄笑着说道:“当然,你如果还想修炼至高深境界,我将来也会尽量帮你琢磨出一套轻松休闲些的修炼法子,让你足不出户、无需厮杀鏖战,亦能有丝毫不弱于他人的修为。”
“诶?”
茅若雨顿时睁大双眼,喃喃道:“竟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林天禄只是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
“你觉得,天下间会有这等怪事吗?”
“......”
茅若雨顿时哑然。
正如相公所言,这世间最恰当的例子,便在自己面前。
“所谓修炼长生,又不只一条道路。”林天禄面露感慨之色,耸了耸肩膀:“与天斗、与人斗,斗到最后哪怕修得长生,怕是也早已一身疮痍、狼狈不堪。”
谈笑间,他仿佛变魔术般从掌心中取出一朵纸花,轻笑一声:“说不定,念念书、弹弹琴亦能修得长生不老。即便是折个纸花,只要心诚所致,兴许都能有一位纸仙诞世。”
茅若雨接过纸花,不禁莞尔嗔笑道:“修炼之事哪来这般儿戏。”
话虽如此,但美妇很快闭上了眼眸,悠悠长吁一声。
旋即,她轻眨瑰丽美眸,拢发温柔道:“奴家听相公的,不再强求修为高低与否。往后也会量力而行,不再去做这些危险之举。”
林天禄垂首与其亲吻了一下,瞧着其娇艳红润的面庞,再度牵起其右手,温和道:“心中有何忧虑不安,切记不要瞒在心中。既然共结连理,往后自然是携手共进、互帮互助,共同度过诸多难关。”
“...嗯。”
茅若雨放心酥颤,不禁拥入怀中,扬起丝丝甜蜜笑意。
“......”
但温存片刻后,美妇脸颊愈发红艳娇润,略微抬起水眸,似笑非笑地抿起朱唇:“相~公?”
“咳咳咳!”
林天禄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只是男子的正常反应而已,毕竟若雨你实在是风韵诱人。”
得天独厚的完美胴体拥抱在怀,感受着紧贴而至的饱满圆润、双手扶腰之际所带来的纤柔曼妙,此世间又有何人能抵挡这等性感风情?
“相公倒是丝毫不掩饰心思。”
茅若雨虽羞涩难当,耳廓发烫,但还是眯起水润美眸,狭促笑道:“看来,自从到了临月谷,相公体内可是积攒了不少‘火气’。群美环绕周身,是常人艳羡万分的无边艳福,亦是相当煎熬难当的苦修呢~“
林天禄挠了挠脸颊,讪笑道:“还是若雨懂我心思。”
自从遇见谷内诸多长老,这‘压力’可着实是大了些,以至于他近些时日连些爱瞧的小本子都没看的机会。
毕竟,这谷内莺莺燕燕可着实活色生香,修得月衍之息,诸女一举一动便带着足以勾人心魄的妩媚春情,一颦一笑都似柔情蜜意,更盛千万春宫书卷画册,更遑论如此数量——
茅若雨宠溺一笑,踮起足尖凑近至耳畔私语了几声。
旋即,她脸色羞红艳丽地缩回身子,含羞带怯般垂下螓首,唯见其袒露香肩都泛起红润之色。
林天禄暗自失笑,轻拍了一下美妇丰腴圆润的翘臀,引其小小娇嗔一声。
“先去照顾照顾舒雅吧,待会儿为她再准备一份醒酒汤,我还有件事需要去找七长老一趟。”
“...嗯,奴家明白。”
茅若雨羞涩轻吁几声,嗓音柔媚道:“记得要将璇灵那小丫头,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这是自然。”
林天禄略微正色,颔首道:“诸多准备尽齐,已是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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