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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天亮,晨光洒落。
这场突然降临的灾祸,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散去。
村内居民们虽感觉起床后倍感困乏,但仍是开始了一天的照常生活。只是瞧着村镇内无故崩塌的房屋、破碎街道,不少村民不时私下指指点点,传出了诸多奇怪的流言蜚语。
...
一座客栈的空旷客房内。
“唔...”
秋水涵眼波微颤,轻抿下唇,待得萦绕在肩头处的流光渐散,这才幽幽长吁一声。
云玥散去指尖的阴森邪气,轻声道:“再安心修养几日,应该便能慢慢痊愈。但这段时期最好不要再妄动体内阴气,免得暗伤复发。”
“多谢姑娘了。”
秋水涵将衣襟重新拉起,遮掩住微露的诱人春光,露出甜美娇俏的笑容:“妖鬼道界内能有姑娘这等修为非凡又心思仁善者,当真稀世罕见。”
“只是举手之劳。”
云玥又瞥了眼其身旁一声不吭的唐千门,暗作叹息。
此女,与她的经历或许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如今看起来更似尚处迷茫胆怯,心魔渐生。
与此同时,林天禄正与莫段嫣二人坐于桌边。
“......”
莫段嫣早已卸了用以掩盖面容的黑雾和斗笠面纱,露出与过往有些不同的妖媚面庞,那双剪水明眸的眼角隐含丝丝媚意。
虽依旧能看出几分少女青涩,但眉心处绽放的黑莲印记,却令其多出了往日不曾有过的成熟妖冶。垂眸无声,更是清冷淡漠,仿佛无心无情之人。
很难想象,在这短短数月内竟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般的巨变。
林天禄沉吟许久,为其倒上了一杯温茶,这才开口道:“莫姑娘如今可否能与我说说,这段时日你究竟经历了何事?”
“我...本是想返回宗门,去参加祭祀仪式,再安心在宗门内过年等待先生您上门拜访。”
莫段嫣双手抵在膝前紧紧相握,低声道:“但在途中遭遇怪物袭击,受这股黑气侵蚀入体,勉强才能维持住自我不失,却是浑浑噩噩地在外流浪了一月有余。
直至...取回了意识,我便能感应到那些黑气波动,想着尽可能将其他与我一样受黑气污染之人解脱。”
林天禄听得眉头微皱,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在我面前无需隐瞒,当时你究竟有何遭遇?”
“我...”
莫段嫣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放下心中忧虑,轻叹道:“被一古怪老者抓进了神秘地窖,内部满是逸散的黑气...不止是我,还有诸多年轻少女,她们与我一样都遭此大难。黑气刚一入体便会陷入癫狂,只知厮杀战斗,相互吸收着对方死后体内逸散出的黑气,如同蛊虫争斗。”
“我是中途恢复了意识,趁乱在黑夜中偷偷逃走。但没过多久后,我慢慢听说了‘附身者’在不少镇县内肆虐的传闻,知晓那些‘蛊虫’都已被尽数放出,开始为祸天下苍生。”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沉道:“我已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没有任何脸面再回去见父母长辈。便发挥最后一些绵薄之力,尽可能将那些蛊虫斩杀,让她们能安心解脱。”
“但,黑气弥漫扩散的速度远胜我想象,不知不觉间,那些遭受黑气侵蚀之人的数量已经远比当初遭难的少女更多数倍有余。哪怕我在各地周转赶路、奋力战斗,可附身者非但没有减少,灾祸反而愈演愈烈。直至一路追赶至丰台县地界内,便是...”
莫段嫣眼帘微抬,瞧了他一眼,声音更显细柔:“与唐香主几人相遇,辗转之下又恰巧遇见了先生您。”
“......”
林天禄沉默了半晌。
旋即,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这段时日以来莫姑娘吃苦不少,辛苦你了。”
“谢谢先生。”
莫段嫣面庞神色柔和几分。
而从其脸上却瞧不出几分往日的娇憨与稚嫩。
短短数月的生死经历,显然已让这位年幼少女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蜕变,变得成熟冷艳,气质高绝出尘。
但这番心酸过程,却是叫人垂怜叹息。
“你可还记得,当初是何人对你们下的手?”
“不知。”
莫段嫣摇了摇头:“那古怪老者不曾显出真容,只是以幻影现身。而且在逃出魔窟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似乎任由那些附身者在外肆意传播。”
林天禄沉思了片刻,很快重新露出温和笑容:“罢了,既然莫姑娘能平安无事就好。至于你身上出现的诸多异状...”
“应该无妨。”莫段嫣抿唇轻声道:“初时虽头脑意识混乱,但待适应了几天后就无神大碍,而且...我的修为也远比过去还强出不少,力气也变得与怪物无异。只可惜这等异变似乎只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其他附身者基本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直至战斗厮杀到油尽灯枯,彻底变成那些黑气滋生的容器。”
林天禄略作斟酌,提议道:“莫姑娘若不介意,可否让我瞧瞧你的身体状况?”
“先生请看吧。”
莫段嫣并无丝毫排斥,无比乖巧地颔首应声。
“还请放松身体,不要乱做反抗挣扎。”林天禄肃起面庞,将手掌搭在其肩头,凝心精神地探视感知。
而随着灵气与灵识渐渐深入体内,很快便感觉到少女体内正流动着极为澎湃的黑气。
但与之前瞧见的蠕动黑丝略有不同,这些黑气已然凝结成液体般在气海奔流涌动,汇集于胸口处,凝结成黑玉状,灵肉无比稳定的融合平衡,律动着相当惊人的生命活力。
要知道,数月之前的少女还修习着寻常凡武、修炼内功心法,唯有几分内息在体内萦绕。
可如今这一身血肉已尽数遭到改造,漆黑内息澎湃如河流,单论修为来说几乎已经与宗师武者无甚区别,甚至还犹有过之!
而这等异状...
果然与程青玉的身体状况极为相似。
但,两人的变化程度却完全是天壤之别。
“唔——”
莫段嫣秀眉微蹙,似露出几分苦闷之色。
林天禄蓦然感觉到其体内黑气仿佛渐渐翻腾,势要将探入体内的灵气给强行排斥出去。
“会感觉身体不适吗?”
“有些...胀胀的。”
莫段嫣迟疑低声道:“我还不太适应这股力量,下意识就想...”
“平静些。”
林天禄暗作思忖,主动将灵气交渡散入其四肢百骸。
而那些原本还无比排斥的黑气受灵气涌入,在片刻躁动后,竟渐渐重新安定了下来,颇为温顺地与灵气一同交汇缠绕,仿佛不分彼此一般。
嗡——
一声奇异嗡鸣响起。
原本正在安静旁观的云玥见状,不禁面露讶色。
因为莫段嫣肌肤上竟泛起无数道奇异纹路,散发起淡淡的暗色荧光。
但不同于之前所见少女身上杂乱无章的痕迹,莫段嫣身上的黑纹却显得无比精致神秘,自秀颈蜿蜒攀爬,仿佛纹出一朵极为妖艳绝美的漆黑莲花,在面颊旁浅浅绽放,邪纹覆面,朱唇晕染,非但没有多少令人畏惧的邪气,反倒甚是美艳妖冶。
“呼——”
闭眸轻吁之际,面颊上泛起娇艳动人的丝丝红霞,似是媚态荡漾。
直至林天禄将搭肩右手放开后,莫段嫣这才重新睁开眼眸,红霞渐褪,转眼间便恢复了刚才的清冷淡漠之色。
而周身闪烁莹亮的漆黑纹路也再度暗淡,直至隐入肌肤彻底消失,根本看不出刚才竟会有这等惊人变化。
“感觉如何?”
“很舒服。”
莫段嫣抿了抿朱唇,渐露几分浅浅笑意:“多谢先生。”
林天禄长吁一声,轻笑道:“看来确实不必太过担心你的身体问题。”
那些黑气虽来历古怪、性质更难以捉摸,但确实与莫段嫣的身体完全相融相汇,早已成了她的一部分,几乎与灵魂、内息无异。往后只要能一直维持自身冷静镇定,想来也不会生出变故。
至于其脑袋上长出的利角,想来是肉体突升的异变,几乎与外露骨质无异。贸然破坏对其身体也并非好事。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三人是如何搭上的关系。”
林天禄回首看了眼坐在后方的唐千门和秋水涵:“莫姑娘是想斩除那些附身者,而你们两位是——”
秋水涵露出优雅柔媚的笑容,起身盈盈行礼道:“妾身是绫罗谷上代传人,名唤秋水涵。此次前来丰台县本想瞧瞧秘境内有何密藏,只是形式发展远比想象中更为错综复杂,机缘巧合之下才与唐香主和这位莫姑娘相遇,也算不打不相识的奇妙缘分。”
莫段嫣闻言眼神微冷,轻轻一哼,却并未再开口多言。
不久前虽被其戏耍羞辱了一番,但之后的诸多经历遭遇,双方勉强也能算是互帮互助。
饶其一回也暂时无妨。
而唐千门抱着自己的纤臂,脸色复杂地侧首偏开目光,低声道:“我与她的缘由差不多,只是偶然从一名女子口中听闻了莫姑娘的消息,便特意前去与她碰了面。但最后会遭遇罗星执魂者的追杀,却是我意料之外的变故。”
林天禄颔首表示理解。
只是,这绫罗谷上代传人的身份...
“先生无需担忧,绫罗谷中关系错综复杂,人心渐离,妾身心中并无仇恨。”秋水涵仿佛知晓他的心思,笑吟吟道:“况且先生如今救了妾身一命,心中哪里还有何怨言,反倒感激不已。”
“秋姑娘既是心怀善意而来,在下自然不会为难你。”
“多谢先生宽宏谅解。”
秋水涵艳娇颜上的笑意更显明媚灿烂,执手浅拜,美眸中仿佛流转着丝丝异彩。
林天禄顺势看向了一旁神情沉闷的唐千门:“唐姑娘是否还记得那告诉你情报的神秘女子?”
“印象不深,只知其身段极为妖艳婀娜,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拥有。”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再多问了。”
他无奈一笑,暂且断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很显然,无论是莫段嫣还是唐千门乃至秋水涵,都是这场纷争之中被人操控的棋子之一。
区别无非是她们否有足够的力量抗争搏命。
“不知几位接下来有何安排?”
“我...还不想回去。”
莫段嫣攥紧双手,低声道:“虽然先生刚才耐心安慰,让我无需太过介意。但我现在终究还放不下...或许再过段时间,才能冷静地回到家中。”
“这样也好。”林天禄对此并无多少异议。
这小丫头倒是比之前想象的更为冷静成熟些。
“那你们二位——”
“我会离开。”
唐千门无精打采般低吟道:“不会随意伤人性命,寻得一处安静清幽之地好好休养。”
秋水涵美眸一转,掩唇轻笑道:“妾身倒是与唐香主想法不谋而合。虽对先生极感兴趣,但如今身上的伤势还需慢慢修养,可能没办法跟随先生远途而行。”
“你们若能远离争端,安心归隐山林,那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不禁调侃了一声。
秋水涵闻言妩媚一笑,欠身道:“先生如此提议,对妾身来说倒有几分吸引力。毕竟妾身本就厌倦了绫罗谷内的尔虞我诈、又甚是不喜当世的纷争纠葛,若能寻得一处清静之地,当真隐居世外也颇为不错。
如何,唐香主觉得妾身与先生的提议怎样?”
“...我无甚异议。”
唐千门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看起来依旧是兴致缺缺。
但她轻咬了一下嘴唇,沉默片刻,抬起眼帘沉声道:“先生可否告诉我...你当初将我的灵魄扯走大半,是想让我痛改前非、回头是岸,而我如今叛出了照宵院,抛弃了过去的一切...到底有没有做错。”
林天禄神情微怔。
看着此女忐忑不安的眼神,心下这才渐渐有了几分恍然。
略作沉吟后,他很快露出温厚笑容,安抚道:“实际上,以唐姑娘这数百年的阅历,是对是错其实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哪里还需得在下这等小辈来指指点点。”
“但、但是你...”
“但可别忘了,唐姑娘亦有半分魂魄留在我这里。”
林天禄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正色道:“所作所为是否违心背义,你我之间亦能有所感应,无需这般迷茫忐忑。源自真心实意行善积德,你便能踏踏实实地再行走于世。”
“......”
唐千门美眸连眨,眸光闪烁不定地再度垂下螓首,抿紧朱唇。
见其再度沉默,林天禄也没有再开口多说些什么。
毕竟这等活过数百年的妖鬼,其心境与见闻实在是远超凡人所想,实际上也压根无需他人来‘指点迷津’。
其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份在迷茫之际的‘点拨’而已。
境界高低之间有心魔存在,而弃暗投明、改头换面自然也会有些‘魔障’尚存,需要沉下心思慢慢醒悟悔改,才能有所收获。
毕竟说是要行善积德...可不是嘴上喊喊两三句口号就能办到的。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不过,你们二人身上皆带着伤势未愈,若贸然离开此地,再碰见其他的罗星执魂者可甚是危险,要前往何处才能安然无忧?”
秋水涵略一蹙眉,只觉此事也确实有些棘手。
若返回绫罗谷内,自然能平安无事。哪怕罗星当真要图谋不轨,亦有反抗的底气。
可如今绫罗谷内...
“若不嫌弃,三位姑娘就到我等临月谷内暂避一段时日如何?”
“嗯?”
异样的女子嗓音在屋外悄然飘至,引得秋水涵等人皆是心头一颤,惊疑不定地循声望来。
旋即,客房木门缓缓打开,现身走进一位衣着华美艳丽的成熟女子,裙角间腿肤微露,银丝秀发如瀑,绝美无暇的倾世容颜上噙着典雅端庄的淡淡笑意:
“我临月谷地处偏远、荒无人烟,哪怕是罗星亦不可能寻得蛛丝马迹,断无可能会有任何危险。”
“——谷主?!”
在看清来者容貌后,林天禄顿时又惊又喜道:“您怎会出现在此地?”
“我若说此行只是凑巧,天禄可是信或不信?”
“这...”
“其实只是我心下亦有几分预感,再派出弟子未免危险难料,索性便与八长老结伴随行到外界转转,亲自瞧瞧此世有何变化。”
谷主展露着温润如玉的笑颜,婉转浅声道:“而途径丰台县之地,亦是大致了解到事态来龙去脉。这三位姑娘若暂时没有好的去处,随我一同返回临月谷也是不错选择。”
林天禄压下心中惊讶,沉吟道:
“此举...不会太过麻烦?”
“这有何麻烦的,只需多腾两三间屋子而已。”
谷主掩唇轻笑了两声,莲步轻移上前,温声亲切道:“况且天禄你可别忘记了,如今你可是我临月谷唯一的好贤婿,我们自然得为你好好分忧才行。”
感受着轻柔飘来的宜人沁香,林天禄很快露出得体笑容,拱手道:“那着实得谢谢谷主关切之心了。”
“无需见外多言。”
谷主将其双手轻柔按下,细语道:“若雨如今身子可好?”
“她正睡在隔壁卧房,可能还需再歇息会儿。”
“要好好照顾她,若当真伤着,静云她可得心疼好一阵子。”谷主笑吟吟地抚了抚他的胸膛:“但你也不必太过操劳累着,要是回去后见你饿瘦,静云想来也要急得茶饭不思,苦恼难眠。”
林天禄不禁讪笑两声。
见其神色窘迫,谷主星眸之中似有几分笑意流转,很快侧首瞧向一旁怔然无言的秋水涵和唐千门。
“两位姑娘对我的提议,意下如何?”
“这...”
秋水涵一时哑然,有些犹豫不定。
毕竟此事实在来的太过突然了些。
林天禄失笑一声,很快为她们大致介绍了几句。
...
而听闻其与临月谷关系匪浅后,秋水涵心思微动,顿时露出欢喜笑容,贤淑得体地行了一礼:“临月谷主若不嫌弃妾身等人多有叨扰,那自然再好不过。”
能得林天禄此人如此推崇,又是亲属关系,或许确实值得一去。
况且她们如今身上伤势未愈、与罗星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单独在外奔波也确实危险,能有一处清静安全之地落脚,可谓天赐机缘。
“一切好说。”
谷主微笑着颔首应声:“待两位伤势痊愈,届时要走要留自然随意。但还望两位能守口如瓶,莫要将我临月谷的消息随意传播出去。”
“还请放心,这等忘恩负义之举我定不会做。”唐千门颇为郑重地给出了承诺。
秋水涵则轻笑道:“临月谷与林先生关系匪浅,哪怕是给了妾身天大的胆子,亦不敢随意胡来。”
谷主闻言颇感满意。
能在此世修出蛮境修为的妖鬼与术者,除去道心坚定之辈,便是这等八面玲珑的聪明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但最重要的一人——”
她悄然回首望来:“这位小丫头,若想调和你身上的异状,你须要与我去临月谷一趟才行。我等临月谷内正好能有助你修行的法门手段。”
莫段嫣神色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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