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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云海被一剑斩断,灵气纵霄,那庞大巍峨的漆黑龙躯宛若雕塑般僵直冻结。
原本充斥着狂怒的龙瞳之中似闪烁异彩,嘶哑的低吟几声,其身躯开始被剑痕扩散出的无数裂纹所覆盖,最终在月色映照下彻底崩塌。
“......”
雾风飘散,连同支离破碎的龙躯一同解离。
无主的灵气再度汇入苍穹与大地,点点星光交织翩飞,直至洒入这片支离破碎的山岳废墟。
崩塌的土地、折断焚灭的树林、被吞噬的生机...在星光浸润下渐渐复苏。
夜半微凉,但此地万物好似入春,拂面而来的晚风更显和煦温柔,带来丝丝足以升华灵魂的温和暖意。
宛若清泉流水般的琴音悠然回荡,如一曲柔润赞歌,寸入心间。
美人抚琴奏乐,风情如画,在绕指纤柔中渐渐睁开垂帘双眸,惊喜万分地看着踏着黑夜归来的男子。
心中有无数话语想要述说、万千惊叹想要吐露。
只是到了最后——
她原本紧绷无比的心弦彻底放松,抚平仍在颤动的琴弦,面露温柔笑意:
“——欢迎先生,得胜归来。”
“不负诸位信任,总算将麻烦解决。”
林天禄将断剑收回怀里,笑着摆手打了个招呼:“任姑娘今夜这琴音可是情绪波澜万千,让人听之都不免心神雀跃,着实悦耳动听。”
任吟姗浅浅一笑:“只是见得先生将这惊天动地的凶恶黑龙斩灭,心生澎湃,这才忍不住坐下为您弹奏一曲。
况且先生刚才吩咐妾身奏乐壮势,我却因震惊失神,反而迟迟无动于衷呆愣原地,辜负了先生一番嘱托,实在是羞愧万分。只能寥寥弹奏两下,希望能给先生加个...‘必技爱幕’?”
她眨了眨美眸,脸颊微红:“不知妾身说的是否妥当?”
林天禄挠头讪讪道:“无需在意,那不过是我家乡流传的一句土话,本来就只想让任姑娘你奏乐平复一下心神,免得太过忧虑不安。”
“让先生费心了。”
任吟姗娇颜上泛着艳丽红润,拂袖将古筝收起。
轻抿粉唇间,她远目眺望黑龙身躯溃散消失的方向,神情重新凝起:“但不知这等匪夷所思的黑龙,如今是否已经...”
“这黑龙并非神话传说中能呼风唤雨的真龙。”
林天禄侧身瞧去,轻声道:“刚才与其交锋之际,能明显感觉到其体内充斥的澎湃灵气。更像是此方山水的意志显化,受那上古秘术的操控调动才会肆虐示威。如今被强行击溃,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回归万物之间。
只不过——”
他踩了踩脚下的松软土地:“兴许沉寂千年的灵脉被再度唤醒,这片天地已然渐渐滋生出灵气。”
这灵气含量算不上多么引人瞩目,更无法跟临月谷后山喷涌而出的海量灵气相提并论,只是泛泛水准。
但这长岭山区一带,显然已非寻常的山野偏隅。
任吟姗抬手捂住胸口,柳眉微蹙:“确实能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这就是先生所说的灵气...么?”
她心头一动,暂时将诸多想法收起,转头望向不远处枯树上僵立着的唐千门。
这位蛮境妖鬼显然是亲眼目睹了刚才那好似斩天劈地般的一幕,惊愕到彻底失声无言。
哪怕如今那高耸入云的黑龙之躯散尽,她依旧神情恍惚地站在树上,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
林天禄不由得咧嘴道:“我原以为姑娘你会趁机逃跑,没想到倒是乖巧听话。”
“......”
唐千门骤然回神,瞧其笑呵呵的面庞却是哑然无言,面色无比复杂地陷入沉默。
她如今已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能去做些什么。
眼前此人的手段远远超乎了想象,哪怕她刚才当真浮现一丝臆想,也决计没有料到那黑龙竟会被一击灭杀。
至于逃跑...
或许她扭头闪身的瞬间,就会被匪夷所思的手段轻松击溃,必死无疑。
她可不觉得以自己的修为,能抵御这等人间真仙的无上威能。
“唐姑娘,告诉我们此事的来龙去脉。”
林天禄神色平静地询问道:“你们为何会出力协助,引导真龙魔前来长岭。此事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唤出这黑龙又有何目的。”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幕后主使。”
但唐千门却说出了让人颇为惊讶的回答。
“你,这是何意?”
“此举没有任何一个势力组织能单独牵动、也不可能会是某一尊妖鬼在暗中搅动风雨。”
唐千门垂下眼帘,语气低沉道:“仅仅是这天下大势自行推动,或明或暗的势力、无数妖鬼都在其中担当众生一员,协力催生出这些真龙魔,再引出九龙临世,卷动苍天大变。”
林天禄神情微怔,目光愈发凛然。
原来这所谓的天下大势,并非是将来会造成的后果。
而是‘大势’本身推动着事态的发展朝‘变革’前进,意图让如今愈发安宁的世间再度陷入混乱与纷争?
“之前猜测是何人掌局执棋,操控世间规则。到头来...众生皆为棋、亦为棋手本身。”
林天禄暗暗感叹一声。
略作沉默,他蓦然继续说道:“我有些好奇,唐姑娘之前为何会突然告诉在下相应的情报。”
虽然说的迟了些,可明知双方是敌非友,还老老实实地将情势解释出来,着实出人意料。
这女子看起来...
显然也不是狂妄愚蠢之辈,会对着敌人乐呵呵地开口‘讲解’。
唐千门深吸一口气,从树上一跃跳下,神情逐渐归于坦然:
“我只是心中闪过的一丝征兆,感觉你会赢。”
“你倒是心思灵敏。”
一旁的任吟姗眉头微皱,眼神依旧戒备。
像这等‘人老成精’的蛮境妖鬼,自然不可轻易放松警惕,随意相信了对方的话。
“你既然得胜,那我也没有丝毫怨言。”
唐千门长吁一声,极为洒脱地张开双臂,淡然道:“杀了我吧。”
林天禄眼角微挑:“唐姑娘这是想要寻死?”
“以我之前那副恶劣的态度,我可不觉得能得到你们的宽恕。更遑论我与韦延山是为屠戮长岭县民而来,这等十恶不赦之罪,你们二人又怎会宽恕。”唐千门自嘲一笑:“既然必死无疑,只求你们能给我留个全尸,至少让我能体面一点死去。”
“看来姑娘倒是洒脱随性,看淡了生死。”
“像我这等活过两百年的腐朽怪物,又岂会贪图苟活于世。”
唐千门仿佛彻底抛弃了恐惧,毫无防备地缓缓走来。
看着她脸上并非伪装出来的解脱神色,林天禄面露思索,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在长岭县内相逢的罗星执魂者严伊。
这两名女子虽性情各不相同,倒是同样的悍不畏死...甚至还隐隐有着寻死之意。
——永生的孤独,或许比想象中更为残忍。
念及至此,林天禄蓦然抬起右手,背后翠光翻腾之际化作连绵仙山虚影,白雾缭绕似人间圣境,霞光萦绕间窜出大量玄奥灵锁。在唐千门呆滞的目光下,顷刻间将其胸口完全洞穿。
“咕唔呃呃呃呃?!”
唐千门娇躯连连颤动,那胸前的高耸硕物被齐齐洞穿,仿佛浑身都被尽数撕碎。美眸瞪圆,情不自禁地发出声声撩人哀鸣,最终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一团虚影被这些锁链从体内强行拖拽扯出,飞速收回至仙山虚影当中。
一阵难以言喻的虚弱感泛上心头,令唐千门几欲晕厥般趴伏在地,急促地喘息不止:“这、究竟是要...”
“唐姑娘既然想要寻死,那我可偏偏不想让你死。”
林天禄笑着划动手指,散去了背后的缥缈虚影:“若所犯罪孽累累,仅靠一死就想了之,未免对唐姑娘太过宽容优待了些。不如发挥些许你的本事,老老实实去为那些流离失所的平民们作出些贡献帮助。”
唐千门听得一阵目瞪口呆:
“你、这是要我去...行善?!”
“这幅表情很不错。”
林天禄走至其身前,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能辜负在下的期待啊,往后可得当一位人人赞颂的大善人才行。”
“我又怎么会去...呃啊啊啊!”
唐千门刚想出声反驳,当即捂着胸口发出阵阵惨叫,疼的脸色都变得煞白一片。
她面目扭曲地咬紧牙关,嘶哑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半数以上的魂魄如今都在我的手中,若不听话,自然得受些惩罚。”
林天禄展露出一抹和善笑容,笑呵呵道:“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希望唐姑娘能老实听话,切莫再去做些出格恶劣之举。
当然,你究竟是想留还是想走,我并不会有任何约束。可即便你逃到千里之外,亦逃不过在下这些缠绕在你胸口内的灵锁,还望姑娘能好自为之。”
“......”
看着近在眼前的俊朗面庞,唐千门脸色难看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这看似温润儒雅的书生...
当真是个人面兽心的怪物!
刚才那痛彻灵魂的剧痛,简直比她这辈子加起来承受过的疼痛还要更盛。实在无法想象,要当真受了折磨会是何等痛苦凄惨。
只是略作想象,早已看淡生死的唐千门都不禁吓得娇躯乱颤,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连忙扑腾身子拉开双方距离。
直至最后她竟是露出一副屈辱悲切的表情,极为狼狈地遁烟逃走。不过因为神魂被撕裂大半,伤势不浅,其奔逃的身影若隐若现,显然是疏漏百出,随手就能将其强行抓回来。
“......”
任吟姗轻柔靠近而来,低吟道:“先生就放任她离开吗?”
这凌乱遁走地身姿,别说是林天禄,就连她如今都能将其轻松擒下。
“任姑娘你或许不知。”
林天禄失笑一声:“这唐千门虽然言行恶毒低劣,但手中沾染的血光倒是极浅,这两百年来甚至还未曾害过几条性命。”
任吟姗听得一阵讶然:“当真?!”
“若非如此,在下最初又怎会只出声让其安静坐下别动。”林天禄侃侃而谈道:“不过她虽鲜少害人性命,但其邪气凛然的秉性显然少不了做些卑劣无耻之举。如今这番惩戒兴许能她多多长点记性,劝其能像任姑娘你一样走上正道。”
“这...先生实在过奖。”
任吟姗哑然哂笑。
她没有再继续纠结于唐千门的处置安排,心知眼前男子自有定夺,只是望向那灯火稀疏的长岭县城,不禁感叹道:
“今夜之变故,想必此县内几乎无人知晓。”
“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无忧无虑,岂不美哉?”
“但先生这拯救万民的丰功伟绩...”
“无需在意。”
林天禄掸掉身上的灰尘,轻笑着率先迈出脚步,回县城方向走去。
“这万千功绩可比不上一觉天亮,早些回家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没人打扰,可比什么人人赞颂讴歌要更为畅快写意。”
望着男子潇洒飘渺的背影,任吟姗红唇微启,似想呢喃叹息。
但瞧其脚步愈发雀跃轻松,宛若郊游踏青一般,她不由得掩唇扑哧一笑,不再有丝毫惋惜执念,笑意盎然温婉,微捻裙摆匆匆跟上了回程脚步。
或许,她所钦慕的正是这份超然于世外的无忧无虑,这份令人钦佩的赤子之心。
哪怕无人知晓其所铸功勋,亦能事事无愧于心,坦诚相待。
而长岭之危…
已然被这个男人亲手彻底化解。
…
…
暖阳洒落,带来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畅温风。
长岭县内依旧热闹非凡,叫卖声、呼喝声错此起彼伏。酒馆茶间内,诸多闲散酒客们三三两两围坐一起,畅快笑谈。
昨夜突如其来地地震与雷鸣,如今只成人人口中相传的含糊谈资,或是季节变动、又或是神神鬼鬼的迷信浑话。
却终究无人得知,这场足以带来灭顶之灾的危难,早已渐散远去。
一切,一如既往的和谐安宁。
而今日的长岭县城,更显繁华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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