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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颜顿时惊叫出声,神色慌张地摆出戒备姿态:“明明你之前说几日后才会再来寻我,为何——”
“身为世子,你终究还是太过稚嫩了啊。”
林天禄吹了口杯中茶水的热气,轻笑道:“我说几日后再来找你,难不成你便毫无怀疑的当作了真理?还是说,你真觉得我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刻板书生,一言一行都要合乎道理、要讲双方情面和礼仪?”
他抬起冷淡双眼,语气平静道:“在与你相见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你是心术不正的敌人。
而对待敌人,又何须用得着什么正派做法,这等兵不厌诈之招只是再小儿科不过。只可惜世子殿下似乎脑筋转不过弯来,连这等计谋都算不上的嬉笑之言都会信以为真,实在可悲。”
“你这——”
裴颜听这几乎毫无起伏的嘲讽之言,脸色愈发难看扭曲。
“林天禄,你可知你究竟在和什么人说话!”
而一旁的李靖何很快怒声呵斥道:“你这小小平民,面见世子殿下非但没有下跪行礼,竟然还胆敢说出这等僭越的混账话!”
“以下作手段来强抢民女的世子,甚至还在暗中谋反,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要受天下人耻笑。”
林天禄神色淡定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当今圣上等人若是听见了,为维护皇室声誉,你觉得你这一个裴王世子,往后会有何下场?毕竟听闻那裴王膝下似有八子,虽各个脾气不一,不少还冲动易怒,但至少还管得住下半身。”
他缓缓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觉得这位裴世子...还有几分未来可言?”
李靖何眼神陡变,惊怒交加地捏紧双拳,可一时间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这裴王膝下的子嗣争斗——
他身为裴颜亲信,自然了然于心。
“你这是想要将此事作为要挟...”
“不。”
林天禄脸色极为平静:“我只是前来铲除可能存在的危险。”
“还请等等!”
裴颜在初时的慌乱过后,很快拱手道:“林夫子,我刚才那些话...虽然确实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我的确是想要与林夫子结交一番,并无任何加害之心。
至于有关那程姑娘之事,在下保证定然不会再靠近她半步,往后决计不会再起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林天禄失笑一声,起身拂袖:“世子莫不是直到现在还以为能靠几句讨好之言,就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拜服原谅?”
裴颜眼角抖动,深呼吸两口气:“虽然我确实口无遮拦,但终究还未曾对程姑娘做出些出格之举,这些时日以来,程姑娘她也没有遭受任何委屈,我甚至连触碰都还未曾办到。只希望林夫子能海涵一二,不要将此事闹的太大。
您若有何需求,在下定然会吩咐下人们全力满足。这一切纠纷就此揭过...林夫子若心中仍怒火难消,尽管打罚在下便是。在下绝不会说出哪怕一句二话。”
“你可听见世子殿下的话。”
一旁的李靖何沉声道:“程姑娘如今明明完好无损。此事说破了天,不过只是嘴上说了两句坏话而已。林夫子若心怀怨恨,哪怕是告到官府,我们也不会受到任何责罚。还是说——
林夫子是这等小肚鸡肠之人,仅仅只因外人的两句风言风语就要喊打喊杀,以性命要挟?之前林夫子已然伤了世子殿下,而殿下他并未怪罪于你,更是原谅了你这番大不敬之罪。不过只是回家后与家臣交谈时的几句气话,何必如此放在心上?”
“还请林夫子明鉴!”
裴颜又极为郑重地作揖躬身。
“......”
林天禄默默看着他们两人。
沉默片刻后,他悄然勾起嘴角:
“你们这一唱一和,确实有几分表演天赋。”
李靖何脸色骤然一沉:“林天禄,你这是要与我们针锋相对到底?如此蛮横无度,你哪里还称得上什么夫子,不过只是个意气用事的无知莽夫!仗着自己有几分实力,就胡乱宣泄自己的怒火,与那些县外的山野盗匪又有何区别!”
林天禄听见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未曾有丝毫都变化。
“确实如你所说,你们若是单纯嘴上说几句荤话,我往你们脸上招呼几拳也就差不多了。当时在往登仙坊赶路之时,我也确实不曾提起什么杀意,只想着教训一顿便可。
不过,你们觉得我特意来到此地,当真是两手空空?”
说话间,他拍了拍双手。
“劳烦你了,杨姑娘。”
话音刚落,一抹倩影宛若泡影般在其身后显现而出,面色清冷淡漠,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大卷文书卷宗。
“你——”
裴颜等人见状都神情一惊,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忐忑。
杨婵贞眸光平静无波,随手打开了第一卷,缓缓道:“论有迹可循之事,在十三年前,裴世子就曾在私底下害人性命,只因一时意气用事就杀死了三位平民,将他们曝尸荒野。
九年前,裴世子为夺一王姓女子特意用计害死一县衙之子,让其名誉扫地。其未过门的妻子被世子用巧言花语收入囊中,至今已成家中私奴。
八年前,裴世子与一同辈之人结仇,便在私下派人暗杀,一不做二不休更是将其全家满门抄斩,上上下下三十七口人全部冤死。这一切只因那位年轻人抚了世子的面子,让你在外人面前丢了份。
六年前,裴世子已长大成人,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但做事却更显阴狠毒辣,建设自己的私兵卫队、地下组织,这六年以来虽是韬光养晦,在表面上与所有人乐呵交谈、广交善缘,但在私底下却做出了无数人神共愤之事。”
杨婵贞面无表情地抖了抖剩下一叠卷宗:“这其中记录了裴世子犯下的总共两百多条冤情之案,害死之人难以计数、至今仍活在痛苦之中的人们更是茫茫多。需要我将这一条条罪名、一起起事件的来龙去脉都与你们详说一遍么?”
“这、这怎么可能——”
裴颜的脸色已然是煞白一片,神色更是难以置信。
而李靖何的表情更是扭曲,怒喝道:“这是哪里编纂出来的谎言!”
“是真是假,看看你们二位的表情不就一清二楚了。”
林天禄笑着接过杨婵贞手中的卷宗:“还是说,要让这些受害者及其家属们出面与你们对峙一番,你们才肯彻底死心认罪?”
裴颜神情几度变幻,猛地一挥手:“不可能的!你们明明刚与我相识不久,怎么可能收集到这些东西!我往日一直都活动在其他省郡之中,哪怕只是来回两地都需要花费半月时日,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事!”
“所以才说,世子殿下实在太嫩了啊。”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将程姑娘她放在眼里,只是将其当做一个‘花瓶’女子而已。”
“你说什——”
“这十来天的时间,足够她在暗中派人收集情报,打探消息。还有你们手下一些不怎么聪明的侍卫和仆从,口风似乎也不太严实。”林天禄摊手至身旁的杨婵贞,侃侃而谈道:
“而这位姑娘则是在暗中行动,帮忙一同收集你们过去想要掩盖掉的所有隐情密宗。一方面在明面上与你们保持距离的同时吸引你们的注意。而另一方面则是掌握全局,网罗诸多情报汇总,将你们当初所犯下的所有罪责一一罗列整合...到头来,反倒是你们这些人被两位女子给搅和的团团转,至今都未曾发觉丝毫问题。”
“不、不可能!”
裴颜面露骇然无措,双眼大睁:“那程忆诗...何时会...”
“你只是发自内心地将程姑娘当作了毫无自我的依附和累赘,丝毫不觉得她能在你的手心里翻出什么浪花。”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消失:“但事实上,你这所谓通读诗书的世子,反而头脑不知变通,故作高深,其实就是个自大狂妄的蠢货。当真觉得这世间的道理规则都在你的手中,所有人都会任由你的想法而行动。”
杨婵贞美眸轻眨,淡然道:
“可悲。”
“...我不信!”
裴颜的双眼变得通红一片,额头青筋蹦现:“我们明明已经将那些往事的痕迹全部抹除、此世间根本除了我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能得知,单凭两个女人又能办到什么!”
“世子现在可是连装都不愿装了啊...”
林天禄讥讽般扬了扬嘴角:“只可惜,单论武力,你显然不是我身边这位姑娘的对手。又哪来的脸面在此继续惦着脸狂妄叫嚣?”
嘭!
恰至此时,只见那李靖何的身影蓦然一闪,竟是踏碎地面化作流光径直袭来!
“竖子受死!”
李靖何的怒吼声震撼着大堂,其周身迸发的气劲更是卷起狂风,伴随着轰出的拳劲宛若游龙般直贯而出!
杨婵贞眸光微凝,衣袖中纤指掐动印诀,准备反击。
不过眼前很快黑影一闪,就见原本还气势磅礴冲上前来的李靖何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人间蒸发般不见了踪影。
“呃?”
一时间,大堂内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那股拳风卷起的风浪也一同消失,化作风平浪静。
杨婵贞美眸眨动两下,很快有所感应般抬头望向上方。
只见李靖何正以一种慢悠悠的节奏在天花板上来回摇晃,唯有脖子以上正穿透了房顶,仿佛吊尸般一动不动,双手双脚正无力地垂挂耷拉下来。
“......”
裴颜满脸茫然地仰头看着这一幕,脑筋似是卡壳般呆滞僵直。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与他随行的李叔虽算不得天下无双、但其修为也算得上赤魔境中的佼佼者。对付那些寻常凡人甚至连手都不必出,哪怕对上其他的幽鬼术者,同样是摧枯拉朽。
可现在...
难道,败了?
“此人,手染诸多鲜血。”
林天禄拍打掉衣袖中的尘埃,面色淡然地踏步走出:“为虎作伥、是非不分,仗着世子亲信的身份不知犯下多少残忍罪孽。杀人者不知几何,其罪当真可诛!”
“嘶——”
裴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惊慌失措间,他不由得侧首望向不远处的毕君恒。
而毕君恒此时的脸色同样有些难看,但皱眉思酌一二后,还是硬着头皮地走了出来:
“林夫子,还请息怒。刚才您已将那不知好歹的李靖何处置一顿,心情怒火想来是——”
“你觉得,我刚才是没有听见你们之间的交谈?”
看着横拦在两人中间的毕君恒,林天禄露出和善的笑容:“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空有一副俊秀皮囊,心底却是狠辣至极,不知摧残祸害多少无辜女子。”
“!”
毕君恒心头猛地一震,当即汗如雨下,瞳孔缩至针状。
直至这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何为...真正的恐怖!
眼前此人的修为,定然远超想象!
仿佛只要其念头一动,自己就要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心念急转间,他勉强扯起无比尴尬怪异的笑容,哆哆嗦嗦地后退躲开:“在、在下不再多言,还请林夫子继续吧。”
原本正想喘口气的裴颜顿时惊叫出声:“毕君恒!你竟敢——”
而毕君恒只是闭眼无言,脸色发白地步步后退,显然不敢再有分毫牵扯。
“你、等等!”
裴颜神情愈发难看,连忙摆手喝止道:“本世子错了!是本世子当初犯下不少罪孽!还请林夫子暂时留在下一口气,交由官府去处置便可。哪怕信不过官府,让当今圣上去——”
林天禄渐渐闭上了双眼:
“你听见了么?”
“你说...什么?”
裴颜顿时一呆。
林天禄怅然叹息:“那些被你害死之人的痛斥之声,犹在耳畔啊。”
“我怎么可能会——”裴颜张了张嘴巴,呆然地回首望去。
在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堂角落内,如今正挤满了茫茫多的人影。
他们或是身首异处、或是身躯腐烂不堪、又或是满脸血泪...
只是一眼交汇,无数的冤魂蜂拥而至将其齐齐扑倒。
最终,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哀嚎求饶。
便已被无数残魂怨鬼,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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