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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章.呡山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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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天禄默默喝着茶水。

    而对面的杨婵贞坐姿端正,俏脸清冷,目光却至始至终都牢牢盯着他,不曾挪开分毫。

    这股无言的冷淡视线,常人怕是早已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但林天禄依旧神色温和,顺手为她倒了杯茶。

    “姑娘盯着我瞧了半刻,是否瞧出点所以然来?”

    “我,看不透先生。”

    杨婵贞语气恬淡,似山间清泉般舒缓:“先生的眼睛亦如夜空,广袤无垠,略作端详细品,反倒令我不禁沉浸其中。”

    林天禄失笑一声:“难不成,姑娘此行是专程为说好话而来?”

    “我并无奉承之意。”

    杨婵贞垂首看着杯中荡漾的水波:“只是先生双目明亮有神,似含儒雅书卷,我才多注视片刻。”

    林天禄神情微愣,这才回应道:“姑娘的眸子更是瑰丽如玉,好生漂亮。”

    当时还未曾注意,如今细瞧其双眸竟如紫玉瑰宝,盈透柔亮色泽,当真如稀世珍宝般夺目靓丽。

    杨婵贞睫毛微颤,垂帘轻吟:“先生谬赞,这对双眼乃不洁之物,只为——”

    “以你说法,这双眼睛便足以通透心灵。姑娘性情高洁、心怀善念,又何来不洁?”

    林天禄微微一笑,举起瓷杯敬道:“于我而言,姑娘这双眼睛确实美丽非常。”

    “......”

    杨婵贞略微捏紧放在膝上的纸伞,眼神闪烁侧开。

    但沉默片刻后,她不禁幽幽道:

    “先生与昨日比起来,仿佛变了个人。”

    “我有何改变?”

    “昨夜先生的目光森然恐怖,只是一眼,便令我心生惧意,忍不住浑身战栗。”

    杨婵贞摩挲着掌中瓷杯,缓缓道:“但今日先生言谈举止间却极为温善,令我有股如沐春风之感,好似与挚友相依。”

    回想昨晚的冷言威吓,林天禄尴尬讪笑道:“昨日对姑娘之举,确实严苛了些。”

    “不。”

    但杨婵贞摇了摇头:“先生能网开一面,只略作警告,我已得天大的宽恕垂怜。”

    说着,她同样抬起瓷杯回敬一礼:“这份情谊,小女定会铭记心中。”

    林天禄笑了笑,双杯相碰,很快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姑娘倒是性情谦和,不妨说说来意?”

    “我只想多了解先生。”

    洁白面纱遮挡着脸颊,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先生身上一切都令我无比好奇,每当相处交流,甚至还有一丝...熟悉亲切、浑身暖和的感觉。”

    林天禄轻咳道:“姑娘你一直盯着陌生男子看个不停,大概也会感觉浑身暖和。”

    这不是害羞尴尬么...

    “并不同。”

    她略作沉吟:“或许我此举过于僭越...先生,可否随我同行前去呡山一趟?”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令林天禄有点始料未及。

    这姑娘,比想象中更‘热情’?

    而且——

    “姑娘见谅,在下见识浅薄,还不知这呡山又是何地?”

    “先生不曾接触丰臣诸势?”

    “我平日基本都住在长岭县内,很少外出,也不曾与什么势力有多少接触。”林天禄无奈笑道:“对于些常识,还是由他人告知才略懂些许。”

    杨婵贞颇感讶然,心中更是诧异。

    眼前这位先生实力如此超凡惊世,竟然——

    不对。

    或许正因超凡脱俗才会远离尘嚣,返璞归真,入世清修?

    她心头恍然,暗暗更生几分敬佩。

    如此理念,正与她呡山尤为洽和,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甚至可称她修行路上的前辈师长。

    “先生无需尴尬,丰臣疆域领土广纳千里,各类山峰数不胜数。先生不知呡山自是正常。”

    杨婵贞轻声解释道:“呡山位于茂环省,宜竹县地界内,常年青山绿意盎然,风水甚好。”

    “此地...”

    “如先生所想,类似小女这鬼魂盘踞呡山,数百上千年的传承,令呡山已成一处势力。”

    杨婵贞淡淡道:“先生无需担心,我们呡山一脉几乎不曾出世,世世代代都居于山中,唯有历代青女会下山游历。”

    林天禄听得惊奇。

    这呡山倒颇有些既视感。

    “那杨姑娘就是所谓的呡山青女?”

    “正是。”

    杨婵贞微微颔首:“这一代,便是由我入世修行。”

    林天禄疑惑道:“我冒昧一问。为何呡山仅仅只派姑娘你一人出山,难道有何特别的门规限制?”

    这独自闯荡‘江湖’虽然听起来浪漫神秘,但现实显然没那么轻松。

    “呡山清修无人能够坚持,以至山中无幽鬼术者。而修炼呡山之术更令性情淡漠,大多都深居简出,不染俗世争斗。”她的眼神略微变幻:

    “呡山青女,便是为下山入世...修意修神,磨炼心境。”

    “原来如此。”

    林天禄若有所思。

    怪不得眼前这位少女看起来神色淡漠,语气平冷,没有丝毫起伏。

    跟昨夜附身在夫人身上的神秘女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过,姑娘为何要让我去呡山一趟?”

    “先生你...”

    杨婵贞眼波流动,最终轻叹一声:“只是察觉先生身上气息温和亲切,忍不住想多做交流。若能上呡山一叙,兴许我们双方能有更多了解。”

    林天禄失笑道:“倒是看不出姑娘虽然面冷,但是心底颇为热情。

    不过呡山一行,恕在下暂时不能答应。待此次冥途结束,我要随女伴一同返回长岭,再过段时日又要出门去其他省郡办些事。”

    “此事并不强求。”

    杨婵贞的语气很快恢复淡漠:“如今能与先生品茶交流,已是我之荣幸。”

    没等林天禄开口,她继续说道:”不知先生今夜是否有空?”

    “姑娘有何要事?”

    “并非要紧事。只是冥途将在明日夜晚开启,而今晚算是仪式前夜。”

    杨婵贞轻声道:“昨日虽出变故,但仪式终究还要继续。不妨今夜趁圆月执酒对饮,也算回报先生昨日出手相救之恩。”

    “姑娘放心,若有空定然赴约。”

    “嗯。”

    她轻轻颔首,蓦然起身道:“夜晚再见。”

    与此同时,她又朝盘在林天禄肩头的云玥欠身行礼:“前辈,小女暂作告辞。”

    林天禄起身拱了拱手,以作道别。

    只是见她即将转身离去,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要一直带着面纱?”

    “?”

    杨婵贞脚步微顿,回首望来,眼眸中泛起丝丝讶色。

    但清幽之声很快悄然飘来:

    “我容貌平平,不喜露出面容与他人相见。”

    “......”

    注视着对方执伞翩然离去,林天禄这才面露微妙之色。

    这位姑娘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个性。

    “——呡山青女,挺有趣的小姑娘。”

    耳畔响起云玥的淡淡浅笑:“那呡山一脉在千年前就已存在,哪怕是我都有所耳闻。”

    林天禄侧首一瞧,就见云玥化身而成的狐狸正睁开双眼,隐含笑意地望向街上。

    “呡山源远流长,似在千年前便有传承。每代呡山青女皆是天资惊世之辈,却只在俗世中匆匆现身、又悄然离去,从未与任何男女有过深入接触,独行游历天下,只留些许传说于世。”

    “如此出名?”

    “我就曾与千年前的呡山青女有过接触。”云玥轻声道:“同样的风姿婀娜、同样的性情清冷,甚至同样喜爱带着面纱不露真容。”

    林天禄闻言面色古怪。

    这还是个流传千年的传统习俗?

    “不过,当初的我性情桀骜,闻其传说又见其真人,便忍不住出手大打出手,想尽办法夺了她脸上的面纱。”

    云玥似怀念般轻叹一声:“直至那时,才知她为何常以面纱遮颜。”

    “为何?”

    “自是倾国倾城,姿色如仙。若以真容游历天下,怕是不知会引起多少骚乱祸患。”

    “还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容貌?”

    林天禄听得略感诧异。

    “往后恰巧见得,你定会知晓。”云玥轻笑着扭动狐尾,抚弄着他的面颊:“毕竟这呡山青女对先生这般好奇在意,连我都闻所未闻。若一同前去呡山,兴许当真能一睹芳容。”

    林天禄微微一怔。

    旋即,他失笑着揉了揉云玥的小脑袋:“我还不至于贪得无厌。

    不过,你如今不需要再休息会儿?”

    云玥笑着回蹭着他的手掌,发出丝丝舒服的轻吟。

    “现在这幅姿态,自然很省体力。哪怕少睡一会儿也无大碍。”

    “妖鬼之躯还真是奇特。”

    林天禄轻笑两声,目光重新看向街外。

    在交流之际,已然能感觉到几道阴气吹拂而过。

    “看来,有不少鬼魂慕名而来啊。”

    ...

    夜间。

    江盖县已被寂静笼罩,月色深幽。

    唯有几栋酒楼酒馆尚且敞开,幽幽烛火闪烁游离,在常人看来反而显得阴森诡谲。

    在酒楼二层的靠窗位置,正有三人正围桌而坐。

    随同林天禄一起应邀到来的茅若雨,听见窗外丝丝风声,不由得侧眸望去。

    在原本清冷无比的街道上,隐现不少幽鬼术者的身影。

    甚至,隐约可听见些妖鬼在低声交流,幽火萦绕,仿佛真正的鬼域之城。

    “对于不少偏门的幽鬼术者来说,冥途前夜其实同样是场机遇,能借此与同僚交流心得,交换器物。”

    一丝清冽淡然的女声响起。

    茅若雨收回目光,回眸看向坐在面前的青发女子。

    今夜杨婵贞依旧是那袭撩人宽裙,赤着软玉香肩,肌肤白皙似雪,浑圆硕物挺立,身段衬地极为妖娆,哪怕面纱遮颜依旧风姿典雅,有股出尘秀美之感。

    唯有那双紫玉双眸如湖畔般平淡无波,更令她忍不住升起几分惊艳。

    回想林天禄讲述的来龙去脉,茅若雨很快盈盈歉声道:

    “杨姑娘,昨夜离开匆忙,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多亏你帮忙维持局面,才能让我能得先生救援。”

    “只是分内之举。”

    杨婵贞眼神微动:“不过,姑娘怎与昨夜又有不同?”

    她心中更是困惑。

    明明眼前此女当时气质清幽,但再度相见,又为何变得如此温柔贤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