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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闲事暂放一边不说,且说秋菊侍候叶君宜用过完膳,正在思忖找着个甚原由,把青玉诓出去才好,这青玉自己却是先行与叶君宜告了假,说是明月斋那边要收拾整理一下。那里徐子谦平日不准其他下人进入,一切杂扫均由青玉与蓝玉负责,现在青玉在这边侍候叶君宜,蓝玉有时忙不过来,也来找青玉过去帮忙。叶君宜让厨房给备了些精致点心,一壶小酒,让送青玉一并带过去,说是慰劳慰劳蓝玉、娄护卫他们。
看着青玉出了门,叶君宜带了春兰坐了青紬小车却找见那玉琪儿。她靠在小车上打着盹,春兰坐在到她身边去,让她倒在自己肩上。
“春兰,你在想甚?”叶君宜忽然出声问春兰,“这会子常见你一人站着发呆傻,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没,”春兰听了脸一红,有些肥肥的小手直搓,“夫人!奴婢一天都在你身边侍候,那里有甚心上人。”
“扑哧,”叶君宜见她那样儿笑了出来,“瞧你那没出息样,我不就随口说说而已,倒像是真说中你心坎了。”
“夫人!”春兰听了,越是拘束不安。
“好了,”叶君宜笑着直起身子,“知晓你是实在人,不拿你说笑了。不过我记得你已是满了十五了吧?嗯,秋菊也快十七了,待那日里,我跟爷提提,看府里外院有没合适的管事,给你俩把这大事办了。”
“不要、不要,”春兰听了直摆手,“奴婢就侍候夫人,不要嫁人的,夫人莫不嫌奴婢笨了?”
“傻丫头,”叶君宜笑道摸了一下她的头,“哎,这玉姨娘怎生住这么远?走了这许多了也不到地。”
“就是,”春兰接口道,“其他几个姨娘都住在南苑,每人都是独个的院,紧挨了。这玉姨娘住在南苑边上,独个住得一个大院里,那儿僻静得很,一般人是不会去的。所以奴婢说呀....”
这丫头平日里都埋头干活,极少说什么话,这会儿谈了这一大段话,便是觉得有些不安,用眼角偷偷睨了主子一眼,看叶君宜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方又小声说了下去。
“所以奴婢说呀,人家青玉没撒谎,爷平日里定是极少找这些姨娘的。夫人你想呀,爷要常去这些姨娘那儿,离得这远,那里方便。平常人家主母、小妾都住一个院,爷们去才方便呢。爷对夫人这是千般的好,夫人还想得这忒多。”
“呵,”叶君宜听了,轻笑了一声,“我没想这般多呀,我只是好奇玉琪儿这人,她又与这许多事都牵扯着,想去与她唠唠话吧了。”
“夫人休得骗奴婢,”春兰又道,“奴婢早就憋了一肚子话了,今日里夫人就是生气,奴婢也要说。那白依依吧,爷都与夫人讲了,要少去招惹,夫人偏生和她走得近。夫人你好生想想呀,那日青玉姐姐落水里,那可是白姑娘的地,到处都是她的人,那曾姨娘疯疯癫癫的,又不知躲藏,却是大模大样就来到亭子里来了。白姑娘那守门的、这多侍候的丫头婆子,少说也有十几好个吧,咋就一个都没发现她?”
“休得胡乱说白姑娘。”
若是别人说这话,叶君宜定是生气,可这春兰是个实在人,平日里从不谈这些是非,是她听了这话,虽不放在心上,也没责怪生气。
“夫人你这般狡滑个人儿,千防万算,这些摆在眼门前的事,咋就犯糊涂了呢?”春兰是说得了起劲,“你想想呀,她今日里来,明知你在为几姨娘的事犯堵,不是好好个劝你,却是在院门口说得那些话,这不是明摆了在挑拨你与爷的关系吗?爷对你这般好,你可......”
“好了,我是知晓了,”叶君宜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个小蹄子,你家夫人在你眼里就这副得行?你家爷说夫人我可是个傻女子哩,你就休要坏夫人我的名头了。”
“夫人!”春兰见她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急得脚直个跳。
叶君宜虽是不生气,却是听得不耐,将小窗的帘子撩开,竟是到了上次来看李嬷嬷最后一眼的那小山坡前,车到了那路边却并未停,继续绕了小坡又行进了约一盏茶的工夫,终是停了下来。
叶君宜下了小车,眼前便看是个小院独独的立在那山坡边,再往后便已是那高高的院墙了。
春兰上前去扣了几下门,却并未有人出来开门,叶君宜伸手一推,门便是自行开了,只见那院里铺着青石砖,却是有些残败不堪,院也不是很小,可也不算大,中有一棵桂花树,树下有一口井。前面是三间有屋子,两侧还有几间厢房,屋子也是有些破旧了,她走了进去。
“我知道你会来的。”
叶君宜以为这院中无人,正径直朝着屋内走去,却冷不防一个声音冷冷的,传了入了耳。她站住,随了声音定睛一看,在那院墙边,厢房的屋檐下,玉琪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异族服饰,那衣衫短袖、半裙,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席地而坐,抱了一只白色的猫,低头摆弄着。
“原来你是苗疆之人。”叶君宜朝她走了过去,“你又怎会知我定会来?”
“哼!”那玉琪儿冷哼一声,“你在乎他,当然就在乎他的过去,他的一切。尤其是他的女人。”
“呵,”叶君宜轻笑一声,“也许跟他并无多大关系吧。看看你这般,他对你......哎,本夫人有甚在乎的。”
“咯咯咯.....”那玉琪儿听了这话不怒反是寻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半响不歇。
“你笑什么?”叶君宜走到她面前,待她笑声渐歇,方出口问她。
玉琪儿听了,将猫放下,走到院中间,张开双臂,转着圈,长发飞散,那滿身的银饰发出“叮当叮当”的乐声。
“我美吗?”转完圈的玉琪儿,保持着优美的姿态,问着叶君宜。
“美,美极了。”叶君宜不动声色的答道。
“你也觉得我美?呵!”那玉琪儿听了,展开笑颜,轻盈的跳上井台上仰面而坐,粉臂撑在身后,翘了玉腿,美到极至!
“那时,我还没你这般大,”玉琪儿脸上浮着甜蜜的微笑,望着天上那轮新月,轻启红唇,“这滿京城的男子便都是我奴隶,我让他们走到东,他们就不会向西,我让他们与我当马骑,他们双膝一跪便是爬在了地上,我那小手指一勾,想要的金珠玉器、想吃的山珍海味,便如沙粒堆来,那时的我,没有男子不爱,没有女人不妒,咯咯咯......”
“你无人教养,自是如此放浪形骸。”叶君宜冷声道。
“哼,放浪?”玉琪儿道,“我苗疆儿女居是豪爽人,岂是你等闭在家门中的小女子可能比。放浪?与你这夜夜缠绵的爷,在有一段时日里,可是爱极了我这放浪。整日里跟在我的身后,如那吸血的蚊子,赶也赶不走,任劳任打,端茶跑腿无所不做。哈哈哈......”
“玉琪儿,”叶君宜感觉有些口渴,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今日里来,不是想听你卖弄这些旧事。”
“怎么?”玉琪儿眼望着她道,“听了这些难受?这还不止呢,他还为了我不再上学,独个找了武师学武,说是要将我身边的男子赶走完,他还找了他那不承认生了他的那个老头子,要他将我赐与他。那些时日里的他终日寻架,京中的哥儿被他得罪完透。他那老太婆拿了板子打了他多少回,关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回头。后来老头子也嫌给他丢脸面了,干脆让顺天府尹把他抓了进牢里,拷打一番,吊在牢中,关了二天二夜。”
“既是为你,”叶君宜听得心生疼,终是沉不住了气,“你竟是不管他么?母亲就任由他如此在牢中受苦?”
“为我?呵呵!”玉琪儿冷笑几声,“为了本美人如此的男子大有人在,本美人若是管来,可是管得完了?至于那老太婆么,做得比他那老头子更绝,他自牢中被放了出来,她便关了家门,不准让他进门,那正值数九寒天,大雪下得将整个京城封住,他就这般伤痕累累、独自躺在雪地中。”
“你......”叶君宜已是满面泪痕,“你如何能这般心狠?”
“狠?是,我就这般心狠。”谈笑风声的玉琪儿更是泪如泉涌,“上天让我生于这世间,却无人真正爱我、怜我,父母弃我、这些男子贪我貌美,无不欲辱我,我为何不心狠?我不心狠,岂不是那待宰的羊、待骑的马、待食的肉?哈哈哈......”
“可惜,”叶君宜叹道,“就是如这般的狠,失去了唯一可得的暖,唯一可见的光。可怜,就是如这般的狠,终得了一生孤独,一世凄凉。”
听了此话的玉琪儿,终是静了下来,仰望星空,姿势不变。
叶君宜见状,转身离去。
“你找我做甚?”玉琪儿突然开口问她。
“无事,”叶君宜道,“本来是有事的,但现在无事了。”
“哦,这倒是为何?”玉琪儿又问道。
“一个了无生趣的人,”叶君宜背对了她道,“又怎会去思虑害他人的性命呢?”
“哼,”玉琪儿慢慢从井盖上起来,走了下来,“还在想那老太婆的死?你也信这非我奶母所做?”
“这个,”叶君宜从怀里拿出曾姨娘那香囊,“里面的香料你来瞧一下,你可是认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