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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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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敛之愈加不解了。

    洺珺道:“敛之,将心比心,易位思之。倘若是你是那幕后主使,欲派人刺杀本宫,但本宫身边却有另一位皇子与将军,皆非等闲之辈,你当如何?”

    邵敛之轻敲折扇,蹙眉沉思几许,道:“未免留下蛛丝马迹,祸及己身,我会派下死士,无论成与不成,不必复命,皆服毒自杀,毁尸灭迹……”

    说到最后,他语调越来越慢,恍然大悟。

    洺珺道:“便是如此。太子之身何其金贵,朝堂之上自是有泛泛官员紧紧盯着,那人身居朝堂,倘若本宫真遭遇不测,自然不得露面,朝堂之上不会没有风声。”

    邵敛之接口道:“朝堂有人,自然也就不用那刺杀死士复命。不下死令也罢,有四皇子与长威将军在前,再不济亦不会让其于得手之后立即飞鸽传书,只会让其蜗居一处,等候命令。恐怕当日那一番躲避只是为掩人耳目,那封飞鸽传书才是他的主要目的,栽赃嫁祸!”

    洺珺赞许点头,说道:“不错。倘若真要行刺本宫,自然会选在本宫独自一人时再动手,恨不能一举成功;岂会愚昧到挑着薄瑜与秉桑同在之时,又对一匹可有可无的马匹动手?洛河画舫的舞女根本就是个幌子,第二次行刺的信件才是重头戏,其目的不过是为让本宫在多次受刺下心生恼怒,信以为真迁怒到秉桑身上,自相残杀,坐收渔利。”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好一招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邵敛之又不解了,疑惑道:“既是为了嫁祸于四皇子,那为何还要选在四皇子在场的时候动手?便不怕被四皇子当场揭发?所谓的双雕二鸟又何解?”

    洺珺不置可否,反问道:“遇险当日,本宫豢养暗卫亦是当下便追踪拿男子而去,结果如何?”

    “不出三刻,便寻不见那男子身影。”

    “本宫下属尚且如此,秉桑暗卫又会如何?即便是追上去,也不过跟丢罢了。那幕后主使恐怕早就对李家兵力有所了解,只让李家暗卫跟上。此番作为,不过是借由此事,将李家拖入夺嫡之争这趟浑水。”他微微眯眼,左手改为轻轻摩挲着鎏金扶手,缓缓道,“即让本宫与秉桑兵刃相对,又让李家身陷其中,削弱兵力;且不是好一招一箭双雕?”

    这一番抽丝剥茧,令人叹为观止。

    邵敛之叹道:“殿下之谋略心智,敛之叹服矣。”身处危境却临危不乱,抽丝剥茧洞若烛火,仅凭一纸信封便推算出前因后果,如何让他不服?

    洺珺闻言,却不置可否,面上神色依然寡淡。帝王权术,心计谋略,自出生皇家的那一刻便注定终生与之为伍,二十多年,洺珺早已得心应手,习以为常。

    他叹道:“如今父皇病重修养,怕是下面的豺狼都要忍不住了。”

    邵敛之沉默半晌,问道:“那殿下以为,这几番谋划,会是出自何人之手?”

    洺珺轻轻扫了他一眼,说:“当今朝堂局势,手握重权者不外乎这么几个。敛之以为会是谁?”

    此人之名,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提及。

    徐徐清风拂过,大片大片的菡萏轻轻摇曳,暗香浮动;水中的饵料早就被那贪食的鱼儿吞得一干二净,现下正摆动着鱼尾于荷叶莲影间优哉游哉穿梭不定。洺珺长裳广袖,衣袂飞扬,墨色的眸子深沉得如同深潭。

    邵敛之脸色一白,沉默良久,手中反复捻着折扇,无意识地几次开合,最后苦笑道:“原来竟是他。”

    洺珺微微颔首。

    邵敛之心如乱麻,蹙眉不语。洺珺扫了他一眼,语气轻淡,却不容置疑:“放心,本宫答应你之事,自是言出必行。”

    他苦笑道:“太子一言九鼎,只是敛之所思却非此事……”话有但书,却依然半晌无语,最终还是叹道,“罢了,罢了。”

    他站起身,拢袖躬身,对洺珺行了一礼,道:“朝中事务繁忙,敛之不便久留,暂且告退。”

    邵敛之虽在外人跟前一副翩翩公子之做派,到了他这儿却时常不顾臣下之礼,不拘小节。这会儿忽然这般正经,洺珺亦明白他此刻怕已是思绪如乱麻,少不得要冷静冷静,便也点了点头。

    自太子府设立以来,邵敛之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遭,自然也用不着有下人指引。向洺珺告了辞,便不再停留,揣着一怀心烦意乱,摇着扇子七转八转地出了府门。

    偌大的荷塘莲池边,一时间便就剩下了洺珺一人。

    依然是满池莲香,静默如许。

    他端坐椅上,任由清风吹拂脸庞,墨如深潭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都不想。

    一尾锦鲤猛然从水面越出,青天白日下溅起一泓粼粼水花。洺珺垂下眼帘,看着那一圈圈泛开的涟漪,喃喃自语:“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本乃天理轮回……父皇,你让我该拿你如何?”

    说到最后一句,竟似喟似叹,散入风中,转瞬便了无踪迹。

    *

    月华如水,照得一院花红柳绿,好不清幽肃静。

    白梓容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啃着一只卤得油光水滑的猪蹄。

    床边的高脚方凳上原本放着两巴掌大的鎏金铜兽点熏炉,如今也不知哪儿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碟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糕点,一小碟金丝脆皮鸭卷,还有五颜六色小巧可爱的酒酿丸子……林林总总,将本就不大的方凳塞得满满当当,还叠了个叠。

    白梓容抹了一把啃得同样油光水滑的嘴巴,哀叹一声再这么吃下去就真的成一只母猪了。哀叹完了,又埋头苦干地投入饕餮大业。

    时光一晃眼,她便已经在这太子府待了三天了。这三天,白梓容无数次深深反省过自己的作战策略,为何明明是要勾搭女主,最后却演变成了和男主相爱相杀……啊呸!是伤筋动骨的戏。

    悲催的是,伤筋动骨的还总是她。

    思忖来去无果,最后只得归结为,与这冤家着实八字不合,命格犯煞。

    幸好洺珺不在她面前晃悠,除了刚清醒过来的时候,至今她都没再见过那天杀的老冤家。

    反倒是那冤家身旁的贴身太监,日后的大内总管全德成天介地在她这屋子里忙上忙下,隔三差五便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就差将她当祖宗一般供着。

    白梓容被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殷勤整得背后汗毛直立,好几次陪着笑脸,大意表示便是您实在太客气了放着我一个也没关系不用这么伺候,您老人家还有一府子事情要处理我就不留您了啊慢走不送拜拜。

    不想全德一张菊花脸笑得更欢了,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姑娘乃府上贵客,又对我家主子有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小心伺候着。”

    话音一落,转身又向身后的侍女吩咐事情一二三。

    白梓容哭笑不得——得,感情我还成了那人的救命恩人了?

    拒之不成,白梓容索性卷着被子躺床上装死,眼不见为净。

    那天瑞闲山上那一下委实是撞得狠了,这几日沐浴时曾就着铜镜看过去,身上一片青青紫紫,尤其是背后心那一下,更是一大圈的淤紫带红,看着颇为渗人。换药时摸着一片肿起的后脑勺,亦是疼得龇牙咧嘴。

    白梓容这几日脑袋涨疼,整日里总是昏昏欲睡,还因着身上的伤,怎么睡都睡不踏实。这一番折磨,久而久之,便化悲愤为食欲,原先能吃,这几日更是撒了欢子,生怕不能将这太子府吃穷一般。

    便似今日,太子府厨下已经单独为她开了好几次灶子了。不知是否因全德带头殷勤在前,众人皆不敢有丝毫怠慢,白梓容点名要吃的东西,几乎是不过多久,便立马呈上她面前。

    放下手中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猪蹄,拿起丝帕擦拭干净手指,又捏了捏明显肥嫩许多的小肚子,白梓容感叹一声,明明她是一个病患,不想伤还没养好,倒先养出了膘。

    啧啧,堕落啊堕落。

    想想多年以前,咱也是响应毛爷爷号召,以勤劳节俭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的三好青年。

    古人有云,饱暖思淫/欲。白梓容这几日已睡出习惯了,现下一吃完,困意席卷而来,打了个呵欠,蠕动几下便蹭回了被窝里,闭上了双眼。

    上辈子白梓容独自一人在冷宫过习惯了,生活琐事具是亲力亲为,如今再重生一遭,除了雪睫,皆不喜他人近身伺候。于是便将全德配给她的两个婢女打发到了门外。

    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现下里虽有困意,却是进不了黑甜香,白梓容也不起来,懒懒地窝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躺了多久,案上角灯一豆灯光由盛至弱,直至燃尽,归于一片黑暗。未几,安静的屋中忽的响起了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

    白梓容只道是那婢女进来收拾屋内,遂也不去理会,兀自睡着自己的。直到下颌处被一方冰冷的事物触及,吓得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什么东西?!”

    只见屋内一室昏暗,床边有乌漆嘛黑的一团,凑得极近,一只手掌堪堪停留在自己脖颈处。白梓容吓得一抖,猛地抄起床上玉枕就砸了过去,怒道:“淫/贼!”

    来人手势顺势一转,准确无比地将那只玉枕扣了下来,无奈道:“姑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