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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虽然是个急性子,但是也没有这么一个急法,居然一言不合就恶言相向。冰凝被他突然间狠狠地将了一军,被噎得死死的,半天都没有缓过这口气。虽然心中万分委屈,但是念在他难得抽时间陪了她大半天的功夫,圆了她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这个踏雪寻梅,因此再是心有不满也因为知恩图报而强压下心头的这股憋屈,更是硬生生地挤出一张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皇上再是没有度量也不至于跟她一个陪上笑脸的女人较真不是?
“您,您这说的可全都是气话不是?妾身平日里想讨要都不知道怎么张这个口呢,您八成是妾身肚子里的蛔虫吧?怎么妾身想什么您都知道?这不,妾身想什么就有什么,这才是真真的心想事成呢。”
“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了!”
冰凝算是摸透了皇上的脾气禀性,这个又骄傲又自负之人容不得别人半点拒绝,哪怕只是一个花瓶,他都会认为冰凝拒绝的是他的这份心意,而不仅仅是拒绝一只花瓶,所以才会两人本来说话说得好好,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既然看不上,砸了就是了”的浑话来。冰凝当然知道这只是他赌气的话,不但她自己不敢真的砸了这瓶子,就算是他也不愿意有朝一日看到她会真的砸了这个瓶子,尽管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听了他的吩咐,但是皇上从来都不是一个讲理之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从来都是家常便饭。
今天两个人的西山之行可谓尽善尽美,虽然这个花瓶实在是太贵重了,然而为了哄得他开心,不再别别扭扭的,冰凝只好自我贬低成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早就觊觎这只价值连城的花瓶已久的样子。果然是知皇上冰凝也,经过她这番好言相哄,皇上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大半,也不再跟她恶言相向了。只是他实在是太骄傲自满了,居然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开始向她邀起功来。
“怎么样?爷就知道这瓶子最衬这些花儿了。其时还在回来的路上,爷坐在马车里看着你怀抱这些花儿的时候就在想,这要什么样的瓶子才能容得下这么娇艳的花呢?也正是你抱着这些红梅腊梅的时候,给了爷一个大大的启发,于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只瓶子。其实真就像你一样,这花儿就好比你的这张小脸,美得不可方物,就必须要素净的衣衫来衬,真若是大红大绿的衣裳,反倒是衬得你俗气起来。”
“哎呀,您说这瓶子就说瓶子吧,怎么又扯到妾身的身上了?”
冰凝没有想到,不过就是一只花瓶,竟能让皇上连想到她的身上,说得她小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这不是在变相地夸她么?尽管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可是论起说情话,皇上确实不是个中高手,平日里习惯了他循规守矩、一丝不苟,突然间听到他洋洋洒洒这么一大篇赞美之词,冰凝当然是受宠若惊,继而脸皮薄得有些挂不住了。
原本皇上只是就事论事地发表了一通“素净衬美艳”的论调,却是没有想到冰凝的脸会不受控制地这么红,现在她的怀中已经没有了这些红梅腊梅的映衬,却是由红彤彤的胜过胭脂的小脸取而代之,简直是比那些梅花还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倍。
“脸红什么呢?”
“哪里红了?”
“说谎话都不知道提前打个草稿?”
“您,您这是鼓励妾身跟您说谎话吗?”
“嗯,要看什么时候了,你现在说的这个谎话,爷还是很爱听。”
“啊?”
冰凝越来越觉得有一道危险正迫在眉睫,不过她也仅仅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也不敢肯定,于是怔怔地望向他,不敢再说一个字,生怕说错了,引来不可收拾的结果。皇上怎么会舍得放过每一个捉弄她的机会呢?
“怎么?伶牙俐齿也有哑口无言的这一天?平日里不是能耐着呢?”
面对皇上如此挑衅,冰凝仍是三缄其口,说她怂也好,说她没能耐也好,反正她全都认了,总比引火上身一发不可收拾要强多了。然而冰凝打的什么意思皇上岂能不知,她越是想逃避,他越是不能如了她的愿,反而还要继续捉弄她,就好比猎手打到了猎物之后不赶快收网,相反还要再看着猎物垂死挣扎一番才心满意足似的。
“好啊,看来你真是长本事了,居然学会徐庶那一套,一言不发了?以为不说话爷就没了法子治你?”
说着他朝冰凝轻轻一笑,继而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直接就吻上了她那张煞是又可气又可爱的樱桃小口。冰凝早就嗅出来了空气中的危险气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惨遭城池失守,实在是懊恼不已。躲也躲了,闪也闪也,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哪句没有迎合他的心意就“惨遭毒手”,结果躲来躲去仍是“难逃此劫”。倒不是冰凝矫情,实在是这个时候太令她尴尬,两个人疯跑大半天才刚刚从外面回来,水也没有喝上一口,晚膳更是来不及用就……,这若是被哪个看她不顺眼的奴才传了出去,她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过冰凝再是不情不愿,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的结果只有乖乖被逼就范,不过,她若是知道以后有朝一日大白天地在朗吟阁被他以邀看雪景为名做了同样的事情,也就没有现在这么气恨不过了,至少现在不是大白天,至少这是她在自己的院子里。
一场情事旖旎醉美,一束梅花静吐幽香,那一天虽然很快就过去了,但却因为踏雪寻梅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那一束梅花虽然在她的悉心呵护之下也只绽放了十来天的功夫,但是这只素静雅致的汝窑花瓶却永远地留在了她的身边,从雍亲王府的怡然居再到紫禁城的翊坤宫,陪伴了她或快乐或忧伤的每一个日子。
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踏雪寻梅,就像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塞外行围打猎一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此后的岁月里,要么两个人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不能生活在一起,要么因为他忙于公务再也没有了能够偶尔停一停脚步的时候,那些人生中的第一次们也就永远地停留在了心间,成为最后一次。
塞外之行结束了也就结束了,但是踏雪寻梅却因为这只花瓶而留下了永远的念想,却不承想最后仍是难逃被砸碎的厄运,只是这个砸瓶子的人不是她,而是换作了她的小阿哥福惠,从今往后就剩下心中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回忆了。
不要说冰凝,就是皇上也忘不了这只花瓶的来历,也忘不了他曾经赌气似的说的那句“既然看不上,砸了就是。”他只是一时的气话,谁想到竟是一语成戢。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不管他是迷信也好,还是不信邪也好,总而言之,明天就要举行册封典礼了,今天冰凝不但招惹了血光之灾,就连他送她的这只花瓶也彻底地报废了。这只瓶子摆在冰凝的房里已经有好几年了,却是不早不晚,恰恰在今天摔了个粉碎,难不成这些都是老天爷的本意,直接预示了明天那场风风光光的册封礼完全就是忧多于喜?而他这个背地里的始作俑者不过就是顺应了天意而已?
皇上不敢再想下去了,原本那个决定做出之后他就觉得对冰凝格外愧疚,此刻眼见着冰凝的手上破了这么深这么大的一个伤口,而他曾经那句晦气的话又好巧不巧地得到了应验,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令他不得不相信这世上果真有天地鬼神之说。可是他又不愿意就这样甘心愿意受老天爷的摆布,毕竟冰凝是他最爱的女人,这些事情报应到谁的身上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报应到她的身上呢?难不成年初的时候胡道长在十四贝子府做的那一场捉妖法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皇上虽然一直是疑心病很重的一个人,可是俗话说关心则乱,当他将这些疑神疑鬼的心思放到冰凝的身上之后,又立即开始了自我否定。不会的,不会的,朕怎么能够相信那个胡道长的话呢?那分明是老十四对朕心存怨尤,又没有本事造反,才会假借胡道长之口栽赃陷害到丫头身上的,完全就是一派胡言乱语!一定的,一定就是这么回事儿!朕可切不能上了老十四的当。
好不容易皇上不再纠结这场意外的血光之灾了,结果还不待他安抚冰凝几句,就听门外又响起了请安的声音。
“启禀万岁爷,启禀贵妃娘娘,微臣给您请安了。”
不用开门皇上和冰凝就全都听出来了,门外是太医院最擅外科的胡太医急急地赶过来给她诊治。皇上思及冰凝的手伤,于是想也没想就赶快急急忙忙地吩咐道:“胡大人赶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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