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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磨坊餐厅也是一家西餐厅，陆佳宁在A城待了两年时间，从朋友同事口中多少听到过几次，知道这家西餐厅还是比较有名气，上档次的。季航载着她到餐厅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两人下得车来，立即有服务生接过车钥匙，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库。餐厅正门两侧是华贵的白色罗马柱，被廊顶上小巧精致的枝形水晶灯发出的红色光芒照耀得满身红妆，看上去颇有些迷离古典的味道。陆佳宁随季航往里走，心里不禁无奈哀嚎：怎么季航总是约她在这种地方见面，从小到大她也没进过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万一出丑露怯可怎么办呢？！
待坐到舒适华美的雅座上，侍者将两份菜单簿分别递给季航和陆佳宁，陆佳宁甫一翻开就傻了眼——这菜单居然是英文的！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掀了几页，越看越没底，偷眼看了看对面的季航，他手执菜单簿一页页看得认真仔细，水晶灯细碎的光芒下，一张俊秀清朗的脸越发显得眉目温和，沉静隽永。陆佳宁收回目光，合上菜单，扣在桌面上。
季航立时察觉，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想不出点什么好，你看着来吧，我先去趟洗手间。”说罢，立即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而去，低着头走得飞快。
季航看着那抹急匆匆逃开的娇俏身影，再看一眼扣在桌面上孤零零的菜单，心里多少明了过来。
待陆佳宁从洗手间回来，季航便笑着说：“我自作主张点了几样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我听朋友说这家餐厅很不错，估计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的，待会儿端上来咱们尝尝。”语气既礼貌又亲切。
陆佳宁忙不迭地点点头，端起水晶杯喝了一大口水。
“那个······”陆佳宁踌躇着开口，心想就算是季航主动邀请自己来，但毕竟今天自己是有求于他的，理应先打开话题，于是便主动道，“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季航笑笑，“吃饭啊。”
“就这个？”陆佳宁不解。
“怎么，你以为我找你有什么事？”
他笑意似乎又加深了几分，漾在脸上明晃晃的，细长的眸子似是揉碎了所有明亮的水晶灯光在里面，看着陆佳宁的目光分外专注，流光溢彩。
陆佳宁本能地尴尬起来，略低低头借以掩饰，心里不是不惊悚的。说惊悚绝对不为过。她不是没经历过感情，所以看到季航注视着她的眼神，心里便一下子慌乱起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且不说高中时候怎样，单是季航现在的条件，陆佳宁相信他肯定见惯了环肥燕瘦，不至于遍尝人间美色吧，但也是差不了多少的。何况他身边还有秦萱这么个极品美女，说什么也轮不到她这种凡夫俗子的。又稍稍抬头瞥了一眼对面，季航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陆佳宁瞬间移开目光，心跳又加快了几分，只不断提醒着自己，陆佳宁，你自信心不能再膨胀了啊······
正想着怎么打破这份微妙的气氛，服务生如天降神兵般端着精致的菜肴徐徐来到了桌旁，陆佳宁悄悄吐出一口气，总算缓解了一点尴尬的情绪。
“先尝尝菜吧。”季航低头开始认认真真地切牛排。
陆佳宁因为平常没有吃西餐的习惯，故而刀叉使用得相当不利索，正郁闷地同左手不听使唤的叉子作斗争时，眼角突然闯入一道白得发亮的瓷盘，再一看，竟是季航将切好的牛排给她递了过来。陆佳宁微微敛目，没有动作。
季航也不觉尴尬，亲自动手将彼此的餐盘换了过来，含笑看着愣愣的陆佳宁，“快吃啊！”
陆佳宁低头看着切割整齐的小块牛排，心下涌上一阵乱糟糟的情绪，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季航抬头看过来，眉目微紧。
“我自己来就行，”她怕自己因尴尬而说话磕巴，所以语速放慢，声音却仍显得有些干瘪，“你不用麻烦的。”
季航不在意地继续切牛排，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那么客气干吗？”
“不是客气，我不太习惯。”她语气拘谨，灯光下清清秀秀的小脸比之刚才明显少了些许轻松。
季航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她，一时没说话。心里却想起费南曾促狭地对自己说“万一陆佳宁已经有男朋友了呢”的话来，眼前不由浮现出徐翔的脸。
陆佳宁心下又突然袭来一阵歉疚，心想季航说不定只是发扬绅士风度而已，自己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不知好歹了。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句，季航突然在对面开口。
“你不习惯被异性照顾？”
陆佳宁初时没反应过来，又听季航问：“你在A城，身边也没人照顾你吗？”
“没有······我······我和一个朋友合租的······”想想又觉得答非所问，于是急忙补充，“大家出门在外都是互相照顾嘛！”心下却立时有些汗颜，责骂自己不该轻易被季航搅乱了阵脚，这还什么都没有的事儿呢！
季航悄悄深吸一口气，看着陆佳宁懵懵的脸，白皙透明的肌肤在对面，他的眼前兀自明亮着，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浮躁。
“佳宁，我······”
陆佳宁心下一抖，强逼着自己抬头迎视季航的目光。
季航看着她晶亮的眼神，想，要不就干脆直接说出来吧，坦白自己对她的暗恋，坦白自己对她时近六年的念念不忘。可刚一张嘴，话却像全都堵在喉咙口一般，死活都说不出来了。理智上他希望陆佳宁能早日明白他的心思，情感上却害怕就这么突兀地说出来，陆佳宁会不会一时接受不了，从而拒绝他。他默默地看着她懵懵懂懂的表情，内心突觉挫败不已。他看得出来，陆佳宁还拿他当多年不见的高中同窗呢，压根就没有别的心思。
陆佳宁终是受不了季航专注的目光，对视一番，轰然败下阵来。觉得自己还是别求他帮忙了，赶紧吃完赶紧走吧。边想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嚼得快速又带劲的样子，边吃边说：“再不吃就要凉了。”
季航慢慢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行为的莽撞，心不由往下一沉，再看一眼陆佳宁，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吃着自己切好的牛排，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像两把小扇子，又像轻轻柔柔的羽毛，似在扫着自己的心尖，让他只觉心里痒痒的，那些憋在喉头的话，顿时就有了些不吐不快的冲劲儿。
“佳宁······”季航几乎是无意识地喊她，待到陆佳宁呆呆愣愣、无知无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才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忙不迭地移开眼睛，拿起高脚杯，吞下一大口红酒。
“怎么了？”陆佳宁“战战兢兢”地问。
“哦，没事，”季航重新拿起刀叉切起牛排，避开陆佳宁的注视，“想问问你，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了，就是被我撞到的那个。”
“哦，李浩然啊，”陆佳宁悄悄地松一口气，“他恢复得挺好的，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嗯，那就好，”季航不动声色地吸一口气，抬头冲陆佳宁笑笑，“快吃饭吧。”
他想，看来今晚真不是一个好时机，但究竟是从哪一个环节开始出错的，他一时之间还不能理清一个头绪，于是就告诉自己，再等等吧，再等等，来日方长，不急。
陆佳宁很快就把这顿饭吃完，季航看她放下了餐具，才不急不缓地说：“吃完了？”声音已恢复平时的镇定与从容。
陆佳宁赶紧点点头，又看了眼手表，故意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道：“已经快要8点了？！”
季航配合地问：“怎么，有事？”
陆佳宁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苦兮兮地说：“你还记得江晓吧，她现在住我那儿呢，明天一早就得走，本来说好了今晚我陪她出去逛逛超市，买点儿特产的，没想到吃完饭就已经这个点儿了······”
季航目光淡淡地看陆佳宁一眼，抬手拿起外套，“那我赶紧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陆佳宁慌慌摆手，笑话！知道他可能是个什么心思怎么还敢坐他的车！面上却还是一派笑容，“过来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那边有个大型超市，我打电话给江晓，直接在那儿等她就可以了，就不麻烦你了。”
季航盯着她看了几秒，表情有些冷肃，但终是摆摆手，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去。
陆佳宁瞬间像溺水多时的人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一下子卸了所有力气，却没发现背对着她的季航，一个人对着冬日夜晚仿若凝滞的寒气，落寞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纵使今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但他还是操之过急了，陆佳宁也许已经意识到什么了。怎么办？他完全没有对付这种问题的经验，接下来，他要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