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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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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当天是星期一,陆佳宁上班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陈曼希已经炸开锅的绯闻。

    拿着报纸仰天长啸,声音里分不清是悲痛多一点,还是对于圣诞节偏偏是周一而郁闷的感情多一些。陆佳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报纸。

    报纸上整整一个版面全是陈曼希昨夜密会神秘男子的照片,偌大的标题在旁边显眼地陪衬——当红影星陈曼希平安夜秘密幽会,神秘人物系圈外富豪。底下的文章则细致地描述了陈曼希昨日下午自家中出来之后的详细行踪,包括几点与神秘人碰面,两人去了哪些地方约会,晚上又是什么时间一起进入市区的一栋豪华公寓······照片中的男人多是侧面照,但不难看出他体态清瘦,身段颀长,一举一动间都有一股随性自然的优雅。

    陆佳宁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心莫名一沉。

    走过来敲敲她的桌子,指着她手里的报纸,“你觉得这人像谁?”

    陆佳宁没说话,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语气感慨地继续道:“这人要是哪天被爆出来,那可真是又一轮腥风血雨啊!”

    陆佳宁不置可否,一颗心像被谁扔在了冰冷的深海里,寒气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有些孤寂悲凉的味道。

    从她九年前认识费南的那一刻开始,他身边似乎就从来不缺少莺莺燕燕。高中三年他一共交往过四任女朋友,全都被陆佳宁默默看在眼里。她从一开始的伤心绝望,到之后的顾影自怜,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看到费南与别的女生在一起,她的心除却最开始的苦涩之后,竟能做到风雨不动,平静如初,她觉得这是时间造就出的她对费南的无限宽容。因为了解他,知道他那一颗向往美好爱情的心不会在躁动的青春期轻易为谁驻足停留。

    所以她愿意等。

    她曾经天真地憧憬,憧憬着慢慢变好的自己,终有一天能深深吸引住骄傲的费南,然后用自己全部的美好,给他一个完整的情感世界,让他不再漂泊,让他的心安安稳稳地囚禁在她的温柔乡里。

    可是如今当她终于能够站在平等的高度靠近费南时,他却再次转身离她而去。陆佳宁突然感觉自己那颗为他而跳动的心脏一角,已经有了些千疮百孔之后的麻木。

    盛唐的元旦酒会在12月28号晚上正式举行,秦萱提前两小时到了会场进行最后的布置和检查,公关部的李琳抽空凑了过来。秦萱平素和公关部的人打交道不深,只冲李琳礼貌地笑了笑。

    李琳却很热络,自来熟地靠近秦萱身边,随即便打开话匣子攀谈了起来。

    “小秦,听说你们部门前不久为新来的领导办了个欢迎会啊。”

    秦萱冲她笑笑,略点了点头,心里却想,李琳不愧为盛唐的八卦始祖,公司哪里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资料。

    “你们这个领导来头可不小,听说是和总监一起过来的,两人还是多年的老同学呢!叫什么来着?季航,对,我差点想不起来!”

    秦萱边看来宾名单边敷衍地嗯几声,她对这些八卦根本不感兴趣,只是碍着面子才继续听她唠叨。

    李琳却突然兴奋起来,凑近她耳边,神秘兮兮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可是我今天早上刚听总裁办的说的!你们那个领导,据说是盛唐第二大股东季耀庭季总的儿子,背景硬着呢!”

    秦萱难得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她从见季航的第一面,就感觉出他气质卓然,谈吐不凡,想必一定是出身优越,接受过良好的精英教育才得以如此出众,只是没想到他的父亲竟就是盛唐的大股东,这样说起来的话,季航倒有点像空降兵了。

    “你怎么没点反应啊?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李琳纳闷。

    “没有,刚听你说才知道的,”秦萱耐着性子解释,“我现在要去前台那边一趟,回来再聊。”说罢,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李琳看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万般不屑地重重哼了声,边往回走边嘟嘟囔囔,“以为自己是谁啊,整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装清高!”

    酒会在晚上7点正式开始,秦萱换好礼服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大厅的里侧角落里,手中端了杯香槟,偶尔有人经过她身边和她打招呼时,她就象征性地抿唇喝一小口。她很快就看到了季航,连带着也看到了随后携女伴而至的那位传说中的新任总监,费南。

    秦萱自认不是外貌协会的会员,但初见费南时,还是不免惊艳了一番。费南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纯手工西装,颀长的身形、漂亮的外貌,最重要的是他自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近似高贵的气质,使得甫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萱自然也不例外,愣怔似的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注意到他身边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娇小玲珑的女人,竟是盛唐新产品的代言人——陈曼希。

    秦萱这是第一次见到陈曼希本尊,只觉得她本人比起电视上更显年轻,皮肤也细腻得很,看起来就像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完全不见年近三十的女人的一丝模样。只是她虽长相精致,气质却清冷,哪怕笑着,也总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一举一动里都透出一股清高疏离的感觉。秦萱想起这几天公司内部流传甚广的关于陈曼希绯闻的几种说法,再看一眼她和费南之间流动的某种情意绵绵的气场,心中便立时明了了几分。

    公司每年的内部酒会都遵循一套模式,先是领导致辞,再然后就是各部门编排奉上的几个节目,等到了游戏环节,就已经差不多将近九点,领导们也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大家的积极性也随之下降,所以基本不会有多少人认真参与到游戏当中。今年的年会没有多大的意外,就像高中时写议论文一样,一板一眼地按规矩走。只是今年多了一项抽奖环节,秦萱在开场时随便抽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数字39,她随意往手包里一放,便再没去想它。

    酒会进行到8点半时,她已经有些疲累,李琳和另一个公关部的小伙子在台上深情专注地唱着《至少还有你》,台下一众同事大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只有极少数人站在台下认认真真地捧场。秦萱看一眼那群“特殊人士”,确定是公关部的剩余干将之后,便彻底失了再待下去的兴趣,转身放下高脚杯,悄无声息地离开喧闹的人群,向着大厅右侧相距略远的观景平台上走去。

    今晚的月光不甚明亮,秦萱倚在栏杆边,抬头出神地望了一会儿,脚底传来阵阵酥麻的痛感,她不禁暗叹自己真是不年轻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单单在那儿站着,现在都觉累得不行。她四下瞧瞧,举步往左侧作为隔断的镂空艺术墙体的另一侧走去。那边有几套供客人休息的花岗岩桌椅,秦萱觉得现在自己必须要好好坐下休息一会儿了。

    花岗岩桌椅可想而知并不柔软,秦萱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便闭上眼睛假寐。周围静悄悄的,这个季节,很少有人在夜晚来到露天的观景平台上傻傻地吹风。秦萱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蓦然发觉自己竟有种荒凉孤绝的味道。

    她想起几天前和徐翔的那一次见面,心中立时袭来一阵苦涩的滋味。徐翔和六年前的感觉太不同了,秦萱茫茫然地想,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她却绞尽脑汁也思考不出来。她蓦地发现,她对徐翔其实根本就是知之甚少,她对他似乎只有自己六年的痴心不悔,一往情深,而徐翔却从不曾在一时一刻靠近过她,甚至从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靠近。六年前,他的眼里只有一个陆佳宁,六年后,即使他身边没有任何人,却还是不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超过哪怕一秒。

    而自己呢?秦萱悲悯地想,她为了一个对自己如此绝情的男人,早已付出了六年心甘情愿的等待,而如今一听到他回国的消息,马上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出国进修的机会,甘愿站在他身后,只为等他不经意间的一个回头。

    可就算他回了头又能怎么样?秦萱突然变得有些自卑。曾经她也是痴痴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等着他,等他发现自己的好,等他注意到自己,喜欢上自己,可结果呢?他的眼里甚至根本容不下除了陆佳宁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那么现在又能有什么变数?没有了陆佳宁,徐翔就会看到她的好了?那万一再出现另一个意外,她又该怎么办?更何况现在陆佳宁和徐翔同在一座城市,难保没有相见的一天,就像那天晚上她遇见他的巧合一样。她没有忘记,当时陆佳宁也在那间酒吧里。

    她素来的自信放在徐翔这两个字面前,突然就变得一文不值!

    冷风忽地吹来,秦萱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鼻头莫名涌上一阵酸涩,她小心地吸了吸,紧闭着的眼睛里,不知何时竟蕴出了一丝晶莹。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渐渐地越来越近,秦萱赶紧擦擦眼睛,起身走到更隐蔽的一处地方坐下。

    来人竟是季航和费南。

    秦萱一下子坐立难安起来。她没有偷听领导谈话的习惯,更没有李琳那样八卦的心,可现在出去明显不是个好时机。她认命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那两人离开之后才能走了。

    季航和费南走到栏杆边就停了下来,两人都脱了外套挂在手臂上,冬夜的冷风徐徐吹过,竟也不觉冷似的,照旧淡定如常。

    “你真是大胆啊,”季航开口,语气却听不出感叹,“这种敏感的时候你都敢带陈曼希过来,就算不怕记者,也总得忌讳着你老爹吧。”

    费南却慵懒一笑,毫不在意的样子,“在我结婚之前,我爸是不干涉我的私生活的,放心。”

    “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担心你。”季航赶紧澄清。

    费南兀自凭栏远眺,没做应答,季航也不再说话,一时间,两人默契地同时安静了下来。

    观景平台在酒店的第18层,视野开阔,占地面积也大,让人一经踏上这片地界,便不由自主地心生空旷阔大之感。夜晚站在这方土地上,A城梦幻的夜景便行云流水般清晰地展现在眼前,绝对担得起赏心悦目四个大字。

    费南深呼吸几口冷冽的空气,蓦地想起一件事。

    “你是不是打算追那个小记者?”他突然开口询问季航,接着扭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季航的眼睛。

    季航却没作声,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费南失笑,感叹性地拍了拍季航的肩膀,“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好歹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压根没有的事儿。”

    费南玩味地摸摸下巴,“没有的事儿?那好吧,你要是不追,我可就去追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个小记者长得也挺不错的,而且和我也聊得来。那天采访的时候,我和她可真是相谈甚欢啊!”

    季航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根本没把费南的话放在心上。他了解费南,费南多情却不滥情,他如果恋爱了,那就是全情投入,哪怕长久不了,也不会在恋爱期间背叛恋人。所以有时候他会在脑袋里想,费南虽然看起来花心,却是能一心一意对待每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的,在这个角度看来,他也算担得起“好男人”这个头衔了。

    “你倒是说话啊,”费南不耐烦地推推季航的肩膀,“给句话,你要是对她没意思,我立马就去追,说到做到!”

    季航瞥他一眼,本不想理他的疯言疯语,心里却莫名浮躁起来。

    “季航你这样就没劲了啊,”费南嗤笑一声,“不就是喜欢一个人么,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季航却无奈似的摇摇头,看着费南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

    费南不解,“我怎么了?”

    季航认真地想了想,扭过头面对着费南道:“其实我一直都挺好奇的,你从高中开始谈恋爱,这么些年就一直没断过,你有没有数过你迄今为止一共交往了多少女孩子?这些人里面难道就没有一个能让你真正上心的?”

    费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悠远,似是在回忆,半晌,却无奈一笑,“你说得对,好像这么些年,我确实跟不少女孩子好过,但要说真正忘不掉的······”他又仔细想了想,终是摇摇头,“没有。估计也就初中暗恋过的那个女孩,我记得还比较清楚。”

    季航同样摇摇头叹息,“初中你懂什么,那时候你多小。”

    费南却不赞同,“再小也是情窦初开第一个注意的女孩子,喜欢就是喜欢,不管那时候成不成熟,心里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季航,你说我没有真心,那你有过吗?你也相处过几个女孩子,而且时间还都不算短,那你现在忘不掉的又有几个?”

    季航也无解。经费南这么一说,他突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恋爱好像白谈了一样。交往的时候没有特别喜欢的感觉,分开之后又很快忘记,这算什么恋爱?他蓦地感叹出声,“费南,你比我强。”

    费南却摇摇头,纠正他,“不是我比你强,只是你这个人一向冷面冷心,难动真情,咱们两个是不一样的,没有可比性。”

    季航挫败地笑笑,“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

    费南转身正视着他,“也不能这么说,现在不是有一个人入你的眼了么。”

    季航挑挑眉,没接话。

    “那个陆佳宁,你不是从高中开始就注意她了么。”

    季航心里蓦地一动,“你说什么?”

    “之前采访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的。本来我对那个陆佳宁没什么印象,但后来记起她来的时候,才连带着想起你。那时候你的眼睛总是追着一个女生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季航不作声,半晌,兀自笑出声来,“费南,”他笑看着自己这个多年的老友,“原来你也不是没脑子嘛!”

    费南握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他胸膛一下,“没脑子的人是你!”

    季航没反驳,过了会儿半是感慨半是自言自语地道:“这次这个要是真交往起来,说不定也没太大感觉。”

    费南长长地叹了口气,颇有些哭笑不得,“有没有感觉,试试不就知道了。季航,你人虽然精明,但感情却一塌糊涂。你好好想想,你既然能记人家这么多年,怎么能说心里没有她?只是你对感情反应比较迟钝而已,慢慢来就好了,先试着交往看看。”

    季航却苦笑一声,费南说得容易,真要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他已经开始行动,陆佳宁却依然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费南套上西装外套,重整精神,率先往里走去。季航又独自呆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快要10点,年会即将结束,于是也甩甩脑袋,将那些暂时理不清的想法全部抛诸脑后,离开了天台。

    秦萱窝在椅子里早已冻麻了双脚,思维却活跃得有些异常。她心里惊疑不定,始终不敢确定费南和季航口中所说的陆佳宁,是否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陆佳宁。但有些事情却是显而易见的。费南前段时间接受了丽影杂志社的采访,而陆佳宁正是当时的负责人。她看过那篇流传甚广的报道,落款处的那个名字再清楚不过。

    那么,当真两个陆佳宁是同一个人吗?季航念念不忘多年,并且正在追求的那个人,居然是陆佳宁?!

    她心里蓦地翻腾起惊涛骇浪,许多情绪一起叫嚣着涌上来。她理不出个头绪,却又不肯放弃思考。万般纠结挣扎中,脑海里终于逐渐清晰出了一条线——季航追求陆佳宁,而陆佳宁能在这样优秀的季航面前不为所动?她想,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如果有一个如季航这般的追求者,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那么,就算徐翔终有一天能和陆佳宁再相遇,她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他们会旧情复燃。况且她始终记得,四年前徐翔和陆佳宁分手那晚,徐翔怒斥陆佳宁背叛的那些话语。陆佳宁根本不爱徐翔,徐翔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而现在,徐翔再也不需要成为谁的替代,他会是她秦萱心中的唯一,此生仅有一个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