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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并不知道自己意外的和悬镜司人马的一次接触,背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看着,他的名字早就被录在了某个名录上面,歆德帝已然知道了江南解元“陆铮”的存在,而这一切的背后,有一个叫徐天道的人,却一直是他未曾重视、打探、接触到的存在。
陆铮决定提前进京,到了京城他自然便不能再像霸县一样自由自在了。
江南陆家陆铮的大伯陆伦,大哥陆宁都在京城,陆伦眼下是鸿胪寺主薄,而陆宁中了进士之后,在京城候缺,眼下也在鸿胪寺做书帖。
陆伦的大夫人姓苏,京城苏氏是大姓,苏夫人虽然不是苏家本家女子,但是其身份也十分尊贵,在陆家的众多太太中,苏夫人地位最高。
陆伦和苏夫人大婚之后多数都在京城为官,不夸张的说,江南陆家在京城的存在也就剩下陆伦父子了。
陆铮进京其他的事情都不能做,必须先拜访陆伦,大康朝家国天下的礼仪,陆铮进京之后,其在京的饮食起居都得由陆伦来安排,否则视为无礼。这也是为什么陆铮不愿意仓促进京的原因之一。
京城陆伦所居的院子在前门外面,一幢三间正房,五间耳房的小四合院,这样的院子倘若是放在数百年之后,那定然是京城一等一的豪宅。
可是这等院子房在眼下,不过孤零零一个院落,则显得有些寒碜了。这倒不是陆伦太穷,江南陆家就算再穷,凭借江南之富庶,在京城置办一处略微气派的宅子也不算是难事。
而是陆伦眼下官职低微,江南权阀眼下和朝廷的关系又十分的微妙,所以他处处小心,不仅为官谨慎,平日生活也是如履薄冰呢!
陆铮进京之前,已经让童子着人提前报信,陆铮从霸县启程,一百多里路冰天雪地里走了三天,他不敢多带仆从,只敢带影儿和童子两人登门。
陆府的管家叫洪庆,是陆伦从江南带过来的,其和洪申是堂兄弟,其模样比之洪申却不可同日而语。
瞧这洪庆,五短身材,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子,满脸推笑,点头哈腰,哪里有洪申那种陆府大管家的风采?
然而陆铮却不敢丝毫小觑此人,这个世界上处处争体面容易,甘愿放下身段,处处当孙子尤其见城府。
京城可不是江南,天子脚下,权贵云集,洪庆一直跟随陆伦进京这么多年,陆伦能在京城立足,也必然少不了洪庆之功,倘若洪庆真如洪申一般,初见陆铮便盛气凌人,颐指气使,陆铮倒不在意。
可眼下这洪庆,处处恭敬客气,一口一个三少爷的叫着,外面如此冷的天,竟然能让陆铮心中生出暖意,由此可见此人岂能是易于之辈?
在洪庆的引领下,陆铮直奔正房,到了正房厅堂便见到堂上端坐着一位盛装的妇人,京城的妇人不似江南,不喜欢穿襦裙而都喜长裙外面罩比甲,这样更显雍容贵气。
瞧这妇人,年龄约莫四十出头,面容白皙,微微有点胖,脸上挂着笑容,看上去十分的慈祥可亲。
陆铮抬头看了一眼,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连忙快步上前跪下,道:“侄儿陆铮见过伯母!”
“哎呦,铮儿忒多礼了,快,快起来!”妇人上前将陆铮扶起来,言语十分的和蔼:“知道你要来了,我早就着人把厢房收拾妥当了,二叔来了信,说是让你住外面去,这哪里行?
我们一家人自然要住在一起,京城这里不比江南,寸土寸金,我们家的宅子虽然有点小,但是哪里就多铮儿你一个人?
再说铮儿你来京城是为读书而来,条件艰苦一些也无妨,你大伯和大哥也都是读书人,你们多在一起,于你的学业也是大大的有益呢!”
苏夫人很健谈,很热情,陆铮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心中唯有暗暗叫苦。
陆铮是掐着时间登门的,可看眼下的情形陆伦和陆宁应该还没有回来,京城的官员,在天子脚下为官,事情都比较繁忙。
鸿胪寺负责朝贡和外交礼仪等各方面事宜,最近这段时间,大康朝和北燕之间纠纷不断,陇右那边的夏国也想趁火打劫,因而手头上需要处理的工作更多。
陆宁暂时在鸿胪寺作书帖,相当于文员这一类的职务,他跟在父亲身边处理各种杂务,事情也十分的繁重。
陆铮来得早了,只能候着,好在苏夫人为人和蔼,对陆铮各种嘘寒问暖,让场面不至于尴尬。
陆铮等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陆伦和陆宁父子才从外面回来,陆铮连忙和苏夫人等一起到院子里迎接。
陆伦和陆谦面容差不多,只不过更显清瘦一些,顾盼之间不显山露水,比之陆谦更内敛沉着。而陆宁则是青年才俊,儒雅潇洒,他跟在陆伦的身后,看上去耳观鼻,鼻观心,其实一双眼睛很不老实,四处乱瞅,他进门就瞅见了陆铮,冲着陆铮咧嘴一笑,倒让陆铮觉得心安了不少。
对陆铮来说,从扬州开始他便是寄人篱下,这次来京城,他对陆伦一家也有所担心,毕竟作为一个在现代世界生活过的人,陆铮很不习惯和其他的亲戚住在一个屋檐下面,他觉得这是一种对他的束缚呢!
陆伦也看到了陆铮,快步走过来道:“可是铮哥儿么?接到二弟的信,说你早就进京了,这一拖几个月没你的消息,我心急如焚。
现在好了,年前能进京安顿下来,明年开春之后恰是好读书的时候,便可以不被其他的事情所分心了,好,好啊!”
陆伦凑到陆铮身边,兴致十分的不错,陆铮忙道:“侄儿陆铮见过大伯!见过堂兄!”
陆宁过来冲着陆铮行礼,道:“铮哥儿好才华,江南第一才子之名为我陆家儿郎得到,着实羡煞堂兄了!
这一次进京以后,你好好学习,争取在在会试殿试上一蹴而就,能入翰林院便是最好呢!”
陆宁对陆铮的态度十分亲昵,让陆铮感觉不到丁点虚伪,倒是让陆铮的戒备之心降低了很多,当即他道:“谢谢堂兄,您是我的榜样,我定然努力!”
陆伦道:“铮哥儿,志当存高远,你大哥虽然得了功名,可是遗憾未能入翰林,你当以入翰林为目标!”
陆伦顿了顿,又道:“铮儿,京城乃是非之地,你的才名很高,结交很宽,名气很大,这些我都有所耳闻,大伯希望你在京城能够收敛锋芒,安心学业,低调做人,可好?”
陆铮听陆伦这么说,心中生出颇多感动,陆铮接触陆家的人很多,父亲陆谦一天都冷冰冰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来就不和陆铮平等交流。
陆铮没想到来了京城之后,遇到了陆伦,其人竟然如此和蔼可亲,真有一种忠厚长者的风范。
“大伯放心,侄儿既然来了京城,自然一切听大伯安排,读书学业尤其不敢稍有懈怠!”陆铮朗声道。
陆伦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哥儿,不愧是咱们家里的千里驹。好了,时间不早了,你的肚子肯定也饿了,马上开饭!”
陆家的晚饭不算丰盛,菜品比较朴素简单,但是都是江南的味道,和陆铮最近一段时间吃的北国口味大为不同,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陆伦特别让人准备了酒,陆铮也喝了一点,在酒席上一家人竟然没有江南一样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喝着酒,陆伦便提议行酒令。
在场几人,陆伦和陆铮都是举人,陆宁更是中了进士,苏夫人的才学也十分了得,酒令一开始,大家斗起来竟然十分的激烈,陆铮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很快便受到宴席气氛的感染,竟然融入其中,感觉特别的畅快。
不得不说,几天来陆家陆铮是做了很糟糕的打算的,没想到结果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陆伦的为人和陆谦完全不同,虽然是兄弟,但性格大相径庭。
陆铮忽然想到了一句话“眼界格局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陆伦不愧是久居京城之人,其才学未必高,但是其眼界和格局却不是陆家其他同辈兄弟所能比。
这些年他待在京城,代表着陆家微弱的存在,他的官很小,生活得也很平凡普通,可是他内心积攒和沉淀却真不可小觑呢!
一顿酒喝得畅快,陆伦对陆铮道:“铮儿,今日你小试牛刀,便让我知道了你之才果然不凡!京城的富贵,于我辈读书人而言便要靠自己的本事去奋力争,去拼搏。靠人,靠天,靠祖宗,都不算不得是本事。
尤其于我们陆家而言,江南已然衰落,要想出人头地除了靠自己之外,家族无能为力。铮儿,这些道理想来你都是能懂的!”
他眼睛看向陆宁道:“宁儿,你作为大哥,在家里可要时刻做表率,万万不可把那些京城里的纨绔习气教给了铮儿,知道么?”
陆宁连连称是,他那副规矩守礼的模样让陆铮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