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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你去哪了？”寂静的深夜，只有煤油灯在微弱的燃烧映照着青恪的半边脸。
小脑袋从他怀里抬起来，面色惨白，紧紧抱着他不松手，去哪了？她摇头。
“回来就好，以后慢慢说给三哥听。”青恪亲昵的揉了揉她细碎的头发，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她的恐惧，十三岁的少年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撑起了过往的阴霾。
营帐里的灯芯爆开一串火花，青初游离的思绪慢慢镇定下来，低头看着手边的煤油灯，入夜前清理完的雪在营帐外又积了一尺深。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冰渣仿佛要割开脆弱的脖颈，享用热腾腾的鲜血。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纤细的手上布满老茧，每一处旧伤都在叫嚣着，渴望着成长和力量。
百里之外的定州城里，青恪又做梦了。
青初的小脑袋上的头发被扎成两个花苞，一高一低的小花苞随着她的跳动晃来晃去，穿着羊毛小衣，外罩皮质背心和小锁子甲，对她来说有些笨重了。青恪牵着她朝城里走，过几日恐怕要开战了，他分身乏术。很快行至宋府，一座四合院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吉祥上前敲门，前来应门的是一个白发老者，“阁下找谁？”
“我家主子寻宋将军有要事，这份拜帖烦请转交。”
老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后面沉默的少年和他手中牵着的女娃，心中有了计较，冷脸道：“稍等片刻。”
“主子，什么态度他！”吉祥紧皱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的太子人选，你见过有谁喜欢麻烦的。”青恪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有在偶尔看向不懂事得妹妹时才会泛起一丝涟漪。
“初儿喜欢麻烦，”略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青恪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呢喃道：“傻瓜。”他努力控制住有些不稳的声音，将她放在门口，“你在这住几天，三哥忙完就来接你。”
小小一团瘪着嘴，不情愿的点头，看着人走远了，消失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
“我将她抱进去给夫人。”紧闭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一个粗布衣裳的小丫鬟手脚利落的抱起她进去。老人嫌恶的看着那个无辜的女孩，认命的关上门，被小丫鬟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甘伯，慎言。”
青初就这么跟在小丫鬟身边，期间甚至没见过她口中那位宅心仁厚的夫人一眼。小丫鬟总是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手里一边捶着衣服还能分心看着她。
“我家小少爷留在皇城里，夫人非常疼爱他。”
“就是不爱说话，你怎么也不爱说话呀。”
“小阿初，姐姐等会儿忙完了带你吃糖糕，你别走开。”
“甜吗？”她的脸上两团红扑扑的，笑起来两个酒窝里好像盛着酒。
青初乖巧的点头，悄悄藏了半块在袖子里，这么甜，三哥肯定没吃过。
“夫人最是疼爱小少爷，就是秋衣都做了好几身寄回去，这银灰色是夫人自个研制的，别处都没有，”小丫鬟把捧着的锦缎放在她眼皮底下，“你仔细看，月光下好似流动的水波。”
青初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脑海中勾勒着幻想中的母亲。
每一天，青初都会搬一条小板凳坐在门口，时不时朝巷口看一眼，侧耳倾听是否有马蹄声传来。每天她都会想三哥说的几天究竟是三天、四天、还是五天呢？等到袖子里的糖糕都坏了，青恪像是遗忘了自己随口说过的话。
凌晨的雾气如同牛奶将整座城镇淹没，更夫的梆子在街头巷尾响起，“铛……铛……”
牛二住在巷子口，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多少有些毛病，初来此地总听不惯更夫的梆子声，分外暴躁不喜，半睡半醒间曾拎起更夫的衣领将人怼到墙上警告，离他的房子远一些。但睡醒后也明白自己犯了错，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下来。这日他如往常一样等着梆子敲过三声好继续睡觉，只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第三声，心中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怎么都睡不着，干脆披起外衣，笈着鞋打算找这更夫算账。
凭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朝火光出走去，浓雾下五米之外人畜不分，好几次撞上路边菜农留下的推车，一腔怒火燃烧得越来越旺盛。火把的光亮越来越清晰，他朝着那方向破口大骂：“你这龟儿子的，怎么不继续敲了，第三下呢？老子等了这么久。”等走近才发现，那火把已经被插在石碓上，有什么液体滴落在他脸上，“什么鬼运气，居然还下雨了。”他骂骂咧咧的随手抹了下脸，一抬头以为上面新挂了一些灯笼，仔细一看，整个人被吓得惊魂未定，跌坐在地上，哪里是什么灯笼，分明是一串人头，更夫惊恐的眼睛正在上方瞪着他，再低头一看，手上的分明是血！
“杀人……杀人了，快来人，快来人。”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拔足狂奔，等跑回家关上门才发现，脚上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