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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穷途安身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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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莫小七和沐云泽上岸,已是月落乌啼,灯火阑珊。二人在一处农舍借宿了一夜,因沐云泽身上所伤仅是些皮外伤,无需静养,于是隔天便雇了辆马车上道。一路无话,二人不出三日便到了京城,进城时刚过正午。

    京城谓之帝都,自是城墙高筑,王气蒸蔚;户盈罗绮,闾阎扑地;贵胄丽人,繁华迷眼;所谓京华软红香土,大抵如此。

    “哇,原来京城这么大啊,好热闹呀......”

    毕竟是初来乍到,况且京城又是莫小七梦寐以求想要踏足的土地,只见她兴致盎然地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各种惊叹之声,乐得连步子都踩不稳了,此刻人虽然还在沐云泽身边,魂儿却早已不知道飘往了何处。

    “莫小七你给我安分点,这里可是京城,清廷耳目众多,一言一行务必得小心才是。”

    沐云泽头戴斗笠借以掩饰身份,行事低调,步履谨慎。而那双藏于斗笠之下的敏锐双眼则警觉地搜索着四周的一举一动,唯恐突生变数,深陷险境。

    “放心吧沐大哥,正所谓兵来我挡水来你掩,咱们行走江湖之人,自当不拘小节。”

    莫小七此刻正兴致高昂,一抬手,一敛眉,一瞪眼,原本想借江湖中人的义愤填膺豪迈一回,却不料那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咕”了一声,让她瞬间便气势全无,捂着肚子不好意思道:“哎呀不好,看来得拿些食物来祭我的五脏庙了。”

    沐云泽忍笑道:“前面不远处有家酒馆,咱们就去那吃点东西吧。”

    二人说着便来到了一家装修得体的酒馆前,由于已是午后,酒馆内三三两两地坐了一些酒友食客,他们上到二楼倚窗而坐,沐云泽要了些酒菜,莫小七一面吃着一面饶有兴趣地望着楼下的十里长街,咂巴着嘴问道:“沐大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去找那鳌拜比武啊?”

    “你这小丫头未免也太天真了,”沐云泽原本正饮着酒,听闻莫小七的话便放下酒杯低声道,“鳌拜那厮官居极品又狂妄自大,想见他一面谈何容易,更别说同他比武了。”

    沐云泽作为前朝望族——云南沐家的后人,一向视清廷为外夷入侵,强霸中原,本就有仇视取缔之心,加之当初又因出手杀了塞本德,以致如今连遭鳌拜三番四次的围追堵截,于公于私,他与鳌拜都有枕干之雠。

    可他也不是三岁稚童,深知鳌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肯屈尊降贵去和他一个江湖游侠比武?况且他那“清廷第一勇士”的名号又被人传得神乎其乎,仅凭自己一人之力究竟有无可能取胜,他心中其实也无甚把握。现下只能暗暗怪自己当时太好面子在莫小七面前夸下海口,如今只得先敷衍几句了事,待莫小七在京城玩个十天半月尽了兴,将她送回扬州去便是。

    “不是吧,这可该如何是好?”一听沐云泽要暂缓此事,莫小七急了,“咱们可是说好要打得他满地找牙,跪地求饶的呀。”

    沐云泽苦笑道:“那就等你先学会了武功,练上个十年八载,再随我去吧。”

    莫小七嘟嘴不悦道:“沐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那咱们一会儿去哪儿啊。?”

    “鳌拜虽然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可他的府邸应当就在城西,”沐云泽望了一眼远处比屋连甍的楼宇,沉吟片刻后道,“我听说他的府邸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犹如桂殿兰宫,家中更是收藏了诸多珍宝,均属稀世罕见,我带你去开开眼界如何?”

    “哇,好极好极,那咱们即刻就去吧!”莫小七放下碗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复又疑惑道,”不过...沐大哥你怎么知道鳌拜的府邸在城西啊?”

    沐云泽笑道:“你有所不知,在这京城之中一直流传着东富西贵南贱北贫的说法。城西贵气横流,又离皇宫最近,凡朝廷高官或是皇亲贵胄,自然皆聚集于此。”

    莫小七拖着腮帮子若有所思道:“哎呀,被沐大哥你这么一说,我连那皇宫都想去走走了。”

    “你就别白日做梦了,”沐云泽伸手轻拍了一下莫小七的脑袋,故作认真地恐吓道,“皇宫禁卫极其森严,连只鸟都飞不进去,若是发现身份不明的陌生来客,定会被当作刺客处理给乱箭射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么恐怖?”莫小七毕竟还是孩子,见沐云泽说的那么一本正经,心中难免生出了些许恐惧,歪了歪嘴面色有些难看,忙转移话题道,“那…那鳌拜的府中守卫如何?他官儿那么大,肯定很怕死,就算鸟能飞进去,这人想进去也很难吧?”

    “不打紧,咱们也只不过是去探个虚实,”沐云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冷笑道,“别说他了,这芸芸众生,你若是没死过一回,又有哪个人不怕死?”

    二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已是酒足饭饱。

    出了酒馆,莫小七心满意足地迈着流星大步,一脸神往地望着眼前的似锦繁华,心中突然感慨不已:“我莫小七终于来到京城了呀,恒恒你放心,等你老大我混出了名堂一定去扬州接你和娘一起过来,到时候天天带你吃大餐看美人,再给你敲锣打鼓娶个漂亮的媳妇儿。对了,我还要找到艾轩,问问他当初为何一声不吭就走了,让他给我赔礼道歉一百回,顺便再请我游遍京城,嘿嘿。”

    莫小七心里那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她伸手从袖口掏出艾轩当初赠予她的荷包瞧了瞧,见安然无恙便放了心,刚准备收好,突然迎面撞上来一个身材瘦小,着了一身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然而还未等莫小七看清他的长相,他便一句致歉的话也不留,一头往人群中栽去。

    “这人没长眼睛啊,看着跟瘦猴儿似的,力气倒不小。”莫小七揉着被撞疼的手臂,还想再抱怨几句,耳边却传来了沐云泽的问话:“快看看你方才拿出手的那个东西还在吗?”

    “哪个东西?你是说荷包?”莫小七诧异地伸手掏了掏衣袖,登时惊慌地大叫道,“不不不见了!刚才还在的呀,怎么就…那可是我的宝贝啊!”

    “定是被刚才那个人偷走了。”沐云泽皱眉望着不远处的人群,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突然锁定了目标,正色道,“你在这里等我。”

    话音刚落,沐云泽已经转身冲进了人群,凭着矫健的身手,很快就追上了刚才撞上莫小七的那名男子。那男子原本已经放慢脚步,欲好好欣赏一番手中的战利品,忽见身后有人在追赶于他,得知自己偷盗之事已经败露,便立马撒开腿拼命朝前方奔去。

    而此时,一顶素雅精致的翠蓬顶双辕马车正缓缓驶来,除去赶车之人,还有两名武人打扮的骑士殿后,两旁则各有一位模样端庄的侍女相随,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略显注目。

    “想跑?”沐云泽一个箭步瞬间就搭住了那名男子的肩,然那男子甚是滑头,凭借着身材瘦小的优势矮下半截身子从他的臂弯底下迅速钻了过去。

    沐云泽早已料到他会有如此,反手一招拽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向上扳去,那男子立时痛得一声哀嚎,将另一只手中的荷包给扔了出去。沐云泽本就不想在此地惹出事端,见此人已交出偷盗之物,便松手去接。

    然而与其同时,忽闻一声激烈急促的马鸣顿起,他回头看去,原来是那男子急于逃跑,冲撞了迎面驶来的马车。车夫一个措不及防,虽然用力拉扯住了缰绳,却还是使得马匹受惊,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连带马车也剧烈晃动了几下,猛得朝后方仰去。两旁的侍女均是被吓得花容失色,然毫无招架之力。

    正当情势陷入危局,还未等殿后的两名骑士出手,只见沐云泽目光一瞟,突然飞身跃起,从一旁的树上取下一片绿叶置于唇边。虽只是普通的树叶,可在他口中竟吹出了明亮清震的乐声,随着音调高低变幻的不同,徐徐渗透出一种婉转悠扬,静心宁神的安适之感。

    在乐声的感染之下,方才还烈性惊动的马匹,如今竟像是受到无形的感召一般,逐渐放松下来。沐云泽见情势有所好转,便停止吹叶,上前伸手轻拍着马背,那马受到外力亲切的安抚,慢慢舒缓了情绪,最终归于平静。

    周围之人闻此情景,都不由得啧啧称奇,莫小七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挤出人群对这沐云泽叫道:“沐大哥你好厉害啊,这是什么功夫?你可一定得教我!”

    沐云泽将荷包递与莫小七,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严肃道:“东西拿回来了,我们快走吧。”他说着便扯过还在旁边仔细检查荷包有否损毁的莫小七,转身欲走。

    “阁下请留步。”突然,马车中传来了一个柔弱无力,却威慑沉稳的女声。

    沐云泽和莫小七听见声音,便停下了步子,只听得马车中的女声继续道:“阁下竟能以区区一片树叶就震慑住了这匹烈马,实在令人刮目相看。今日若不是少侠出手相助,我恐会有性命之忧,咳咳…我的府邸就离此处不远,少侠若不嫌弃,还望能莅临府上一聚,好让我报答方才的救命之恩。”

    “这位夫人言过其实了。”沐云泽望了一眼布帘紧闭的马车,“方才之事皆为我追赶那名盗贼所致,实在是因我而起,区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就此告辞。”

    “小姑娘,你的荷包甚是好看啊。”见沐云泽一心离去,马车中的女声便突然指向了莫小七,“不知可否借我一看?”

    “诶?”莫小七一愣,将手中的荷包揣进怀里摇头道,“不行,这荷包好不容易才回到我手中,怎么能….”

    就在莫小七说话的间隙,她忽觉一粒颗粒状的物体瞬时滑入了口中,待她回过神来,此物早已被她下意识地顺着喉管咽了下去,全然没有尝到任何味道,亦说不出它的具体形状。

    “我...刚才吃下了什么东西?”莫小七疑惑地舔了舔舌头,莫名道,“难不成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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