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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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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官家赵顼最近心情也不平静,因为苏轼的诗案,朝廷大臣议论纷纷,颇多人为苏轼求情,都被皇帝驳回,几人甚至被赶出京城,朝堂不清净,后宫也不安稳,太皇太后曹氏病情沉重,今日一早赵顼先来到寿康宫,见老太太躺在床上,面容塌陷,眼看着要不行了,神宗去探望时,曹太后有些清醒过来,神宗握住她干枯的双手,不由滴下眼泪,曹氏颤颤巍巍的道:“皇帝莫哭,凡人终有一死,哀家一生享尽尊荣,是该去啦。”

    床前高太后和皇后等宫中贵妇低低哭泣,神宗泣道:“祖母定会好转,孙子还等着您的教诲呢,我要大赦天下,为祖母祈福。”

    曹氏摇头道:“你早长大了,是个能干的皇帝,只是天下都在你一念之中,务必要稳妥行事,有些愿望虽好,却不可鲁莽冒进。”

    神宗知道祖母与太后都更看重司马光,对新法一向有芥蒂,此时当然无可争辩,流着眼泪答应着,曹太后喘了一会,又道:“听说苏轼被抓进牢里了,要杀他吗?”

    神宗脸色一凛,向众宫妃看去,皇后等都吓得低头不敢做声,曹氏摇头道:“我要死啦,脑子却不糊涂,仁宗朝时,苏轼兄弟高中进士,你祖父高兴的不行,说是为子孙得了两个宰相之才,如今若只为苏轼写几句诗就杀他,我只怕仁宗皇帝在地底下也不能安稳哪!你不是要大赦天下吗?我知道你孝顺,不过也无需赦免凶恶之徒,就赦免苏轼一人吧。”用力说完这几句话,曹氏浑浊的老眼流下泪水,众人哭做一团,眼看着老太太没几日可活了,神宗母亲高氏也流泪道:“你就放过苏轼吧,他如此文采,若杀了他,后世人如何评论!”

    神宗心事重重回到福宁殿,案上还放着苏轼诗案的卷宗,祖母那张濒临死亡的脸庞还在面前,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对苏轼的处罚,苏轼比别人可恨之处就在他名气大,影响面广,他也不信苏轼真敢包藏祸心,故意煽动民意,本是想拿苏轼立威,为推行新法开道,现在御史台把案子弄成苏轼要谋反的态势,这就有些过分了。

    神宗思前想后,他渐渐冷静下来,不能把民意不满都怪罪到苏轼头上,新法推进太急,涉及面太广,有些政策不成熟,更多的是下面的人领会不到朝廷深意,或者说他们就是想把水搅浑,浑水才能摸鱼,李定舒亶也有私心,他们与苏轼有私人恩怨,还有喊打喊杀之人是看了风向,想要逢迎讨好皇帝,目前舆论处在风口浪尖,他这个大宋朝的掌舵人要稳住。

    神宗坐到龙椅之上,大臣早已按部就班站立等待,按官阶上前奏事,神宗有些心不在焉,突然看到王安国排在队中,他与兄长相貌本来相似,此时又长了几岁,蓄了长须,与王安石竟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情也一样认真严肃,神宗不禁想念起远在江南的那个人来。

    朝会完毕,王珪李定几人被神宗特意留下,神宗示意王安国也留下,李定忙上前把最新整理好的诗案证据等交给神宗,神宗边看边向王珪道:“爱卿看苏轼一案如何?”

    王珪是出了名的圆滑之人,他看神宗脸色阴沉,忙道:“蛊惑人心,诽谤朝廷,该当判重罪。”

    神宗不置可否,王珪又道:“苏轼有诗,‘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蜇龙知。‘这是隐刺陛下哪!皇帝如飞龙在天,苏轼却要向九泉之下寻蜇龙,其心太也险恶了!”

    神宗道:“他这是写桧树的诗,桧树根须繁茂,可不要伸到九泉之下吗!深水有龙,苏轼想得玄妙!”

    王珪见神宗如此解释,忙道:“原来如此,臣愚昧了。”

    见皇帝如此评论,李定上前禀道:“皇上仁厚,不过苏轼用心险恶,写桧树是假,影刺皇上是真,凡人如何可以随便称龙?”

    神宗沉吟不定,旁边章惇却有些看不下去,他也讨厌苏轼,不过这般在诗词中找漏洞就太可耻了,他转向李定,皱眉辨道:“只凭此句怕不能断定苏轼用心,苏轼此诗言明是写桧树,再说世人皆可称龙,如望子成龙,乘龙快婿,诸葛亮也称卧龙先生,难道他也有不臣之心!”

    王珪李定张口结舌,神宗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道:“章惇说的对,不要什么都扯到谋反上来,苏轼之案再议,你们下去把那个邓绾的事情再查查,听说他回了老家还不安分,直喊着朕冤枉了他。”

    李定王珪不敢再言,皇帝向王安国招招手,那几人纷纷退下,王安国跪地磕头,神宗道:“王宰辅身体可好?”

    王安石早已辞职,神宗如此相称,显然是彰显恩惠,王安国赶忙谢恩,道:“家兄身体康健,只是念着皇上,盼皇上不要太劳累,多多休养保重龙体。”

    神宗道:“朕身子还好,王安石不肯再做官,他现在做什么呢,住在哪里?”

    王安国忙道:“家兄在江宁城东购了一块地,起了个宅子,现在只是读书种地,有时也会去山上走走。”

    神宗微笑道:“他年过花甲,该享清福了。”又道:“王安礼到任了吗?朕让他去做江宁知府,原是要让安石自在些。”

    王安国磕头道:“臣替家兄感激涕零,唯愿圣君圣体康寿。”

    神宗沉吟一下,看来王安石在江宁过的不错,这些日子苏轼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神宗估计王安石也早知道了,他想知道王安石的想法,那个王相公公道无私,肯定不会包庇苏轼,也不会赶尽杀绝的。

    转头向王安国道:“可有书信带来?”

    王安国忙道:“家兄有上表要交给皇上。”又道:“本来是要请中书省呈上的,请圣览。”

    神宗接过书信,看那字迹工整,笔力遒劲,果然信中提到苏轼之事,王安石在信中先敬颂皇帝圣安,感谢皇恩浩荡,接着就把苏轼大骂一通,言他狂妄自大,妄言朝政,辜负皇上期望等等,不过更多的是说苏轼只是迂腐不识时务,不可能故意蛊惑人心,虽然有罪,罪不至死,最后一句,王安石言:“安有盛世而杀才士乎?”

    看神宗半日不语,王安国道:“兄长为苏轼之事思虑再三,言苏轼虽有罪但罪不至死。”王安国不讨厌苏轼,甚至以前苏轼跟他老哥对着干的时候还有些佩服。

    神宗嘘了口气,对王安国道:“你的意思是从轻发落?”

    王安国忙道:“微臣不敢。”

    神宗思索道:“朕心里有数了,你出殿别多嘴,看看李定他们还能找出什么证据来。”

    那日柔奴去见罢王巩,见他定要退婚,不由伤心欲绝,方强在外面等到她,见柔奴表情,已知端倪,二人默默回家,柔奴强笑道:“哥哥快去看嫂嫂吧,我这里没事。”

    方强挠头道:“没想到王巩这般固执!估计他还是不相信我宇文家,认定是父亲先出卖苏轼,总还是我惹出的祸。”

    柔奴气愤道:“没想到此人竟是石头脑袋!哥哥不必责怪自己,此事与哥哥无关,退婚便退婚,这人无情无义,小妹也不能嫁他。”

    方强看柔奴懊恼的样子心中疼惜,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柔奴却道:“有一件事甚怪异,李公子说他拿走诗稿时写了便笺,只是为什么总也找不到?”

    方强挠头道:“那李瑞国虽可恶,却不是说谎之人,我找遍了屋子,只是找不到他写的便笺。”

    柔奴摇头不语,进了中院,宇文方强新娶的妻子有些羞涩的迎过来,新娘子虽不是特别的美人,但皮肤白晰,性情温驯,圆圆的脸庞甚是可爱,对柔奴也极是客气,招呼道:“妹妹回来啦,见到王巩大人没有?”

    新娘子未进门前,宇文洪浩便将家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告知对方家中,那家人却不信流言,知道宇文家乃宽厚之家,高高兴兴嫁了女儿,此时新娘子要请邀柔奴去房中坐坐,柔奴忙道:“嫂嫂不必客气,我有些不适,以后再去吧!”

    柔奴默默回到房中,心中便似翻江倒海一般,几天下来,虽照常吃饭睡觉,只是像个木偶人,允娘愁容满面,当面也不敢提及此事,宇文洪浩夫妻也是心中心疼不已,仆从们看着主人家脸色不好,个个小心翼翼。

    这天一早,柔奴照常起身洗漱,忽听院外一声惊叫,却是允娘声音,几人忙出门看时,登时也惊呆了,院子中间两物打斗正紧,家里的大花狸猫咬着一条长长的绿蛇,那蛇全身正在翻滚,使劲缠着狸猫身体,狸猫两条腿被蛇缠着,仍死死咬着蛇头不放,嘴里犹在呜哇呜哇的大叫,小新却不怕蛇,拿了木棍要去敲绿蛇的头,却无从下手,正忙乱间,蛇的身子软了下来,狸猫挣脱了身体,拖着长长的蛇翻过院墙不见了。

    柔奴允娘看的目瞪口呆,小新笑嘻嘻的道:“大花真厉害,只是会把蛇乱拖,夫人看见又要吓坏了。”

    允娘犹自吓的拍胸口,那边宇文方强听这边大呼小叫,忙过来看,见大花猫又拖绿蛇,也是吓一跳,柔奴惊疑道:“城中如何会有蛇?哪里过来的?”

    小新笑道:“姑娘莫怕,这蛇却是无毒。”方强道:“前年汴河发了洪水,京城中有些低洼处水深三尺,好些人家床铺都漂起来,想是那时候从河里游过来的。”

    柔奴奇道:“洪水退去,蛇怎么还有,吃些什么?”

    小新道:“蛇吃青蛙草虫,也捉老鼠吃,想来这蛇定是捉老鼠,被大花咬住了。”柔奴哦了一声,道:“家里老鼠多么?我却没见过。”

    方强道:“怎么没有,上次在书房就看见老鼠跑出来,里屋角有个老鼠洞,花猫常去那边蹲着等,回头待我把洞填起来,省着老鼠出来拖咬东西。”

    柔奴心中一动,忙道:“你说老鼠会拖东西吗?会把东西拖进洞里吗?”

    方强见她神情奇特,不由恍然,道:“要去挖老鼠洞吗?难道李瑞国写的那个纸笺被拖进鼠洞?”两人对看一下,见柔奴脸露兴奋之色,方强立刻去找铁扦和斧头奔向书房,几人搬开家具,果然找到一个鼠洞,一个男仆刨开泥土,小心向里面挖时,几只老鼠惊慌逃出,柔奴允娘几人不由惊叫,再向里挖时,却是一个不小的鼠洞,一窝粉红的小老鼠看似出生未久,正自蠕动,洞里有些粮食米粒,还有一些杂乱的布片,方强忍住呕吐,却从洞里挑出一个破败的布囊,打开一看,里面有张纸笺,虽边角被咬坏,字迹仍清晰可见,写道:“苏学士书法暂借一观,回头重物交换,可否?落款‘瑞国’。”

    柔奴不由惊呼起来,方强兴奋道:“果然如此,有了这个,可以洗脱父亲的污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