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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叶鸢寻原本白皙的手心和脚掌,布满了各种伤痕。
有被细草割开的裂口,有走路太多冒出来的水泡,还有被草绳磨出来的擦伤。
林林总总的大小伤口加起来,也让她把药糊了一手。
涂上药之后,她长舒一口气。
这些伤口看似细小,但是疼起来也是折磨人,如今上了药倒是好多了,她今晚总算能好好地睡一觉。
刚穿好内衫罗袜合衣躺下,正当这时,叶鸢寻忽然听见耳边极近的地方,传来一阵充满磁性的声音。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就连凤幽给她的药都被撞翻在了地上,连忙行礼。
“师尊?你怎么大晚上的到这里来了?”
风千陵负手走了进来,面庞罩着一层寒霜。
叶鸢寻看见他的反应如此,知道皆因这些日子,她害怕对方看见自己手上的伤,所以有意隐瞒,称病告假未去修炼的缘故。这么多天没看见的师尊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发现了她一直隐瞒的秘密,这让叶鸢寻怎么不慌呢?
然而风千陵没有再纠结隐瞒不隐瞒的问题,只是淡淡问道:“疼么?”
叶鸢寻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害怕自己被他一瞬间看穿,晕生双颊,垂首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下一秒,她就察觉到自己的双手落入了一双温度微凉的手掌当中。
“这么多新旧不一的伤痕,你还告诉我是你自己弄的,若非我今日察觉,你还想瞒我多久?”
风千陵的语气中不免责备。
叶鸢寻耸了耸肩,却是把膝盖收拢,自己缩成了一团。
这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或者从她失去父母庇护的那天,从她被迫成长的时候起,她就已经习惯了独自忍受孤独和痛苦。
风千陵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一般,长叹一声。
“真蠢……”
长渊忽然俯下身子,凌空将叶鸢寻横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大踏步朝外走去。
叶鸢寻措不及防之下被惊呆了,睫毛微颤,瞪圆了乌黑的眼眸,手抬了抬,最终无力垂下,放弃了抵抗,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腰侧。
耳畔刮过山风,地势逐渐拔高,长渊抱着她飞快的穿行在山道上,不知为何,并没有使用仙力,叶鸢寻忐忑不安的依在他怀里,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种特有的梅香,崖坪中云雾渐渐多了起来,就像一只只夜里的鬼魅,不断呼啸着拂过身边。
过了不知多久,叶鸢寻才忍不住轻声问道:“师尊,你……你带我去哪?”
风千陵才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搬到寒梅殿去住。”
叶鸢寻闻言顿时想把他推开,慌里慌张地说道:“不行,这不可以的!”
现在她被排挤的事态,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糟糕。
如果搬到寒梅殿去,只会让人觉得这是风千陵在包庇她。
到那时,他这个仙尊如何自处?叶鸢寻都无法想象。
然而这一回,风千陵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他皱着眉头道:“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内门弟子学堂的那些老家伙,本尊迟早会整顿,仙界对魔族整体麻痹大意的态度,也需要慢慢转变,但目前来说,本尊不能放你一个人肩负这一切!”
说起来,叶鸢寻也是为了整个仙界,才会冒大不韪的风险说出魔族会卷土重来,仙界却难以抗衡的那番话。
原本这一切,都是风千陵该操心的事情。
可叶鸢寻却帮他走了好大一步,提前把这种言论说了出来。
别人也许不信,但至少这种言论,已经在所有人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很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午夜梦回时,潜意识会悄悄问自己:魔族若真的来了,我能有一战之力吗?我们现在,真的可以高枕无忧,粉饰太平了吗?
这颗种子的萌芽,至少之后在长渊再着手整顿仙界时,说服八大仙山众志成城,一起对付魔族阻力会小很多。
现在,叶鸢寻提前打破了那些人的太平梦,自然也提前承受了这种被舆论围攻的压力。
然而她只知道不能给风千陵添麻烦,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如何。
“绝对不行,我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小困境,就仓皇逃避到寒梅殿去给你添麻烦!别的上仙会怎么看待……师尊,求你……”
“怎么会是添麻烦呢?”风千陵无奈地叹息:“你是我徒弟,谁敢说什么?”
叶鸢寻闷声道:“倒不是怕闲言碎语。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啊……仙尊,我在您那待个几月没问题,那一年以后,十年以后,甚至百年以后呢?”
“我总不能在您的羽翼下,龟缩一辈子。”
“……”
风千陵笑了笑,不想再跟她争论,只道:“总之,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他丝毫不给叶鸢寻拒绝的机会,又补充道:“这是命令!”
说话间,已经抵达寒梅殿外。
叶鸢寻眨巴着眼睛,任由他把自己抱进内殿,轻轻放在榻上。
青纱帐无风自舞,鎏金烛台遍布四周,将大殿照得亮若白昼,窗外月映寒梅,暗香浮动。
这张美人榻她曾经睡过,最熟悉不过,然而今夜再见,不知为何心中泛起难言的羞涩。
她坐在床沿有些手足无措,想说点什么,长渊却已经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不久返回,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是一些瓶瓶罐罐。
风千陵来到她身边,阴影落下,叶鸢寻的手第二次落入对方掌心,下意识的瑟缩,却被牢牢控制。
“不要动。”
语气依旧强势,她只好听之任之,风千陵将瓶子里的药膏调好,开始均匀敷在她双手的大小伤口,接着蹲下身子,开始脱去她的罗袜。
叶鸢寻猜到师尊的想法,捂嘴轻呼一声,双腿嗖地一声缩了回去。
“师父,我自己来吧……”
风千陵皱起眉头,抬脸瞪了她一眼,手指一点,一道定身术伴随仙力,瞬息施加在对方身上,叶鸢寻顿时动弹不得。
下一刻,她感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落在仙尊宽大的手掌心,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呼吸微滞,就连长渊用针挑破一处水泡时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随后,药膏清清凉凉的触感,从脚踝处、足弓、足心一路蜿蜒至脚趾。
直到她两只脚都涂好了药糜,长渊才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叶鸢寻始终低低的垂着脑袋,甚至没有说谢谢。
风千陵浑没在意,嘱咐道:“如果觉得痒,不要去挠。”
“嗯。”叶鸢寻声音细若蚊呐的回应。
“还有……如果结痂,更不要去扣。”
“嗯。”
“好了,别的也没什么了……”风千陵最后说了句,抬手解开她身上禁制,便准备离开。
有风吹进殿内,烛火摇曳不定。
叶鸢寻此时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内衬,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姣好身材一览无余。
也是直到此时,长渊才微微一怔,意识到什么,霍然转过身去,广袖一挥,满殿烛火一齐熄灭。
黑暗中,叶鸢寻听到风千陵闷声说了句早点歇息,渐走渐远。她满面羞红,迅速抄起丝被盖过了头顶,在榻上不知翻了几回身,才迷迷糊糊睡去。
殿外,长渊站在月下,感慨自己的后知后觉,掌心兀自残留着那柔腻的触感,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随后猛地一拍脑门,决定喝一坛梅酒冷静冷静。
次日清晨,天不亮,叶鸢寻就醒了过来。她蹑手蹑脚爬起身,探出脑袋里外张望,见师尊不在,再不犹豫,施展仙力,一路溜下山回到自己住所,松了口气。
想到若真的和师尊住在一起,朝夕相对,真的要别扭死。只要她铁了心不肯走,想来风千陵也拿她没办法。
她梳洗了一番,正披散着头发打算回房间拿发带梳头发的时候,却惊呆在门口。
就连手里的铜盆掉在地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噪音她都充耳未闻。
因为此刻房间内的一切,干净得像是没有人住过一般。更关键的是,她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了!
而能够有能力做这种事情的,除了风千陵不做他想。
她扭过头直奔院门前,一抬眸,看见那个男人正悠闲地背着手,在门口等着她。
“师尊,你!”
她气鼓鼓地走到风千陵的面前想说什么,又哑口无言。
“我怎么了?”长渊笑道:“你一大早就回来收拾东西,为师很欣慰。不过,本尊都已经用仙力帮你拾掇好了。”
“师尊,你怎么这样!”叶鸢寻哭笑不得,直跺脚。
风千陵闻言也不恼,只是在看到她一肩乌发时,眼神闪过一丝光芒。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把头发梳好再出来,过来,为师帮你梳头。”
叶鸢寻原本想说这个时候谁顾得上梳头。
可是风千陵的话像是一道魔咒,让她不自觉地行动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背对着他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