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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不见,小娴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高挑迷人,正值青春期的少女总如朝阳春花,沾着露水的清香,那张脸与曾经的敬舒愈发相似,十足的少女漫画脸,只是小娴的眼尾略微上挑,多了几分迷人的媚态,长发,马尾,眼镜,穿衣风格都似是敬舒以前的风格,乍一看,敬舒微微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小娴穿的那身衣服,不就是自己学生时代喜欢的学院风格么?
“姐!”小娴从蜿蜒小路奔跑而来,玄泪连连给了敬舒一个大大的拥抱,泣不成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小娴……”敬舒一只手抱着小叮当,腾出一只手轻轻抱着她唯一的妹妹,热泪盈眶,“你还好吗?”
小娴不停的摇头,哭着说,“我不好,我过的一点也不好,没有你我怎能好?我想回国看你,诚叔不让,可我放不下你,你知道我多怕你出事吗?哥哥没了,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啊。”
敬舒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拥着她往回走,“一年多不见,你都长高这么多了。”
“都快两年了。”小娴不停的哭,曾经抑郁的精神状态如今看来好了许多,只是依然胆小怯懦,神情透着单薄的楚楚可怜。
一家人前呼后拥将敬舒迎上半山一坐花园三层小院,是哥哥曾经变卖家产悄悄购买的房产,这座吉布森斯阳光海岸岛原始森林覆盖率70%以上,阳光充足,气温俱佳,鲜花小镇,几乎是国际养老圣地。
哥哥变卖公司,抛售股票,变现,购买房产,给她们留下的巨额资产,敬舒看到这座充满童话复古的院落,便想起哥哥的车爆炸的画面,一阵阵的心悸痛恨,最终都淹没在这繁花似锦里,她抱紧了小叮当,不动声色走进院落。
郭黎的母亲和媳妇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大餐桌铺开在院子里,八张椅子围成了一圈,敬舒看到花园一侧的秋千,秋千上挂着风铃,便知是诚叔有心做的。
敬舒微笑,将小叮当交给诚叔,走进精致的房子去洗漱,小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敬舒洗澡的时候,她便坐在客厅等她。
这栋宅子不算大,亦不小,古朴典雅,极具西方的装修风格,地上铺了毯子,郭黎的两个孩子坐在地上看电视,虽然听不懂,但看的很快乐。
敬舒洗完澡出来,小娴便粘了上来。
对于敬舒的归来,小娴的开心溢于言表,全家人热热闹闹吃了晚饭,小娴热情的给敬舒介绍,“姐,这个郭黎哥哥是诚叔的远方亲戚,做生意失败,来投奔诚叔了,郭黎哥哥跟你差不多大,都三个孩子的爸爸了。”她指着郭黎旁边的年轻朴素的女人,“那是他老婆,做饭做的可好了。”她又指着诚叔身边一位女性老者,“那是郭黎哥哥的母亲,卫生做的很干净,诚叔想把他们留下来做工,以后可能要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敬舒的视线扫了眼郭家人,显然这家人心照不宣的替她保密了叮当的真实身份,敬舒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郭母不停的给敬舒夹菜,郭夫人亦是看着敬舒温柔的笑,全家人将敬舒奉若神明一般,不知郭黎跟家人讲述了怎样的故事,让她们看她的目光都是发光的,倒是郭夫人敞亮地说,“小郭说他换了新工作,给人做私人助理,工资开的高,提前预支了巨额的工资,我还不信,以为他又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弄来的钱,闵小姐,看到您和诚叔,我这心算是落下了,小郭能遇到你这么好的老板,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是啊,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郭母轻言细语,“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漂亮,比电视上的女明星还要漂亮,简直不像是凡间的人。”
小娴看着敬舒的脸说,“姐,你的眼睛和嘴巴又动了?”
敬舒坦诚地说,“嗯,换了内双的凤眼,做了唇角上扬。”
“比去年那张脸有辨识度多了,很有性格特点。”小娴说,“可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脸,不能整回去么?反正都是整容。”
敬舒说,“脸动一次就够了,不能动多了,动多了怕有后遗症,时不时要护理,很费精力,现在这样刚刚好。”
“姐,你会脸僵吗?会不会打一拳鼻子歪掉?下巴变形,额头凹陷,皮肤裂开什么的?我看好多整容的人脸都会出问题。”小娴天真的问。
敬舒说,“暂时没有。”
她不知道纪临江究竟给她做了怎样的手术,她摸过自己的鼻子,像是真的,皮肤的触感也是真实的,曾经遭遇暴力对待时,她的脸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这张斥巨资打造的科技脸,却有最真实的嬉笑怒骂,她没有感受到不妥,显得自然而然。
“还是不要整容的好。”小娴说,“老了有后遗症就恐怖了,好多女人年轻的时候为了变美整容,老了脸就垮了,女人图一时的美貌栓出男人的心,终究不长久,图一时图不了一世。”她抖了一下身子,“我是接受不了,咱这张脸也挺美的,至少娘胎里带出来的。”
“大小姐这副样子挺好,本就天生丽质。”老诚说,“咱们有现在这样稳当的生活,都靠大小姐,小娴,你语言课程做完了吗。”
敬舒微笑摸着小叮当的羊角辫没说话。
似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郭黎急忙换了话题,一家人吃完饭,小娴粘着敬舒向她打听国内的情况,抱怨地说,“姐,诚叔总没收我手机,我天天像个犯人一样,不是上课就是上课,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你这个年龄段的任务就是学习,国内的孩子们都在准备期末考试了。”敬舒问老诚,“给她办入学手续了么?”
“还没有,身份没解决,我们暂时用的恩呈少爷之前办的证件落脚的,不过给小娴请了老师,课程紧跟着,有机会解决身份问题,可以参加考试的。”
敬舒沉思,这些日子该是帮小娴把身份问题解决了。
夜间,陪小娴闲聊许久,等小娴睡着了,敬舒方才起身,去郭母那里抱着熟睡的小叮当来到院子里独坐,小叮当已经睡熟了,薄薄黑黑的头发揪了两条细细高高的小辫子,婴儿肥的小脸压在敬舒的胳膊上,微微嘟起,淌着口水,挺秀的小鼻子呼吸匀称,浓密的睫毛闭合,温软踏实的触感,敬舒低着头静静看着她。
这仿佛是她人生所有的希望,如同绝望无助的缝隙里生长了一枝绽放花朵的绿植,治愈了死灰的心,让她有了活下的勇气和动力,叮当是她的全部,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只是这样看着她,便有浓郁的幸福感从胸腔里流淌出来,人生倒是也没有那么苦了。
所经历的一切,似是都变得值得。
至少上天给了她一个孩子,哪怕这孩子跟那个人长得那么相像,哪怕她是仇人强迫生下来的孩子,哪怕她曾经那样憎恶她的存在,甚至想要把她扼杀的摇篮里,可是历经千帆,这个曾被她视作耻辱污点的孩子,却成为她心底最柔软不可触碰的区域,她为自己曾经对她的抗拒充满歉意,无论她的父亲是怎样的恶人,可孩子是无辜的,这条生命是无辜的,她应该被善待。
敬舒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头微笑看着小叮当,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大小姐。”诚叔在她的旁边坐下。
“还没睡?”敬舒匆忙擦了擦脸。
诚叔说,“你受苦了。”
敬舒摇头,“怎样都是一生,活着,就无法避免人生的风浪。”
“小姐。”诚叔说,“你……不一样了。”
敬舒不解的转脸看他。
诚叔轻声,“你从棱角分明的石子打磨成了圆形的鹅卵石。”他轻轻叹息,“人生不如意者十有玐玖,若是没人爱你,要学会自己爱自己,无论发生怎样的大风大浪,熬熬就过去了,熬不过去的时候,就对自己好点,吃一顿自己喜欢的餐点,看一部自己喜欢的电视剧。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自己的人生,一旦你放弃了,你所经历的苦难都没有意义,它们无情的碾压过你,徒留一地狼藉。可如果你不放弃,那些苦难终将成为过去,成为你人生的奠基石,你独自走过黑夜,迎来的便是天明,你会成为自己的太阳,向你现在一样,还能散发光芒。”
敬舒怔怔看着他。
诚叔说,“小姐,在我看来,你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干翻了它,美丽极了。”
敬舒忽然笑了起来,将头靠在诚叔的肩膀上,脸却埋在小叮当的肩窝处,濡湿了一大片。
诚叔说,“小姐变得很温柔了啊,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内心真正强大起来的人,才会有这样温柔的力量,连我都觉得耀眼啊。”
敬舒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肩头轻轻耸动,诚叔肩膀上的衣服却湿了。
诚叔轻轻摸着她的头,“那些温柔的人,也会有千疮百孔的心,她们会用自己的伤口去治愈旁人,给旁人感同身受的体谅和慰藉,久病成良医,这就是一种温柔,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
“没有温柔,只是太累了。”敬舒闷声。
因为太累了,累的无法呼吸,所以才会以一种疲态面对箭矢和风雨,那些恩怨纠纷,功名利禄,爱恨情仇,连去面对的力气都没有,都随它,听之任之。
诚叔没有问她留在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单单看这个争强好胜的姑娘如今心如止水,与世无争的模样,便知道她经历怎样脱胎换骨的时刻,才会有了如今的止水姿态。
不忍问,不愿去撕开她的伤疤。
金颐是两天后出现在敬舒面前的,敬舒正抱着小叮当,坐在院子里辅导小娴功课,金颐从后院的山坡上跳了下来,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出现在院子门口,笑如太阳,“宝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