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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风中有朵雨做的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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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若芸走的那天,其实是很平凡的一天。那天天气阴凉,时不时会刮阵小风。树上的叶子开始枯黄飘落,北京进入了深秋。路上行人匆匆,生活按部就班,只有躺在路边的流浪汉,才有闲情思考人生的意义。

    赵思麦也是为生活碌碌奔命的一员,那天下午,她正在为一家杂志拍摄写真。化妆时,陈若芸打来电话。

    “喂?笑笑。”

    “什么事?芸姐。”笑笑坐在椅子上接起电话,后面有位发型师在专心致志地给她捣鼓头发。

    “笑笑,我觉得我老了。”陈若芸开口便说道,她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自己那张脸,丧气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让赵思麦有些疑惑。不过女生的话题,总是这么天马行空,千奇百怪。

    “我的眼角都长鱼尾纹了。”她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愁容满面,满心焦虑。其实那张脸啊,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我的姐姐呀,您都40岁了。”赵思麦哭笑不得地回答她。

    40岁了,该到了长皱纹的年纪了。

    “没有人可以青春永驻的。”她安慰她。

    “或许,我可以。”陈若芸故作幽默地开着玩笑。

    “你?靠什么?”赵思麦像往常一样怼她。

    陈若芸没有回答。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要开拍了。”赵思麦只当她是闲聊,便匆匆挂了电话。现在她要忙工作了,没什么心思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处在黑暗中的人很难被发现有什么异常。

    那条短信发来时,已是深夜十二点了。内容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赵思麦看到这三个字时,也没往那方面想。

    她回道:〔你走了?去哪儿了?〕

    半个小时后,无人回应。

    接着她又回道:〔去横店了?最近有新戏?〕

    但仍未回复。

    赵思麦这下才急了,她不得不向着糟糕的方面想。之后,她接连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

    后来,赵思麦赶去她家时,任凭她怎么哭喊、砸门,都没有人应了。

    赶去现场、报警、联系亲属、做笔录,忙完这些事后,天已经亮了。第二天的天气明朗,太阳炽热灿烂,可能是这个秋季最好的天气了,可惜陈若芸看不到了。

    赵思麦趴在警局的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没睡着,只是为了让哭肿的双眼闭一下。穿着单薄的衣服忙碌了一晚,加之情绪激动,她的身体变得极其虚弱。她额头发烫,四肢乏力,嗓子嘶哑,反应迟钝,连视线也变得模糊。

    天亮的时候,她记不住自己糊里糊涂地都干了些什么。只记得临走时,一位小警察拿着一个本子笑嘻嘻地找她要签名。

    那时才早上五点半,来接她的人不是周华露,而是毕易安。她打的电话是周华露,可是周华露嫌太早了,便叫了毕易安来接她,反正她有让毕易安来接赵思麦的理由。

    车内,两人沉默无言。毕易安心疼地看着赵思麦,她的眼睛肿得像两颗巨大的核桃,嘴皮发白,无精打采的。

    毕易安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默默地将安全带给她系上,开车离开了警局。

    一路上,赵思麦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她始终没有想通,为什么陈若芸会选择离开?为什么会一点征兆都没有?为什么她不把她的苦恼向她述说?与她相识那么多年来,她认为的那个她,一直是那个知性、成熟、幽默、乐观的芸姐。赵思麦却不知道,她其实一直被苦难与抑郁折磨着。她在内心里责怪着自己,怪自己没有看见她在黑暗中挣扎,怪自己没有将她从泥淖里拉出来。

    果然,陈若芸是个好演员。她演的那个乐观坚强、性格洒脱的女人,骗过了身边的所有的人。

    回到家后,赵思麦卷缩在沙发上,她枕在毕易安的腿上,握着他的手,睡了一会儿。这让她感受到了片刻的安稳,毕竟,姐姐走了,就只剩下哥哥了。

    陈若芸走了的新闻传到网络上,微博上的网友都在困惑,这个陈若芸是何许人也?因为这个在娱乐圈不能拥有姓名的小演员,一天之内,有无数影视工作者为她发文悼念,其中不乏知名演员。

    丁可欣:【我很喜欢的一位大姐姐,可惜永远地留在了40岁。??】

    演员安迪:【你将青春永驻,我将念念不忘。】

    梅享:【芸姐是我很尊敬的一位演员,在做演员这条路上,她教会了我很多,也帮助了我很多。我觉得她可以称之为真正伟大的演员,因为她敬业、有天赋、热爱表演,几乎把表演当作生命的全部。同时,她也是很有魅力的女人,知性、洒脱、成熟、充满智慧。可能这个世界配不上她吧,今天她走了。我来不及挽留你了,那就对你说声谢谢吧。芸姐,祝你在那边一切都好。??】

    张奥康:【愿苦痛不再伴随你。??】

    华数工作室:【如果对你来说这是一种解脱,那么,一路顺风。】

    周雨曦:【再见,芸姐。??】

    赵思麦:【愿天堂是你爱的北国风光。】

    ......

    还有太多太多令人沉痛的悼文。这个不知名的小演员,离开之后,无数个娱乐圈的影视工作者都为她发文悼念。

    她,终于引起了大众的注意。如果她还在的话,也许这些关注能让她接到心仪的剧本。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直到晚上毕易安走时,赵思麦都未能从悲伤的情绪缓过神来。毕易安说了一些笨拙的安慰话,但都不济于事。后来,他急了,便说:“你想要什么?哥可以答应你个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只要赵思麦能开心起来。

    两人都知道,赵思麦可以许什么愿望,但是她没说。今天的她,只属于陈若芸。

    葬礼是毕易安帮忙操办的,就在北京,办得很简单。葬礼上,陈若芸的妈妈抓着赵思麦崩溃地问道:“为什么她会想不开?!为什么她会想不开?!”

    赵思麦只是哭着摇头,连连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

    情绪失控的陈若芸妈妈被毕易安和张奥康一众人拉开了。她疯狂,她无理取闹,但大家都理解。她其实并没有责怪赵思麦的意思,作为母亲,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女儿为什么想不开,又有什么脸面要求别人知道呢?她只是太崩溃了,毕竟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离开了,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如果是一场事故,那还好受些,至少她生前可能是快乐的。但是,她的离开却是生前无数苦难的压迫而导致的啊。

    最后,陈若芸被带回了家乡。北京,那座她不知喜不喜欢的城市,终究还是离开了。

    后来,赵思麦也去了趟俄/罗斯。那列去俄/罗斯的火车,一开便是6日。即便是有毕易安陪着,车上的日子也是难熬的。赵思麦想,这么磨人的时光,却是陈若芸最喜欢的时光,那么她平时过得是有多苦呢?

    俄/罗斯并不好玩,荒凉、压抑、了无生趣。白茫茫的雪连接着黑漆漆的夜,无穷无尽。

    俄/罗斯的冬季实在是冷,大多数时间,毕易安与赵思麦都困在屋里,透过窗户看着白茫茫的雪景。

    每晚,毕易安都要在赵思麦房间闲坐几小时才离开,因为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干。电视机里放着俄剧,虽然看不懂,但还是放着。毕易安会为自己倒一杯伏特加,有时候,赵思麦也会在杯中蹭两口。他们裹着毯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毕易安常对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伤心事,一定要跟哥哥说,知道吗?”

    陈若芸的离开,给了他很好的警示。他不敢想象,如果发生这种事的是赵思麦,他该如何面对。况且他认为,赵思麦的境遇不必陈若芸要好。如果赵思麦想不开,他会下意识认为,自己将要负有最大的责任,尽管他俩什么关系也没有。

    赵思麦只是安慰他:“没事,我从来没有想过做那种傻事。”

    她没有想过,自然很难认为别人会想做那种傻事。所以,陈若芸走了,在她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时候。

    赵思麦离开俄/罗斯时,将陈若芸的一套衣物埋在了茫茫白雪的荒原之中,垒起一座小小的土堆。

    “就当是带你来了吧。”她对着那土堆自言自语:“以前老是缠着你带我来俄/罗斯,你不带。这次我自己来了,觉得也不过如此嘛,不知道你为啥这么喜欢。既然你喜欢,我就把你留在这儿了。”

    荒原一马平川,白茫茫的一片,周围没有遮挡物,只有一条公路连接着星星点点的居住点。风使劲儿的挂着,打在脸上生疼,人在外面是站不了多久的。

    “笑笑,该走了。”毕易安站在不远处催促她。天气实在恶劣,即便是赵思麦裹得跟个熊一样,他依旧怕她身体受不住。

    “再见了,芸姐。”赵思麦走时,望了望那立即被大雪盖住的小土堆,作了最后的道别。

    车上,毕易安告诉她,明年6月份,这里会被花草覆盖,野兔和狐狸都会出没。那时候,这里将生机勃勃,鸟语花香,芸姐便不会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