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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名震江湖万人敬仰的李大侠曾经说过:简单的就是最好的,越简单的就是越有力的。
此时莫语只觉得这句话用到自己身上或者说脑子上并不怎么准确,那矮墙明明没有升起来,为什么自己竟一点都没注意,万一被人发现了,吴兄性命休矣!
刚掠出门来,一只拳头就在莫语眼前迅速放大,莫语猛地后仰,使了一个铁板桥。那拳并未用老,顺势向下砸来,莫语右腿做朝天蹬,一脚蹬开了那一拳,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双手刚护住门户,一只脚已踏在他的双臂之上,直接将他踢入门内。
“莫兄!”吴殇惊呼,自己下意识地提气却感到丹田一阵剧痛,气机霎时溃散。那来人冲至莫语身旁,就要一脚踏下,莫语于千钧一发之际来了一个“驴打滚”,躲过了那夺命一脚。如果驴打滚大家姬栋在场的话一定会指点他:速度不够,姿势也不够难看,不能够分散敌人注意力。
又是一记扫腿袭来,莫语一拍地面,身体腾空而起,凌空使出了家传十二路弹腿,连环击向对方头部。来人双手连拍将弹腿尽数挡下,但未能卸下全部力道,后撤了数步,莫语亦立定身形,两人以门槛为界,各自站定。
“莫兄,不要打了,不是敌人。”吴殇捂着腹部,声音虚弱但还是那么冰冷。莫语正没弄懂情况,只见来人随意理了理衣衫,“啪”的一声展开一把折扇,说不出的写意风流。“姓吴的小子,还没死啊?看你这架势也就还能挺个一年半载了吧?”
莫语挠了挠头,抱拳向来人道:“这位大叔……额,这位公子认识吴兄?不知怎么称呼?”来人随意拱了拱手:“在下唐隐,和这吴小子勉强能算旧识。你这北人小伙功夫倒是还凑合嘛,叫什么名字啊?”莫语说:“啊…我叫莫语,唐公子你真厉害,武功这么高,而且还一下子就看出来我是北人。”
唐隐嗤笑一声,将折扇往脖领里一插,大步进了柴房,“满嘴的北话味,谁听不出来。”
吴殇坐在柴堆上一脸不待见,唐隐走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慢条斯理道:“北人小子别紧张,把腿放下,没看我给吴小子看病呢吗。嗯……嗯……强行破境,气血逆行,不错不错,比几个月前你走的时候更严重了,这么看你不需要一年就可以归西了嘛!到时候要不要唐某给你写个名动京城的挽联啊?”
吴殇将手抽了回来,冷冷地道:“和你没关系,有事就说,没事快走。”唐隐抽出折扇一拍大腿:“嘿!你这小子,这暗门密道还都是我给你建的呢,虽然好像赶工急了点,机关出了故障,那墙本来该是朝内开个小门的……”吴殇打断道:“唐隐,我是回来报仇的,你应该很清楚,我不能把竹烟扯进来!”
唐隐笑意渐褪,平静地道:“那你还来这干什么?直接死在外面岂不是一了百了?”莫语在旁听得真切,急道:“唐公子,是我们发现吴兄身受重伤,这才救了他。你有什么办法救他就请你快快施展吧!”唐隐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还很侠义啊,可你了解他吗?你知道这小子让我们家小姐受了多少苦吗!”
莫语看向吴殇,不知所以。吴殇抬起了头,隐有戚容。“莫兄,我不瞒你,其实我早就该死了……”
………
竹烟房中,刘大人满脸笑容,稳坐于椅上,竹烟轻轻落座,示意刘大人品茶。
“竹烟姑娘果然国色动人!若不是刘某家有悍妻,几乎就想与姑娘把酒言欢,共度良宵了呀!”刘大人轻抹杯口,欲待饮时却发现杯里是传说中的“满天星”,心情立时不好了起来。
床下的魏树芬听闻此等亵渎言语,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一屁股将之坐死,姬栋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袖将他留在原地。
竹烟即便身为未出阁的清倌,好歹也是在青楼里厮混过数年的,什么侧词艳曲没听过,这点轻佻还不足让她破功,“刘大人有何事直说便是,深更半夜,小女子已是困倦不堪了。”刘大人放下茶杯轻轻一笑:“那敢问竹烟姑娘这么晚了衣衫还甚是整齐,难道是早已知道有客来访?”姬栋心里一惊,猜到这是自己从密道上来时惊动了竹烟姑娘。竹烟正不知如何回答时,门口再次传来了声响。“薛公子啊!竹烟姑娘真的已经睡了!”“王婆,不必慌张,我来找竹烟姑娘乃是有要事相谈,相信姑娘会卖我个面子。”
姬栋突然感到了熟悉的抽离感,看向双手,果然有了重影,只是这次没有了透明薄膜出现。正恍惚时,只见刘大人一跃而起冲向床边,一个潇洒的侧滑就钻到了床底。
门外的人轻轻地敲着门:“竹烟小姐?在下薛国丕,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一见?”竹烟已经没了什么好脾气,冷淡道:“不见。”此时床下,魏胖子小眼睛瞪得浑圆,刘大人眉毛挑到了发际线,两人分别捂住对方的嘴,脚下却不停地互相蹬着。姬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个场景太熟悉了…怪不得会出现定势。
薛国丕并没有离去,反而恬不知耻地推门而入,竹烟正准备使出些手段,薛国丕平静地说了一个字:“唐。”竹烟霎时如临大敌。薛国丕反手将门关上,很自然地坐到了那张刚刚被两个人坐过的,应该还很热乎的椅子上。
竹烟没有坐。“你什么意思?”薛国丕看了一眼桌上的满天星,失去了喝的兴趣,转过来对竹烟道:“姑娘的秘密薛某自然不会乱说,只求姑娘答应帮薛某一个忙。”竹烟蹙着眉,片刻后道:“请薛公子里屋说话。”
床下的人不淡定了,魏胖子再一次想坐死某个人,两边的“床友”一起拉住了他。“魏公子啊~这赌约还是在下赢了吧。”刘大人满面春光,嘴几乎快咧到了耳根。“哼,我是仆役开路进来的,又怎地?难道你是自己闯进来的!”魏树芬气呼呼地道。
“在下当然也是靠仆役,不过貌似魏公子先违约了,所以自然是我赢了!这下魏公子要带在下参观贵府的……”话未说完,竹烟和薛国丕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刘大人立刻住嘴。
“那此事就拜托竹烟姑娘了!事成后薛某必有重谢!”薛国丕黑黑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只要薛公子守口如瓶,小女子就感激不尽了。”竹烟冷若冰霜。“好说,好说!竹烟姑娘,咱们芙蓉园会见!”
见薛国丕走远了,魏公子和刘大人从床下爬了出来,竹烟漠然道:“二位不送。”两人皆是拱手与竹烟告辞,走到门口,刘大人回头看了眼床底,很快又追上了魏公子。“魏公子啊!何时带在下去参观啊!”
竹烟捂着额头,正觉得心力交瘁,忽然厉声道:“出来!”姬栋灰溜溜地从床底爬了出来……
“你怎么还在这!!”“彭…”
姬栋一手捂腹一手扶腰地挪下楼,心里只有对那抠脚的命运的咒骂,什么好运气,都是骗人的……快下到柴房时,姬栋听到莫语了的声音:“吴兄,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劝你最好去见见竹烟姑娘。”姬栋心道这又是哪出,加快脚步回到了柴房里,只见吴殇依旧坐在柴堆上,只是眼圈发红。莫语站在吴殇对面,身边还多了一个帅得掉渣的蓝衣中年人。
“敢问这位公子是谁?”姬栋双手都占着,拱不了手,莫语忙来扶他,介绍道:“这位是唐隐唐公子,是竹烟小姐的……”唐隐懒洋洋地道:“侍卫!”莫语继续道:“啊,他们都是吴公子的朋友,吴公子刚才说了他的过往,刚好你不在。”
姬栋将小蓝药丸交给了吴殇,吴殇吞服下去慢慢调理,莫语在一旁大概为姬栋讲述了一遍。原来吴殇乃是一个名为流云阁的武林世家的少阁主,不幸在两年前被灭了门,只有他逃了出来,在长安藏了两年。这期间吴殇与几年前在昆仑大会上认识的竹烟重逢,而后他打听到了仇人的踪迹,出城追杀,不想那仇人又来了长安,于是又跟了回来,发生了今晚的那一幕。
姬栋听完唏嘘不已,对吴殇道:“吴兄弟,莫要过于悲伤,不知今晚是否报了大仇?”吴殇摇了摇头:“我为了杀他强行突破了家传功法的境界,已是重伤之体,今夜本来可以一举成功,岂料关键时刻内伤突发,又被那仇人的家丁一拥而上,砍得浑身是伤……要不是两位相救,吴殇恐怕已经去九泉之下和父母亲大人重逢了。”
吴殇继续道:“我这两年查到,那灭我满门的仇人乃是塞北草原上的胡人,头目叫木牍铁伐。两年前,这些草原蛮子毫无征兆地攻上我流云阁,自知不是对手,居然用出了迷魂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算这样,我们几乎也与他们拼得同归于尽。阁里的供奉,门人,乃至下人都被杀了,我的父母亲为了救我,也惨遭毒手……我在一个家丁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来,一路逃到了长安。后来我又见到了竹烟,她…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我只是个没有未来的复仇者罢了……”唐隐冷哼一声,吴殇顿了下继续道:“在长安修炼了一年多之后,我得知了那蛮子的下落,准备出城追杀他,结果追查了几个月才发现,他竟来到了长安,而且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富家翁,于是我又回到了长安城,就在今晚刺杀了他,可惜……天不助我。”言罢,吴殇的眼神暗淡了许多。
姬栋正要说话,唐隐起身道:“你怎么不说说竹烟小姐为你做的呢?你们重逢之后竹烟小姐几乎每日都是以泪洗面,小姐身体那么娇弱,怎么受得了!”姬栋惊愕地捂着腰腹,完全不能赞同这句话。
“你说你不需要帮助,小姐就完全不去打扰你,你强行破境受了无法挽回的伤,小姐就一直打听可以治这种伤的药,打听到了还要自己去找,南疆啊!我怎么可能让小姐去!这些还好,小姐让我做暗门密道,怕你出事好有个照应,你倒好,直接出城追凶去了。就算这些都不算什么,可你又回来用这暗门密道,向小姐讨药作甚?你不知道小姐只有三粒那种药吗!”唐隐越说越气,最后衣袍竟无风自动,莫语见状挡在了姬栋和吴殇之前,警惕地道:“唐公子息怒,吴兄弟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屁的苦衷!既然相互喜欢那就相见!管他明天是否洪水滔天!”唐隐拂袖朝门外而去,走前留下一句话:“吴小子,是个男人就上楼去。”
姬栋和莫语面面相觑,又看了眼吴殇,吴殇低头不语。“咱们这是卷进了什么事里啊……”姬栋对莫语悄声道。“唉…我也有点晕了,只是和你找个茶馆,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莫语一脸愁容道。“说起来咱俩也才认识了一个晚上啊……真是缘分哈。”“姬老弟,这缘分有点太刺激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两人正嘀咕着,吴殇挣扎着从柴堆上爬了起来,踉跄着朝密道走去。“不用扶我。”吴殇对二人道,“他说得对,既然是男人,有些事总得面对。”
姬栋看着吴殇蹒跚登楼的背影,感慨道:“真希望他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莫语讶然:“姬老弟,你这文采可以啊!感觉这句话很有深度啊。”姬栋摇摇头,刚要说话,突然朝后倒了下去。
莫语忙扶住他,仔细一看,原来是睡过去了,不禁感叹这一晚实在是一波三折,不知不觉都已经五更天了。莫语将姬栋放到了柴堆上,自己也躺了上去。
“说好的客栈上房啊……”莫语叹了口气,与姬栋背靠背,很快进入了梦乡。
窗外面,唐隐坐在矮墙上望着天边几乎淡去不见的圆月,背影落寞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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