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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儇平日对他们这些幕僚,都是和和气气的,甚少动怒。这会子与阴登楼,因为裴重熙的事起了争执。很显然是怒气极重。
见状谢长安忙道:“大殿下,阴兄许是喝醉了酒。不如微臣先送他回去?”说罢他又看看阴登楼,朝其摇头。
可阴登楼就是梗着脖子,全然没有要低头的意思。
瞥见二人间的小动作,桓儇敛眸喟叹。挥手示意几人起来。
“阴登楼。”桓儇唤道。
闻言阴登楼颔首,“微臣在。”
“本宫知道你觉得裴重熙并非忠臣,不可任其做大,但是你要明白一点。想要扳倒温家绝不是本宫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桓儇目光疏漠,扬唇,“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不容小觑。有他从旁协助,本宫和诸世家才能制住温家。”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而温家因为是外戚的缘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和裴重熙联手的情况下,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让薛家退出长安。迫得温家只能和杨氏和颜氏,这样的世族联手。所以要扳倒温家,她只能和裴重熙联手。
“可您难道就不担心,裴重熙他只是在利用您么!等您扳倒了温家,在朝中再无人可牵制他。他若想趁机谋朝篡位,您和陛下又该如何!”迎上桓儇的目光,阴登楼再度出言。
看着阴登楼挺直的脊背,桓儇叹了口气,“倘若他真的谋朝篡位,本宫自当亲手杀了他。”
似乎是没想到桓儇居然是这般想的,阴登楼眼中浮起诧异。
“本宫乏了,都退下吧。”
“恭送大殿下。”众人齐道。
待桓儇走远,韦昙华瞪了眼阴登楼。眸中浮起责怪,“你也真是的,好好端端又提这茬做什么?”转头看向谢长安,温声道:“我去大殿下那边看看。”
桓儇到底是习过武,这会子又在气头上,步伐极快。等韦昙华追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
内心极为担忧桓儇的韦昙华,一路追到桓儇寝居门口。
廊庑两盏琉璃灯,散着暖黄色的光芒。门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人,烛光映在她身上。
听得脚步声,桓儇抬头,“你怎么来了?”
“昙华担心您。”走到桓儇身边坐下,韦昙华眸中浮起担忧,“您没事吧?”
“本宫无事。”桓儇褪下腕上的佛珠,拢在掌心。至她面上浮起倦怠,“很多人都问过本宫。假使有一天,裴重熙谋反的话,本宫要如何。”
从桓璘到温嵇,再到桓峤。已经不止一个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她与裴重熙,彼此熟悉彼此的弱点。相识,相知,相爱再到后来的势均力敌。她们再就是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但是如果有一天裴重熙真的背叛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如果裴重熙必须死,那也只能是本宫杀了他。”
她不会给任何人折辱他的机会。
眼帘垂下。一滴泪珠顺着她眼角慢慢滑下,最后湮没在衣襟上。
“可昙华觉得熙公子不一定会背叛您。”韦昙华低声道。
自打跟着桓儇以来,她将裴重熙对桓儇的情谊看得明明白白。若非真心希望大殿下,熙公子又为何会屡次为大殿下涉嫌,甚至于那次舍命相救。倘若那次真的如阴登楼所说一样,熙公子又何必救大殿。大殿下死了,再栽赃嫁祸给温家岂不是更好?
“但愿如此。时候不早,你回去吧。”将佛珠重戴在手上,桓儇舒眉,“你抽空想个法子吧温卿妍约出来。”
“喏。春夜寒,还请大殿下好好照顾自己。”
闻言桓儇点头。
长夜终尽,阳光再度照于长安城上空。
那些闹事的儒生,还是被温家出面保了下来。不过仍旧被桓儇以不敬皇族的名义,逐出了长安城,且勒令他们五年内不得入仕。
此旨一出。众儒生虽然不满,但是畏于桓儇权势,只得灰溜溜地离开长安,各归各家。
在驱儒生出城的同一日,宫里又传了一道旨意到兴平公主府。旨意上说念兴平公主一片孝心,特许其前去顺陵为成帝祈福。
旨意送到公主府时,兴平公主哪里肯依。非得进宫去见皇帝,命人扣下了传旨的内侍。想要逼着皇帝出宫来见她,可等来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府的徐姑姑。
命人绑了兴平公主,徐姑姑温声道:“兴平公主,大殿下有话让老奴转告您。”睇目四周,徐姑姑上前一步,“大殿下说,无论您怎么看她。但是有件事您得记着,既然当初桓璘拼死也要留您一命,是希望您好好活着。要是您自个不爱惜这条命,她也没必要守诺。”
言罢徐姑姑一挥手,公主府的府卫便将兴平公主押上马车,前往顺陵。
听着马车上传来兴平公主的哭闹声,徐姑姑叹了口气。
“但愿这位能够明白大殿下的苦心。这滩浑水,她如何能进来。”
徐姑姑来复命时。桓儇正在西市的金明楼设宴,款待温家庶支的几人。只不过这宴是以谢家名义所设。
“她走了也好。”往熏炉里添了块香料,桓儇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半扇窗户,“一旦温家失势,她少不得要收牵连。只是本宫唯一能保住她的办法。”
“您何必将自己逼得这么苦。”韦昙华眼露心疼。
这位大殿下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待见手足,但却也没赶尽杀绝。
“本宫留他们并非因为怜惜。只是淇栩登基一年,若是杀孽过多,天下人便会非议他。”回身看向韦昙华,桓儇语调柔和,“君王应当学会恩威并施工,而仁也不能少。唯有仁、明二者皆备才能坐稳皇位。”
譬如成帝初登帝位,为了坐稳皇位。自然是励精图治,拼命地做出成绩给武帝看,让武帝看看谁才有资格坐到这个皇位上。可武帝一死,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屠戮良臣贤臣,晚年又迷上炼丹,最后落得一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您想的永远都这么周到。”
“淇栩年纪小,本宫总要替他多考虑些。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先帝托孤的信任。”桓儇眼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