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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家获罪一事,到底还是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山东士族中联名上书者不在少数,都不相信宗家会做这样的事情。恳求朝廷彻查此事还宗家一个清白。
奏疏和联名信被一块递到了长安,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讯。
长安城中曾经和宗家有过来往的朝臣,也忙着撇清关系,免得遭受牵连。一时间求情的只剩下白身的士子们。
负责此案的三司也没闲下来过,毕竟宗家一案的决策人是桓儇。刑部拿着胡商的供词和宗家搜出来的证据一对比,坐实了宗离利私度之嫌。
供词和证据皆被呈到了桓儇案头。
“按律定罪吧。”桓儇扫了眼状书上的内容淡淡道。
“是。”
送状书的内侍一离开,桓儇动身前往政事堂。
春风拂面送来上林苑的桃花香。随着春色渐深,连绵的春雨终于得以消停下来。天际中乌色淡去,目见晴空万里。
轿辇被内侍抬着,晃晃悠悠地行过太液池往政事堂而去。桓儇手抵着下颌,神色倦怠地看向远处的宫殿。
那日事毕后宗家府邸刚被围,奉命守在府邸附近的金吾卫就遭到了大批士子的攻击。京兆尹一听闻此事,连忙带人赶了过去。遣散了闹事的士子。
士子到底不比朝臣,京兆尹不敢随意处置他们。训斥几句后又将他们全部放了回去。嘱咐他们在家中安心准备明年的考试,莫理会这些事。
纵然朝廷拿律法压着他们,可是堵不住悠悠之口。对桓淇栩不满者大有人在。
桓淇栩自当登基以来,一波接一波的事情没个消停。这会宗家的事更是直接冲他扑了过来。好在他比初登基的时候成长不少,行事上小心谨慎,存疑的地方也会来寻她解惑。唯独这事,他要面对的并非朝臣,而是天下万千士子,将来有可能成为朝廷新鲜力量的存在。这些人的力量往往不容小觑。
后宫里温初月记挂着温家,又是桓淇栩圣母,平日言语中少不了抱怨几句。她听说那日百官聚于太极殿为冯仁弘求饶被他训退后,温初月特意来寻了他。
他记着自己身负民生重任,并不认可温初月的话。也告知温初月他是皇帝,就应该承担自己的责任。
可到底还是年幼,还没理解君臣间的弯弯绕绕。
捏捏眉心,桓儇抬眸看向重重宫门。面上疲惫难消。
朝廷的积弊,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隐藏着每个地方,蚕食着王朝的生命。从忠武皇帝开始到成帝再到先帝,最后遗留下来的问题悉数压在了桓淇栩身上。
在成帝诛灭萧氏以后,一直屈居其下的郑氏一跃而起,成为了京中世家之首。朝中原本相互制衡的局面也被打破重书。余下世家察觉到成帝有意清洗朝局,日日惶恐不安。唯独只有郑氏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与支持,成为破开世家的利刃。
荥阳郑氏……
思绪至此桓儇眼中掠过厉色。郑氏身上的信任是踏着萧家的血换来的,亦是皇帝斩除萧家的主力。
郑家女为妃时一直嫉恨她母亲萧贵妃颇获宠爱,在萧氏一族破碎后仍觉得不够泄愤。又进言成帝应该改立太子,将桓俶贬为郡王囚于夹城,之后又联合术士向成帝进言,说她有女主之像,让皇帝将她遣至洛阳从此不闻不问。
而之后郑氏女被立为皇后,郑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作为报答不留余力地替成帝铲除世家朝臣。
直到六年前,她才联合温氏还有裴重熙以清君侧的名义将郑氏拉下马,逼成帝禅位,扶持她兄长登基。
那时兄长刚刚登基,许多事情都未稳定的情况下,遗祸也不敢处理。纵然兄长在登基后励精图治,也未能拔除积弊。
桩桩件件的事情在脑内盘旋。轿辇已经穿过承天门,停在了政事堂门口。桓儇深吸了口气,踩着内侍的背下辇。
看着眼前书着政事堂的牌匾,桓儇挺直脊背走了进去。
门口内侍推开门,议论声传入耳中。在门口褪去丝履,缓步入内。
她没来,中间的位置也空了许久。等她一落座,聚于此处的各部首魁纷纷施礼问安。
“山东的事拟得如何?”桓儇拿起案上的折子看向薛文静,语气辩不出喜怒。
“已经拟好了,您来之前臣等就在商讨此事。”说着薛文静起身递了纸笺过去,“您看看有何不妥之处?”
接过纸笺细阅。
退回原处的薛文静,悄悄打量着桓儇。这山东的事情不处理不知道,一处理才发现漏处颇多,桩桩件件的实在令人头疼。
不过好在比部那个乐德珪在赴任前夕,早就把各处不妥的地方圈出来。户部因此省了不少事,对照账册该怎么发就怎么发。
“不错。就按照这样拟吧,诸位爱卿可有异议。”目光在朝臣身上溜了一圈,转回到裴重熙身上。见他不语,桓儇沉声道:“若是没有那该拟诏的拟诏,签字的签字。”
三省六部各有章程,拟定好的东西按照规制逐一完成就行。无需她操心太多。
褚季野看看左右,拱手道:“大殿下,如今石河县令有所空缺。臣以为应该早日指派官员赴任,以安民心。”
“马周此次检举有功。他又在石河县呆了那么多年,由他复任县令最好不过。”捧茶饮了一口,桓儇挑眉看向一众朝臣。
听见马周的名字,温行俭皱眉。这个人当初辞了县丞一直,拼死来长安向朝廷揭发冯仁弘的罪行,虽然有功,但是各方面都不是石河县的令的上佳人选。
在他的示意下,吏部的考功郎中起身说了句,“马周虽然有功,但是到底无任何政绩在身。以微臣之鉴还是令则他人。”
看到他与温行俭之间的小动作,桓儇扬唇冷哼一声。
“温仆射觉得派谁去石河好呢?”桓儇屈指叩击着案几,神色玩味,“青州经此一乱从长官到下辖大小官员皆有所缺,一并拟个名录吧。总不能叫他们一直空着。”
差事落到了褚季野头上。看着桓儇,褚季野一时间觉得头大。这事办不好,他大抵可以直接辞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