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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在一弹指间,就到了陶氏要朱柔则进宫看朱宜修,而朱宜修也在琉璃的告密下挖好坑给朱柔则跳的时候了。
还在换衣服的朱柔则对着琉璃捧过来的外裳皱眉。
那是一条极美的外裳,展开后长长拖曳至地,蕊红色联珠对孔雀纹锦,密密匝匝以金线穿着珍珠绣出碧霞云纹西番莲和青碧翟凤。霞帔用捻银丝线作云水潇湘图,点以水钻,华丽中更见清雅。
这件衣服美是美,只是太过于美了。
“你放下吧,今天我不穿这件,珍珠去看看我那件去外祖父家里的外裳还在不在。”朱柔则暼了一眼琉璃,就若无其事的吩咐珍珠拿别的衣服过来。
琉璃心里一咯噔,心道:这与娴妃主子娘娘吩咐的不同,大小姐怎么不穿上呢?
但事到如今还得硬着头皮上前,否则娴妃说过的布置就白费了。于是琉璃在珍珠要拿衣服时没有退出去,反而抬脚上前来,福身道:“大小姐这是大夫人吩咐的,说是您进宫定要穿的好看些,才能镇的住前些天在宫内看不起朱家的人。”
听到是母亲陶氏的意思,朱柔则秀美的眉目没有舒缓,春山眉间愁绪反而多了起来。她拔下发间金钗,把那喜鹊登枝发钗随手扔到妆匮上,发出好大一声响,上面的钗环叮当乱响,掉下几串玉石。
几个新来梳头的小丫头哪里见得如此场面,还以为是自己梳头错漏了什么,当场立时就跪下来,珍珠忙前来打圆场。
“小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放在这回去复命就是,干什么多在这里嚼舌。”她打了个眼色给站在那的琉璃,不想往日机灵的琉璃没看见似的,还直望着朱柔则,这就……
“不必骂她了。”朱柔则发话,她终究是听从了母亲的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琉璃高举的衣服,神情慵懒散漫。“随母亲心意吧。你们几个也起来,梳的不错。珍珠,赏了她们吧。”
几个小丫头忙谢了恩,起来重新给朱柔则梳洗。二等三等的丫头们见得朱柔则虽然气闷,但终归是向大夫人服软,待人还像往日似的宽和阔绰,俱都当作好兆头,叽叽喳喳的用话逗朱柔则欢欣。
只有珍珠看着琉璃隐隐露出喜色的面庞,微拧眉,接过了衣裳。
“有劳珍珠姑娘了。待会大小姐进了宫,大夫人还有的吩咐请珍珠姑娘协从一二。”
琉璃清丽秀雅的脸上露出喜气和诡谲的秘闻才有的幽静,她的指头触到珍珠掌心,上头有一种粘腻的热,合着话语一起传来,甩脱不得。
“宫中的太液池此时春来好风光,此时那的梅林红花吐蕊,碎玉含芳。大小姐一向爱得梅花,善丹青,太液池如此美景,不妨去看望一二才有的趣味。此事是大夫人的意思,还请珍珠姑娘好好为大小姐计算一番,才不负得大夫人心意,和娴妃娘娘请旨让大小姐来探望的殷切之心。”
“要知道,你的家人还等着大小姐嫁出去后,等你回家相见。”
对镜贴花黄的朱柔则还未曾料到,自己命运此刻正被摆弄在一个丫鬟手上。
她凝眉装扮,时不时因为周围的人凑趣的话笑一笑,只在低眉查验脂粉时,才能见得她眉心轮廓里一浅痕的愁绪。
装扮后的朱柔则丽色照人,光站在那就让人目眩神迷,几怀疑这样雪肤冰肌的美人是怎样的钟灵毓秀的府第,才得造的不染凡尘。
朝夕相处的珍珠见得她,想到那句“不负得大夫人心意”,也不由得在心中叹气。
这样的容貌,奇货可居,难怪大夫人有那样的心意。
“我的儿入宫之后自有大机缘。”
陶氏看得这样无双丽色的女儿,似乎已经看见无限的富贵与荣耀加身,满意的对琉璃与身后的侍女说。
陶氏院中喜气洋洋,几个侍婢从大小姐这样的装扮里似乎已经看见了什么,但人人心照不宣,只欢声笑语的把朱柔则送上入宫的轿子,说着“大小姐绝色无双自有好姻缘”之类的话,在心里却各自有着盘算。
喜意洋洋的春日,碧色初透,春梅已经到了最繁盛的时期,绽放出最华艳的浓香,到了明日便会盛极而败落。
凡事都是如此。
朱柔则进了轿子里面,脱下了那件外裳,珍珠则捧上那件早准备好的窄袖胡服,伺候着朱柔则将发髻上的钗环拆了个七七八八。
“总算是清净了。”朱柔则用手背擦去口脂,对珍珠用解脱似了的语气这么说。
“小姐您这样,回府之后太太问起,您……”
“阿娘问起,那个时候我自然有办法。你别怕,我已经托了人让你娘家接你回去了,放心,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点添妆钱我当然得出了。”
“不是,小姐。”珍珠才发现小姐这是已经存了把自己送走的意思,噗通一声,就在轿子里跪了下来,手里还高高捧着朱柔则脱下来的华服。因怕被外面发现,说话声音压的低低的。
“奴婢是哪里惹恼了小姐,要打发奴婢岀府。奴婢该死……”
“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老爱把话闷在肚子里,自己胡思乱想。”朱柔则摇头苦笑,并没有让珍珠起来。“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傻。还在苦恼该不该听母亲的话,带我在宫里'逛一逛'?”
珍珠一听,脸色一白,要辩解。“小姐,奴婢没有背主,奴婢……”
“我不是在怪你。”朱柔则取下珍珠手上的衣服放在一边,看她垂泪的模样,按往日定会心软,可事情已经到了不说分明,就不能善终的时刻。
“母亲与小宜间有间隙,所以想要我去……你以为我不知道。”
朱柔则一只手抚摸着华裳上的翟凤与莲花,孔雀锦的柔软富丽一下子就泥浆似的包裹了手心,富贵的繁华的力量如此勾人。如陶氏出身皇商世家,为朱家主母,生长在锦绣金玉里,都对它从不知足。
“可朱家已经是后族,小宜也封后在望,这样即将一门双后的辉煌,君恩如雨露,这水,却已经满的要倾覆了。我去了,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给人留把柄。”
“可我不去,母亲还会有别的难以转桓的法子。可无论怎样,事后若是成功,一向不支持我入宫的太后知道,母亲要推脱,定是要把你这个引着小姐乱跑的奴婢推出去。失败,也是你。珍珠,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你可明白。”
“……小姐。”
“那么现在拿出针线吧,这身衣服是你拆的线吧。”朱柔则把没系的腰带放回脸色煞白的珍珠手中,笑起来的春花烂漫,在此时已经蒙上了一层冷雾。“把它缝好,这件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珍珠牙齿打颤,眼里含泪的扣了头,捧着动了手脚的腰带,她把言语吞咽为肚子里石头,沉沉的坠落。头抵着地板,又低低的含了无限情感的叫了一声朱柔则:“小姐!”
朱柔则手按在她朝上的掌心,唇心带着没有抹干净的樱红口脂,表情玄妙如她的心情般深沉猜不透,那似笑非笑里,藏着一个冷眼。
此刻在这无人瞧见的轿子当中,像雾气弥漫的夜间河面上突然浮出的一树枯木,【死去】似的宁静笼罩在倾城面容上。
、
朱宜修在窗边晒着暖融融的太阳,剪秋打了帘子进来时,她展开绣崩,对着灿烂的阳光看上面的花样,不自觉的,她摸了摸小腹,在晴好的阳光下微微笑的岁月静好。
看见剪秋,她的笑容立刻敛起来,眉目里的暖色似乎只是阳光普照下的错觉。
剪秋从来是猜不透自己小姐的心思,看不明白她的笑容的。从六岁被买进朱府,看着同样还是稚子的朱宜修和陶氏斗的旗鼓相当,看着朱宜修明明不喜欢朱柔则却可以装的贤良淑德……仿佛她天生什么都游刃有余,除了忠心和盲目的服从,朱宜修不需要别的东西。
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让人胆寒。
想起绘春在受刑时渐渐失去的呜咽,一向为朱宜修心腹的剪秋唇亡齿寒的低眉顺眼,不让主子看见眼底的战战兢兢。
“都顺利了。”一会儿,朱宜修声音醇柔绵长,如一缕烟幽幽的飘到剪秋耳中。
“是的,太液池那边都布置好了。就是珍珠不下手,那边的鹅卵石也布置的够了。”
“今日皇上宴请的大臣和宗亲知道有谁了?”
“除了汝南王、清河王等宗室,抚远将军嫡子许都尉也在。别的倒不曾知晓。”
剪秋小心翼翼的去偷看主子的神色。原本最关键的人是与大小姐朱柔则有婚约的许都尉,这下有了几位王爷……计划更彻底的进行了,主子应当开心了。
哪知道她看见却是一张更为阴沉暗晦的脸,急忙收回眼睛,看着脚下的缠枝并蒂莲地板。上次绘春就是无意间看间主子谋划时骇人的面孔没有收好脸上的惊讶,被主子以“不成气候,没骨头的奴才”评价后,用了好一顿刑法。
剪秋是家生子,朱府中虽然陶氏与朱宜修斗的厉害,不过是罚跪抄经禁足一类的小打小闹。陶氏乐的给朱大老爷进美妾秀娘得清闲,只要不伸手到她头上,哪里会肯抬眼看那些上不了牌面的通房,就当多养了几张嘴换清净。
那个时候朱宜修虽然偶尔气魄阴冷,处置下人不过是减月钱卖出去一类的,却自进了紫奥城之后,刑罚暗室变本加厉,如鱼得水的用各种见不得人的隐私手段,不止是对外人,下人的一点小事,都能成为她准备发作的由头。
剪秋才十几岁,就算早熟,看主子轻描淡写的害人性命,夜半梦见主子的脸冷汗涔涔时,总是忍不住跪在床上给那些丢性命的人念好几句佛。
“你办的很好。怎么,还在放不下绘春的事情。”
朱宜修就算重生了,也难忘那一天失去的痛苦。所以她做什么事情都是防微杜渐,十二万分小心,更是时时刻刻用前世的教训提醒自己切不可心软。
难倒活了一辈子要她纯元阴影下还不够?此时心软就是害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儿!
她每每在布置完后想到朱柔则满面的烂漫笑容时心中酸涩,都能被几十年深宫的冷寂盖过去。继而燃起斗志。
她生来就是这紫奥城的女主人,现在不过是在做理所应当的事情保护自己的东西罢了。
所以布置时看见绘春惊恐的眼神,她本来的愧疚消散的特别快。冷着心肠想着,前世剪秋咬舌自尽,就是绘春等人耐不住慎刑司的拷打招供,害的自己身陷囹圄。
软骨头就是不敢像剪秋一样一头碰死以全忠义!
此刻看着前世忠仆剪秋战战兢兢,想到她毕竟是和绘春几个一起长大的情谊,就说了一句。
剪秋闻言,跪在地上时因为动作太快膝盖磕的痛极,可哪里及得上她听见主子语气里的一点不满产生的害怕。
“奴婢不敢!是绘春她不堪大用,主子这是磨练她,奴婢何来怨言,这是她的福分。”
剪秋伏在地上,恨不得缩在那的样子,与前世那个和自己笑吟吟说着未来期许的丫鬟差别太大了。朱宜修心头说不上哪里不对,放下针线,去扶她。
“你看你吓成什么样。你既然知道,不用说出来我也知道你的忠心。你和旁的人是不同的,剪秋。”
剪秋看着主子用前几天调过能够让人容貌渐毁的香料的手出现在视野中,便僵硬的被扶起来。
“好好干,我会提拔你的。你可比绣夏和绘春她们几个,得用且衷心多了。”
剪秋回到院子里时,一个小丫鬟正在一边的树下炖着绘春的药,她走过去想要帮一把忙,哪知道被从绘春房里出来的绣夏,一番话挡住了步子。
“哎呦呦,这不是顶得用的剪秋吗?怎么不在主子身边伺候着来,来看个被厌弃的奴婢。”
剪秋喉头一噎,回头要与她争辩,却见绣夏早就挽起了袖子叉着腰准备要与她吵架,冷笑着立在那。
想到绘春受了罚,此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要清静修养,便忍着气,绕过绣夏回房。
绣夏见她不说话,以为剪秋自知理亏,顿时无名火和气势上来,正打算一把拦住剪秋分说,被也从绘春房中,探望后出来的染冬拦住了。
“你干嘛对剪秋发脾气?这个时节还不收敛些。”
“我还不是为了绘春。”绣夏义愤填膺。“如果不是绘春受伤,哪里轮得到她成了主子亲信,她倒好,得了巧还卖乖。绘春姐受了伤,你见她来看过?就是送礼物,也是托人,后头还加上一句'主子有要事吩咐一时间脱不开身'。谁知道是真的脱不开身,还是趁着绘春姐受罚,着急揽权。”
染冬心知她这大半的气,在于剪秋越过绣夏接了班,成了主子亲信。因此只说道:“你收敛下你这张嘴,才有机会受重用呢。皇宫这种地方你也乱讲话!还不快去前殿侯着,到时候主子用人,不就看得见你了。”
绣夏这下子卡壳了。染冬心知绣夏自知驽钝,虽然嘴皮子利索,办事却难牢靠,受了几次训斥,自此见了主子比老鼠见猫还胆小,便松手不再理她。“我去照看绘春姐,你自己好好思量着,出人头地可不是动嘴皮子就够的。”
染冬又回了绘春房内,留下绣夏在院子里思量。
想到主子那些狠辣手段和绘春的伤势,绣夏被太阳照着也要拢一把衣服。
心道:自己何尝不想出头。可主子的那些动不动断人前途性命的手段,真是想想也胆寒。哪一天……不用哪一天了,她就把手段用在了绘春身上,仅仅是因为一眼没有收回来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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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配角上位的重生者们总是多疑而心怀不悦的。
他们出手狠,一招就要把仇敌打死,认死理。简直就是一条复仇的黑曼巴。
可错处往往就出在他们总是太狠上面。
……和前世死磕不累吗?出息。
安妹见过最6的配角上位重生者是个土著,她倒是厉害,干脆干翻了渣男老公自己干。
哪像某些穿越者搞的那么好高骛远,有空间灵泉居然跑去宫斗……
不切实际。
最后被毫无金手指的土著皇后一勺烩了,送去守陵,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龙气不足,灵泉枯竭,容颜衰老痛苦悲切而死。
和那位重生时已经进宫,但后来当了皇帝,并且把皇位传给女儿的土著皇后比起来,朱宜修明明可以选择不进宫受这个气,可她还是来了。
…………这绝对是个同人文的吧。
按道理不是看穿渣男面目之后干了他……不,好好看渣男作死啊。
为什么仇恨值全在安妹这边啊喂!
你怎么就认为见色起意的老公是无辜的。你怎么还给渣男生孩子让孩子受这份罪。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被新人替代。你怎么以为对手重生后不会变招。
一句:我爱他。就能抵消百分之九十的对渣男的仇恨,成功洗白自己为什么愿意跳来这个地图宫斗,剩下的百分之十偶尔冒出来充当文章中情趣。
一句:我们都是可怜人。就能抵消后来斗了几乎十年的妖艳贱货华妃百分二百的仇恨,然而不愿意原谅被自己用五年害死的姐姐……
这逻辑混乱。
好好好。我知道你一辈子对纯元有心理阴影,并且皇帝老公后来各种收集纯元同款美人,加深了这种心理阴影。
但史美人的鼻子,李修容的耳朵等这种抽象并且拉灯睡觉时完全没差的地方,不是说明你皇帝老公他喜欢纯元同款,而是说明他……是个美人他就喜欢。
随便你了。
安妹看着衣服腰带上的痕迹已经猜到了朱宜修的想法。
不就是打算把皇帝和朱柔则的相遇,由后来被人讲起各种艳羡的花前月下,变成一场被人唾弃的脱衣秀吗?
果然,怎么就这点出息了。说好的重生复仇的烈焰玫瑰呢。
安妹好想念战斗系专员的日常啊。
不爽就来互相伤害,剁一剁鸟。
本来在消极怠工的她,忽然就想放个大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