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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喜事,无论什么样的喜事,都能使人的精神振奋些。
然而只有慕容复,还是显得很沮丧。
白夜慢慢的走过去,忽然问:“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慕容复抬起头,看着白夜,问道:“哪个人?”
“对不起你的人。”
白夜淡淡的声音落在慕容复心里,使他不由得握紧双拳:“我……我一直都拿他当朋友,可是他……”
白夜却是直接开口说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慕容复闭紧了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眼睛里却已经有泪将流。
这件事他既不忍说,也不能说。
无论多么大的仇恨,多么深的痛苦,他都可以咬着牙忍受,可是却无法忍受这件事带给他的羞辱。
白夜看着他,目中充满同情:“我看得出你是个老实人。”
慕容复垂下头:“我只不过是个没有用的人。”
老实人的意思,本来就通常都是没有用的人。
白夜坐在慕容复的身边,淡淡说道:“可是你至少读过书。”
听到白夜这样说,慕容复大笑起来,眼泪却也落下。
“也许就因为我读过书,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无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此时的慕容复,一半欢喜相在笑,一半悲苦面在哭,挣扎不已。
白夜看着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有用的。”
慕容复又笑了,笑容中充满自嘲与讥诮:“有用?有什么用?”
白夜讥讽道:“有时用笔也一样能杀人的。”
“用笔也能杀人?”慕容复停止了笑,冷冷的看着白夜。
“你不信?”
慕容复却是又低下头,闷声说道:“我……”
“那边桌上有笔墨,你为什么不过去试试?”
白夜指向了一张桌子,淡淡说道。
“怎么试?”慕容复同样看向那边,
桌上有纸笔墨。
“只要你去写三个字,就可以将一个人置之于死地。”白夜淡淡说道。
“哪三个字?”慕容复喃喃说道。
“那个人的名字!”
慕容复抬起头,吃惊的看着白夜。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垂死的人,全身都带着种神秘而可怕的力量,随时都能做出别人做不到的事。
白夜却是催促道:“快去写,写好了不妨密封藏起,再交给我,我保证这里绝没有人会泄漏你的秘密。”
慕容复终于站起来,走过去,提起了笔。
这个人的力量,实在令他不能抗拒,也不敢抗拒,这个人说的话,他也不能不信。
密封起的信封,已经在白夜手里,里面只有一张纸,一个名字。
“除了你自己之外,我保证现在绝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白夜又说,带着别人无可替代的保证。
慕容复点点头,苍白的脸已经因兴奋紧张而扭曲,忍不住问:“以后呢?”
“以后也只有一个人能看到这名字。”
“什么人?”
“一个绝对能为你保守秘密的人。”白夜转过身,面对陈安:“你当然已经猜出这个人就是你!”
“是。”陈安淡淡回应。
“你看到这名字后,这个人当然就活不长的。”
白夜将信封丢了过去。
“是的。”陈安他伸出手,接过白夜手里的信,他的手也和白夜同样稳定。
白夜缓缓补充道:“这个人当然是死于意外的。”
陈安点了点头。
此时每个人都看着那封信,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敬畏?还是恐惧。
一封信,一张纸,一个名字,一瞬间就已铁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能有这种权力?
慕容复额上冷汗如豆,忽然冲过去,一把夺下了陈安手里的信,揉成一团,塞入嘴里,嚼碎,咽下,然后就开始不停的呕吐。
白夜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阻止。
陈安脸上更全无表情,直到他呕吐停止,白夜才淡淡的问道:“你不忍让他死?”
慕容复拼命摇头,泪水与冷汗同时流下。
“你既然恨他入骨,为什么又不忍让他死?”白夜冷冷的声音,再次传出。
“我……我……”慕容复不知道如何回答。
白夜却是再次指向桌子:“那边还有纸,我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慕容复又拼命摇头:“我真的不想要他死,真的不想!”
白夜笑了:“原来你恨他恨得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深。”
他微笑着,,从地上拉起了几乎已完全软瘫的慕容复:“不管怎么样,你总算已经有机会杀过他,却又放过他,只要想到这一点,你心里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屋子里很暗,他脸上却仿佛发着光。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已只有敬畏,没有恐惧。
为何一封信,一张纸,一个名字,一刹那间就化解了一个人的心里的怨毒和仇恨?
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奇的力量?
杯里又加满了酒,每个人都默默举杯,一饮而尽,每个人都明白这杯酒是为谁喝的。
也许只有三天了,在这三天里,他还会做出些什么事?
白夜长长吐出口气,笑得更愉快,对这一切,他显然都觉得很满意。
他喜欢好酒,也喜欢别人对他尊敬。
这两样事他虽然已经弃绝了很久,可是现在却仍可使全身都渐渐温暖起来。
“该走的,迟早总是要走的。”他看着这些人:“现在你们还有没有一定要把我留在这里的?”
陈安再次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再一字字道:“没有,当然没有。”
每个人都再次举杯,喝下了这杯酒,每个人都在看着白夜。
只有况负天一直低着头,忽然问:“现在你是不是已经该走了?”
“是的。”白夜站起来,走过去,握住况负天的臂:“我们一起走。”
况负天终于抬起头:“我们一起走?你要我跟你去哪里?”
“去大吃大喝,狂嫖烂赌。”白夜笑着说着,那样的风轻云淡。
“然后呢?”
“然后我去死,你再回来做你的君子。”
白夜的声音,好像突然变得清冷起来,好像不属于了人间,三杯两盏淡酒,吐了心中一口仙气。
况负天连想都不再想,立刻站起来。
“好,我们走。”
看着他们并肩走出去,每个人都知道白夜这一去必死无疑。
可是况负天呢?
他是不是还会回来做他的君子?
两人已经走出了门,况负天忽又停下来:“现在我们还不能走。”
“为什么?”白夜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况负天,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因为你就是青居的主人,曾经的青莲剑仙白夜!”
可这不成理由。
所以况天佑又补充:“这里每个人都知道,青居的主人白夜,他的剑法是天下无双的剑法,却没有一个人看见过。”
白夜承认。
他的名声天下皆知,亲眼看见过他剑法的人却不多。
“青莲剑仙若是死了,还有谁能看见白夜的剑法?”况负天淡淡说道。
没有人,当然没有人能看见了…
况负天淡淡说道:“大家不远千里而来,要看的也许并不是青莲剑仙的病,而是剑仙的一剑!”
“青莲剑仙总不该让大家徒劳往返,抱憾终生?”
这是老实话。
白夜的病并不好看,好看的是剑仙的剑。
想看的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自由…
白夜笑了。
他微笑着转回身:“这里有剑?”
这里有剑。
当然有!这剑,不是古剑,也不是名剑,是柄好剑,百炼精钢铸成的好剑。
一柄好剑是不是能成为古剑使用,成为名剑,通常要看用它的是什么人。
剑能得其主,剑胜!
得其名剑不能得其主,剑执、剑毁、剑沉,既不能留名于千古,亦不能保其身。
一个人的命运岂非如此?
剑一出鞘,就化做一道光华,一道弧形的光华、灿烂、辉煌、美丽。
光华在闪动、变幻高高在上,轻云飘忽,每个人都觉得这道光华仿佛就在自己眉睫间,却又没有人能确实知道它在哪里。
它的变化,几乎已超越了作为一个人的极限,几乎已经令人无法置信。
可是它确实在那里,而且无处不在。
如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如同君不见此剑悬在心头!
可是就在每个人都已确定它存在时,它忽然又不见了。
又奇迹般忽然出现,又奇迹般忽然消失。
所有的动作和变化,都已在一刹那间完成,终止。就像是流星,又像是闪电,却又比流星和闪电更接近奇迹。
因为催动这变化的力量,竟是由一个人发出来的。
那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
等到剑光消失时,剑仍在而这个人却不见了。
剑在梁上。
梁上有字。
大家痴痴的看着这柄剑,怔怔的看着那几个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长长吐出口气。
“他不会死。”
“为什么?”
“因为这世上本就有这种人。”
“为什么?”
“因为无论他的人去了哪里,那必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因为什么?”
“因为,他这一剑,叫做愿君多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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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华灯初上,灯如昼。
他们都已有了几分酒意,况负天的酒意正浓,喃喃道:“那些人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做这些事,我一向是个好孩子。”
“你是不是人?”白夜却是看着淡淡看着况负天。
“当然是!”
“只要是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要学坏都比学好容易,尤其像吃喝嫖赌这种事根本连学都不必学的。”
况负天立刻同意:“好像每个人都天生就有这种本事。”
“可是如果真的要精通这其中的学问,却很不容易。”
白夜还是淡淡说道。
“那你呢?”况负天看着白夜,都会做得这些不太真实的事。
“我是行家。”白夜点了点头。
况天佑笑了笑:“那么请问这位行家,准备带我到哪里去?”
白夜看向远方,淡淡说道:“去找钱。”
“行家做这种事也要花钱?”
“因为我是行家,所以才要花钱,而且花得比别人都多。”
“为什么?”
白夜缓缓道:“因为这本来就是要花钱的事,若是舍不得花钱,就不如回家去抱孩子。”
有舍才能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