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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齐景公把士鞅送回晋国的同时,也委托他带回去了和平的意愿。但是由于晋国相继发生了君主更替、栾范互殴、齐国入侵等事件,晋人直到夷仪前夕才做出回应——韩起奉命到秦国去缔结《和平条约》。
鲁襄公二十六年春,秦景公派弟弟公子鍼(伯车)回访晋国,并带来了两份经秦景公签字的条约;晋平公如果在上面签字,两国就会正式结束长达八十年之久的敌对关系。
按外交礼节,秦使到访时,行人署的官员应当到郊外去迎接。当时晋国君臣聚在朝堂上,叔向打算派行人子员去接伯车,但是他环顾室内却没有发现子员的身影。
另一名行人、子朱在他身后提醒道:“子员今日休息,现在是我当班!”
叔向命人去召子员,要求他立即进宫接受任务。子朱又重复了两次“今天我值班”;叔向却当他不存在似的,应都不应。
子朱大怒,他扯扯叔向的衣袖嚷嚷道:“我与他同僚为官,级别也相同;为什么召他不用我?为什么当众给我难堪?”说罢横眉立目,手握剑柄跨上一步。
叔向双目圆瞪道:“秦晋不和已经八十年了!今朝如果有幸能成,将为晋人带来福祉;不成,三军将再次暴骨荒野。子员一向忠于职守,能够公正的对待处理两国问题。而你做的却恰好相反:你不但以奸佞侍奉君侯,而且无论大国小国,不从对方身上扒下一层皮来绝不罢休。秦人是你能敲诈得了的吗?我唯恐你一人坏了全国大事,所以才阻止你去见秦使。”说罢振衣抚剑,跨上一步,就要和他火拼。
子朱退了一步:“你血口喷人!”
叔向又跨上一步:“喷的就是你!”
大夫们忙一拥而上将两人分开;子朱竟然在没有得到晋平公允许的情况下拂袖而去。晋平公得意洋洋地说道:“晋国还是兴盛啊,大夫们所争执的都是公事。”
师旷却说道:“公室恐怕要衰落了,大夫们不用心而只知道斗力,不务德而只争夺虚名;一切都是为了私利,能不衰落吗?”
子员很快就赶来了,他接受并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伯车对晋人的态度非常满意,于是将盟书交给子员,晋平公很快就签了字。从此到三家分晋之时,秦、晋两国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
初夏之时,楚、秦联军入侵吴国,但是吴国人的防守无懈可击,楚康王只得下令撤军,转而进攻郑国的边邑麇城。
麇城小而坚固,它的功能是防止南敌北上。子展派皇颉率军救援麇城,他叮嘱皇颉道:“务必专与防守,不得出城迎敌!”但这位皇颉却是个好战分子,他不能容忍敌人的谩骂羞辱,愤然率军出战。郑军与楚军在城外堂堂正正地打了一仗(秦军在外围旁观),结果皇郑军大败,皇颉也被楚大夫穿封戌俘虏了。
穿封戌押着皇戌到太宰伯州犁(原晋大夫伯宗的儿子)那去登记战功,半路上正巧遇到楚康王的兄弟王子围。王子围叫道:“戌啊,君王正满哪找你咧!你快点过去!”
穿封戌看看了身边的皇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王子围道:“我替你去把他交给太宰,你马上去见君王!”
穿封戌没有多想,便将俘虏交给对方,驱车去见康王。可是康王见了他却满头雾水地说:“不谷没有召夫子呀!”
穿封戌调转车头飞速向着太宰办公地飞驰而去。当他赶到时,伯州犁刚刚把皇颉登记在王子围名下。穿封戌大怒,跳下车与王子围大吵起来。
伯州犁眨眨眼便搞清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说道:“两位请收声,到底谁俘虏的这个人,他最有发言权,就让他来做出判断吧!”
两人都表示同意,伯州犁就把皇颉带来,对他说:“两位所争夺的是位君子,所以您一定知道是被谁俘获的了?”皇颉面向穿封戌刚要开口,伯州犁马上打断了他,上其手介绍王子围说:“这位夫子是寡君最宠爱的兄弟、尊贵的王子围大人。”下其手介绍穿封戌说:“此人是方城山外的一个小县尹。你叫什么来着?(王子围插话道:“戌。”)对了,叫戌。到底是谁俘获了你?”说完两眼放射着阴森森的寒光、盯着对方。
皇颉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锐气,他垂头说道:“我遇到了王子,没能战胜他。”
王子围咧嘴笑出来了声,穿封戌跳起来大叫:“卑鄙、撒谎”!抽戈猛刺王子围。王子围硬生生把笑憋回去,躲过一击立即撒腿狂奔,穿封戌在身后穷追不舍。王子围年轻、健壮腿又长,他一口气跑到楚康王的军帐里,才摆脱了那个不要命的家伙的追杀。
穿封戌回到军帐,他的朋友们劝他快点逃走,以免遭到王子围的毒手。穿封戌却不屑地说:“我不向君王控告他就不错了;但凡他还要一点脸,就不会动我一根汗毛。”第二天楚军便带着皇颉等战俘回国了。
与皇颉一同被俘的还有大夫印堇父,他的命运与皇颉不同,他被当做战利品送给秦国人了。郑国人打算用重金把印堇父赎回来(皇颉落到楚国人手中,肯定是赎不回来了),当时子大叔主管外交事务,他就向子产报告了赎人计划。
子产说:“这个计划不可行!接受他国献功却为了贿赂放人,这是贪财者才会干的事,一国之君绝不可能。不如这样对秦人说:‘我们来拜谢君伯加惠于我国,没有君伯的恩惠,楚军现在也不会撤军。’如此游说才可以。”
子大叔不听,带着财物便上路了。队伍一路西行进入雍都,子大叔见到秦景公,向他说明来意并递上礼单。秦景公看也没看,将礼单放在一边,说道:“如果夫子认为寡人为了财货可以出卖国体,那就大错特错了。不如这样:寡人杀了印堇父,再送给夫子十倍的财物,如何?”
子大叔吓出一身冷汗,忙稽首连称:“不敢。”秦景公把礼单还给他,子大叔只得讪讪地退下去了。
当晚秦景公为子大叔举行欢迎宴会。宾主双方其乐融融,都喝了不少酒。子大叔忽然想起子产教给他的说辞,于是说道:“感谢君伯对郑国的恩惠,没有您的恩惠,楚国人恐怕现在还在攻打新郑咧!”
秦景公听得很舒服,子大叔趁热打铁说道:“臣临行前,印氏请求臣将堇父赎回来。臣以为君伯既然能加惠于郑国,绝对不会单单舍弃印氏。但是只因臣少说一句话,结果惹得君伯不愉快,又险些害了堇父的性命。就让他回去和家人团聚吧!何必让郑人的感情产生缺憾呢?臣在这里代表郑人和印氏感谢君伯的大恩大德!”
秦景公终于被子大叔说动了,这才把印堇父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