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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厉公加强了宫中守备,以防止三郤率先发难,然后他就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躲在寝宫不出来了。大臣们虽然见不到君主,却仍然坚守岗位,在各自的官署里处理公事。
三郤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郤錡说:“托郤至的福,我们三个都受到君侯的憎恨啦!君侯既然能干出恋尸那么恶心的事,再犯下任何罪行也都不足为奇了。依我之见,我们不如抢先发难,即使不能置州蒲于死地,也会给他造成极大的损害。”
郤犨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而是向往常一样说了一大堆废话。
郤至或许是过于自信,或许无法舍弃自己的地位和财富,他此时却仍用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大家:“人所以能立足于世,依靠的不是家世和地位,而是信、智、勇。信不叛君、智不害民、勇不做乱。失去这三条,谁会和我们站在一起?
“如果我们有罪,早就被杀了;如果君主残杀无辜大臣,必将失去人心。他想稳坐君位还可能吗?我们还是等待君命吧!郤氏享有君主赏赐的俸禄才成为大家族,现在又聚党作乱,罪行就大了!”
三郤于是决定再等等,根据晋厉公的举动再做反应。
在另一面,晋厉公和党羽们却在紧锣密鼓地策划着除掉各大家族。
胥童说:“一定要以三郤开始着手,郤氏族大而树敌众多;去除大敌可以减轻公室的逼迫,而且易于成功。”
厉公说:“可是郤氏没有犯什么可以灭族的罪行啊!”
胥童说:“当一个家族势焰冲天,民愤太大时,有没有罪已经不重要了。”
二十六日清晨,晋厉公仍旧没有上朝,官员们各自进入官署之后,晋厉公便决定对三郤下手。晋厉公为此准备调集了八百宫甲,但是长鱼矫却说:“三郤不过匹夫而已,有我一人足矣!”
长鱼矫是个著名的勇士,又对三郤恨之入骨;他不想错过复仇的机会,更不想被别人分享功劳。厉公很赞赏他的勇气,又派了另外一个叫清费魋的卫士来配合他的行动。
当时郤至主管国家司法,他正在官署中和郤犨、郤錡讨论一个案件,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嘈杂声。三人出门一看,见长鱼矫和清费魋互相扯着兵器和衣领,涨红着脸、正争吵不休。
清费魋转眼瞥见三郤,张口叫道:“郤大夫正好在此,咱们就请他评评理!”
长鱼矫说:“好啊!你就等着好看吧!”两人便互相松开来到三郤面前。
三郤完全没有意识到死亡就在眼前,他们转身进入房间,准备听听两人的热闹。长鱼矫见三人都坐下来,突然抽戟、以极快的速度刺死了郤錡和郤犨——两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站起身来就气绝身亡。
郤至离得较远,他大叫一声蹿起来破门而出。长鱼矫提着戈紧追不舍,郤至跳上一辆马车,长鱼矫将戟用力投掷而出,正好刺中他的后心,将他杀死在车中。掌握着半个晋国权力的三郤就在片刻命丧黄泉!
长鱼矫驾着战车,拖着三具血淋淋的尸体回来复命。血迹从案发现场穿过广场一直拖到厉公面前,三个人的死相都呈现出非常悲惨的样子(因为被拖了很长一段距离),晋厉公乍见三卿的尸体一时间竟然感到不知所措,他喃喃自语道,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认清现状。
在长鱼矫追杀郤至的时候,栾书和中行偃听到声音跑出来了。他们撞见了匆匆而过的清费魋,中行偃大声喝止他。清费魋脚下不停,对着二人叫道:“我奉君命抓捕三郤,夫子请回避!”
栾书拉着中行偃的衣袖说:“范文子(士燮)的预言应验了!我等快走!免得遭难!”
两人一溜小跑穿过广场,快要到达宫门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喊:“君侯有令,拦住他们!”
驻守宫门的卫士立即抽出武器将二卿截住。两人回头一望,见胥童带着一队甲士飞奔而来。中行偃正准备发怒,但是栾书及时制止了他,并低声对他说:“想活命就听他们的,一切等见到君侯再说!”
经历过无数次狂风巨浪却毫发无伤的栾书,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栽在几个只会蛮干的革命小将手里。甲士们押着两人来到晋厉公面前,两人当看到三郤的尸体时,都显出解恨、茫然、恐怖等多种情绪交织起来的复杂表情。
胥童拘捕两人的行动并不在计划之内,他只是临时起意,因此晋厉公见到二人时显得既意外又惊讶。
在场的人沉默良久,长鱼矫忽然说:“事已至此,君侯如果不杀胥童的话,就请杀掉这两个人吧!”
晋厉公当然不会杀胥童,但是他也没有杀死二卿的打算,他犹犹豫豫地说:“今天已经杀了三个卿,寡人不忍再多杀了!”
这句话歧义太多,逻辑表达问题很大。栾、中行很自然地把它理解成:“今天杀的卿太多了,这两位留到以后再说吧!”
这种理解无论是否符合晋厉公的本意,都极大地刺激了两人;而且比当处宣布处决更令他们毛骨悚然——他们就像市场上待宰的牲畜一样,明知必死却不知何时会死,那将是何等的煎熬!!
长鱼矫说:“他们会忍心弑君的!臣听说百姓之乱称为‘奸’,大臣为乱称为‘宄’;对待奸用德(先教后杀,因为百姓不懂法),对待宄用刑(不教而杀,因为大夫知礼懂法,无需再教)。对百姓不施恩惠就行杀戮不能称为德,大臣逼君不能讨伐不能称为刑。德行不立,奸宄并至。臣不忍看到两人危害公室的那一天,所以请求流亡!”
晋厉公还是迟疑不决,长鱼矫就跺跺脚、扔下武器逃到狄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