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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金陵城内黄药师已经扫清了首尾。
黄药师取了黑风山的财物,进了金陵城换成银票交给封芜。封芜接下收好,三人又找一间酒楼丰盛吃上一餐,席间封芜着意给卓云布菜介绍,关于菜肴的掌故传说信手拈来。
卓云听得连连点头大感有趣,如意回卤干、牛肉锅贴等等诸多金陵名菜,吃得他眉花眼笑不住地称赞。
黄药师作色训斥两句,卓云嬉皮笑脸地求饶一番,封芜在一旁好笑求情,眼睛望着二人满是羡慕。
吃罢了饭几人出了城,封芜背了一个包袱,跟在黄药师身后眼神莫名。走到一处长亭之外,黄药师转身对封芜道:封兄,便送到这里吧。
封芜四处看看微笑道:可惜这冬天柳树不好。
黄药师哈哈一笑道:折柳么,有那个意思便成了,原也不需那般作态。你就现下折一根枯枝给我,黄老邪也宝贝的紧!
封芜奇道:黄老邪?
卓云笑着接过话头儿:黄老邪是江湖人给我家先生起的绰号,封叔叔您不在绿林是不知道的。
封芜好奇道:这名头可不太好听啊!不过倒是名副其实的紧!哈哈!顿一顿道:黄兄在绿林中名气很大么?
卓云笑道:很大!全天下比他厉害的,一只手也就数过来了!
黄药师眉眼含笑,却训斥道:小娃娃胡说八道,咱这点微末功夫在高人瞧来,不值一提!封兄,你可不要听他胡说!
封芜笑笑进了长亭坐下,取了包袱打开,竟自又取出那支玉箫来,递给黄药师:黄兄,你替我报仇,这番大恩小弟是无以为报了,这箫儿是我家传之物送与你做个纪念。
黄药师待要推辞,就听封芜道:咱们相交由心,这箫儿再好,也终究是身外之物,须还当不得咱们相交一场。难道你怕收了我的东西,我有事再求你?你再推辞,我可就要恼了!
黄药师一怔哈哈笑出声来:好好好!那我便收了!心下略略思索一下,自己岛上宝物是多的,待寻得一两件回赠他也就是了。这箫儿虽然珍贵,自己岛上也有几件颇不寻常,倒是不怕不够还礼。
封芜见他收下心中欢喜,取了出一架瑶琴道:黄兄,你远行在即,小弟抚琴一曲,且为你送行如何?
卓云心中暗自撇嘴,心道果然是个酸腐的书生。你送的那个玉箫就很好,虚头巴脑弹的什么琴?
封芜瞧瞧黄药师,微微一笑按下心思。素手轻轻抚动琴弦,但听琴声委婉清丽似幽泉淙淙,又婉转连绵幽怨如诉。声音千回百转,竟然大有缠绵之意。
卓云不通音律,只是觉得好听,黄药师却是咕地一声笑出来。
封芜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开口问道:黄兄,这曲子不好听么?
黄药师笑得开怀:封兄啊!我音律上的学问不如你,可也不是傻瓜!你这分明弹的是司马长卿的《凤求凰》!却是文不对题,大煞风景!哈哈!
就算要弹,也该是《高山流水》才对!那才叫应景儿!
卓云也笑:这曲子,就是那个叫司马相如弹了勾引卓文君的,那个什么《凤求凰》?
黄药师斜瞥他一眼:你这娃娃不要胡说!司马相如是上古大贤,如何是你能说嘴的!?
卓云撇着小嘴道:一个登徒子,也配叫什么大贤?于国于家,他又有什么作为了!?别说后来还抛弃了卓文君,还要休妻!渣男一个!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
黄药师闻言皱眉,就要下手教训,只是卓云《易筋经》修炼的甚是勤勉,手脚灵便许多,一时不查居然没有抓住。
黄药师哎呀一声啧啧称奇,待要再出手。却见封芜神色不渝,连忙抱拳道恼:封兄,小云儿顽劣的很,你可不要见怪!回岛之后,我必定严加管教。
封芜按下心中羞恼道:天色不早!黄兄你带了小云儿走吧!
卓云一愣,怎么不弹了?好歹再弹一曲高山流水,算是善始善终啊!
黄药师略呆了呆,只好开口道:封兄,愚兄方才言语有失,你别多见怪。
见封芜微微点头,卓云上前小大人一样行礼:封叔叔,你安顿好了需得来讯,我们得空便来瞧你。
封芜瞧着卓云小脸,轻轻抚着他头笑道:小云儿,你要听话,别惹黄兄生气。得空就来金陵!
黄药师抱了卓云上马,转声道:封兄,山高水远且自珍重!咱们后会有期!
封芜眼神莫名,望着黄药师背影大声道:黄兄,一路珍重!小云儿,莫要淘气!
听得二人远远呼唤回应,封芜怔怔瞧了一会儿,眼中泪花扑簌簌落下来,委顿在地失声痛哭。
黄药师抱着卓云骑马奔行,却并不往海边去反倒一路向南。卓云微微有些奇怪道:咱们这是去哪?
黄药师瞧他一眼道:去杭州,办些事情!
卓云不解其意,还是特意提醒:咱们日子可紧得很,先生您需得安排好!
黄药师哈哈一笑道:左右不是什么厉害的地方,也须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儿。
卓云点点头没多想其他: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咱们去一趟也是应有之意!哈哈!
跑了两天的功夫,这一日来到杭州。此地是南宋都城,称作临安。靖康之变后,高宗赵构南迁定都于此。
临安取义临时安顿,原意是定要北伐的。只不过过了几十年,官家住的越来越舒服,倒是没有了进取北伐的心思,临安也就名不副实。
黄药师寻了一处客栈安顿下卓云,见天色晚了对卓云道:小云儿,我有件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在此休息。这杭州人烟稠密,又是天子脚下,坏人行事也需有些顾忌。
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竹筒儿,递给卓云道:你如果有事情不好应对,就拉动这东西,给我传讯就好!明白么?
卓云点头笑笑: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先生你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黄药师笑笑道:有些事情不好对你明言,只是白天不方便行事而已。且睡下吧!
卓云见他不说也就放下心思不再询问,心想这几个月自己练那个“弥陀经”气力上大了不少。
就算有什么变故,想来也能支持一时三刻。点点头对黄药师道:先生,您小心!早些回来!
黄药师微微一笑,打开窗户身子一纵轻飘飘落在房上,一路想着城中心奔去。
卓云扁扁嘴,这么晚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穿个夜行衣什么的,不怕被人瞧出行藏么?
奔了一盏热茶的工夫,黄药师在一处建筑门远远前站定了,仔细观瞧。但见这门装饰华丽,色做朱红,缀以金钉,屋顶为铜瓦,镌镂龙凤天马图案。
门前两队金甲武士持戈站定,不是有巡逻的卫队走来走去,显然是防范极严。
黄药师微微点头,心道这里就是那处所在了!远远绕个圈儿,到一处无人所在的墙下。
黄药师抬头目测一下,脚尖一点地,腰间使劲噌的一声,两丈高的城墙居然毫不费力地越过。双脚落在地上,声音轻不可闻。
黄药师一路绕开巡夜武士,寻到一处偏殿。见里面一个面白无须尖着嗓子的人,正不住发愁:杂家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官家也是太也纵容他了!
黄药师打开窗户,轻巧跳入房瞬间欺身近前,掌做爪状扣住这人哽嗓轻声喝到:皇帝在哪?!
这太监大惊魂飞天外,蓦地浮现一个念头:刺客!这时候却也不敢出声叫出来,这人不知道什么来头,居然胆大包天敢入宫行刺官家!
这太监不敢动作,只是脸现惧色不住求肯,黄药师又问了几句这人裤子一湿竟然晕过去,黄药师大皱眉头嫌恶的放开他。
黄药师小心出了门,待要再寻个地方找舌头时,却听得耳后恶风不善,似乎有暗器飞过来。
他不敢怠慢连忙侧身闪避,袖子一翻一卷罩住飞来那物。
他怕暗器有毒,隔着袖子摸却觉这暗器细长约有两寸,只是入手甚轻且似无锋,两头鼓起不知道是什么暗器。
黄药师戒备四处观望,轻轻展开袖子余光一扫就是一愣。却见是个啃完的鸡腿骨!上面齿痕宛然,肉被吃的一干二净。
黄药师心下暗惊:是皇宫的供奉出手了?怎么不喊人?却见远处个人影一晃,远远对着自己一招手。
黄药师胸中怒气勃发,原本想着进宫杀一两个皇族就退走,这人又是什么来头?竟然来坏自己的事!
却见那人摇头晃脑,扯着腿鸭子一样在前面晃荡,状似挑衅。黄药师压抑不住怒气纵身而起,身子如同一只猎豹追扑向那人。
竟是要先教训这人一下,再去寻皇族子弟麻烦。
谁知那人甚是警觉,耳听身后风声乍起,步子迈开一跃就是丈余脚力居然甚快。
黄药师眼前一花,就见这人已经奔出去几丈远。黄药师轻咦一声见猎心喜,脚下发力紧紧跟在这人身后。
夜色下见两个人影飘忽不定,就连衣襟带起的风声也是极轻。
巡逻的武士遇上,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却瞧不分明是什么东西。
到了城墙底下,那人回身又冲黄药师挥一挥手做招呼状,随即一飘身越过,两丈高的城墙竟然混不费力。
黄药师眼中精芒一闪,好胜心起脚尖点地身子飞起,也跃过城墙紧紧跟随。
月下黄药师追了半晌,心中奇怪:自己这脚力,虽然称不上天下无双,但武林中比自己强的却也不多。只是身前这人是什么来头,追了许久自己居然追不上?
不论自己怎么使力,这人总是不远不近地吊在自己身前三丈远近。这身轻功,足堪行走天下了!
又跑了一会儿,二人已经出了杭州城来到郊外。那人站定身子转身等着黄药师前来,黄药师两个呼吸之间就赶到也住了脚,站在这人身前四尺之外。
两人跑了许久,呼吸却都未见急促,心下都是暗暗佩服对方。
月色微光下黄药师仔细看这人,却见是个出家打扮的和尚。
灰色的僧衣破旧已经瞧不出模样,东一处西一处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头戴两角僧帽也是破烂。衣领上插了一物,破破烂烂分辨不出原貌,瞧着似乎是一支芭蕉扇。腰里别着一个色做朱红的葫芦,满身酒气醉眼惺忪,正上下不住打量黄药师。
黄药师正待开口要问,一阵风吹过,黄药师只觉一股酸臭扑鼻而来中人欲呕,不由得退开两步。
黄药师皱眉,哪里来了这么一个脏和尚?恁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