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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场大小的房间里一眼看去空无一人,只有轻轻的水声。
有人推门进来,恭敬地站在门边,让身后的人先走过。
在那个人身后还有好几个身穿正装的年轻人,他们的表情都很肃穆。
“九十号,出来吧。”有人抬声叫了一声。
话音刚落句听到了哗啦的水声,然后便见有一个人凭空出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众星捧月的老人走向浑身都湿漉漉的男人,从别人手上了一条毛巾递给男人:“现在可以坚持多久了?”
男人把毛巾接过去,盖在自己的脑袋上,声音闷闷的:“十分钟。”
老人眨眨眼:“还不行。”
“我知道。”男人把毛巾拿下来,有些懊恼地看着老人,“我还是不如他。”
“没关系。”老人微微一笑,“你比他年轻,比他更高级,总有一天会追上他的。”
男人咬着嘴唇闷闷不乐地看着还有水波晃荡的水面:“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我都听他们说了,您已经派人去找89号了,您根本不想等我追上他。”
老人看男人闷闷不乐的样子,噗嗤笑出来:“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来,跟爷爷说说,你都听到什么了?”
老人身后的年轻人们都看着站在老人面前的男人,这个男人长相不算英俊,但是很端正,眉眼里有一股狠劲,细看倒是挺耐看的。个子高高的,但是举手投足间还透着像小孩子似的懵懂和稚气。
他们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很奇怪,一方面他是他们合作下“培育”出来的“孩子”,一方面他是他们目前最强的对手,这个人有的无论是能力,还是他们老师的偏爱,都远远超过他们。
男人擦着头发:“我听说您让茧子们都去警察那里指控他了,现在满大街都是他的新闻,说他是史上智商最高的罪犯,杀人无数,却让警察也拿他束手无策……”男人说到这里,像个没分到糖果的孩子,轻轻撅起嘴巴,“爷爷,您总是对他那么好。”
虽然这个男人的想法都是在他们的见证下一点点重塑的,但是冷不丁听到他羡慕一个人人恐惧的“连环杀人犯”,他们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老人却一点也没吃惊,反而还很满意地拍拍男人的肩,示意他坐下来。
男人乖乖地坐下,像一只落水狗一样,乖乖地看着老人,老人叫人搬了个椅子,坐到男人身边,用毛巾给男人擦着头发:“你和89号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相信我,他有的,有一天你也会有。”
“我不要和他一样的!”男人鼓起腮帮,“我要比他更多!因为我比他更高级!”
老人被男人逗笑了,爽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男人低着头,玩着老人的裤脚:“我还听说……”
老人低下头,认真地听着男人说的话。
男人闷闷不乐地犹豫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我还听说89号的茧子现在还在他身边……您不是说茧子用过了就必须销毁么?上次您给我送来的茧子,我那么喜欢,可是您还是把她带走了……”男人低下头,放下老人的裤脚,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我很难过。”
老人身后的年轻人们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默默打开手里的平板电脑,手指轻巧地敲击着什么。
“你很难过?”老人把手放在低着头的男人头上,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到底是什么。
男人点头,然后又一脸困惑地看向老人:“我难道不可以难过么?”
老人挑起眉,静了一会然后和蔼地笑了笑:“当然可以。爷爷只是想到了89号当年也是这么跟爷爷说的……”老人的眼里凝着光,很温柔的光,“但是他的表达方式和你有些不一样,因为爷爷拿走了他的茧子,他差一点把爷爷这个老骨头都给拆了。你很听话,爷爷会更喜欢你。”
男人听到老人的夸奖,在老人的手心里蹭了蹭脸:“那下一次爷爷再送来茧子,我帮爷爷把她处理掉好不好?”
老人又是一怔,手心依旧摸着男人的脸颊,看着男人的眼神却变了:“你愿意为爷爷这么做?那如果……是你很喜欢很喜欢的茧子呢?你也能……”老人垂下眼,眼里划过古怪的光彩,“为了爷爷亲手扼杀她么?”
“当然。”男人点头,“您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比您的需要更重要,如果您需要我处理掉茧子,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处理掉她,不只是茧子,无论是谁……我都愿意为了爷爷杀掉她……”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竟然就这么趴在地上睡着了。
老人静静地看着男人,良久才又展开笑容:“好孩子。”
他的手在男人的头上拍了拍,然后站起身,带着一群人从房间里走出去。
门合上,一行人走出去一段,才有人开口:“老师,90号他竟然与茧子建立了感情联系,是不是有点……危险?”
前车之鉴,他们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危险?”老人轻松地笑了一下,“危险就不好么?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胆小怕事?”
年轻男人赶紧低下头:“老师,我是担心我们的实验……”
老人侧头看了看那个男人,然后收回视线,年轻的男人在老人移开视线以后才敢继续呼吸。
“谁都喜欢万无一失的计划,可是我就不喜欢。”老人轻轻摩挲着袖口的印花,“我觉得什么事情有了意外,有了未知,才会有超越人类极限的突破。人活着不是为了已经知道的事情活着,拿着手电筒,站在青天白日底下就没意思了,你得走进黑暗,走进那些可能藏着危险,也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财富的山洞里,用你手里的手电筒,探索,前进。”
老人又看向年轻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年轻男人点头:“老师说的对。”
“不了解我的人,才会以为我懂得优胜劣汰,不懂人情冷暖。其实他们错了。他们看错了我,也理解错了感情的意义。”老人转回头,静静地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的景色,“他们说我无情,只是不知道感情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年轻男人虽然也不明白老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连连点头。
“就像对我的孩子们。”老人若有所思地停在落地窗边,用手在窗上划了一下,“我是很爱他们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爱他们。”
年轻男人莫名感觉从脊柱底端升起一股凉气,将头埋得更深。
老人却没发现,或者不在意他的话让人产生什么感觉。
看了一会外面,转身,背着手:“走吧,去看看36号。他从南祝那里回来好像就再也没出过房间。”
年轻男人松了一口气,跟老师谈工作比谈“感情”要好多了。
语气也轻松起来:“是的,看管人员说他每天都在房间里睡觉,谁也叫不起来他。”
老人带着笑意开口,似乎是讥讽,却又少了那么一分恶意:“感情。又是因为感情。”他微微皱起眉,似是有些惋惜,“怎么都这么执迷不悟呢?”
年轻男人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所以保持沉默,低着头,默默地跟着老人。
86号的房间在三层,一行人坐着电梯下去,路上没人敢再和老人搭话。根据他们的经验,老人虽然还是笑眯眯的,但其实已经生气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老人为什么生气,是因为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很难过”的90号,还是因为离开茧子郁郁寡欢日日低沉的36号。
但是他们知道让老人不爽快的事情一定是与“感情”这两个字有关的。
或许他是想起了从前的89号。
“你也是从B极来到这里的么?”在电梯里,老人突然开口发问。
年轻男人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良久才意识到整个电梯的人都在通过反光的电梯门看着他,然后才傻愣愣地点点头:“是……”
“认识宁鹿么?”老人又问。
年轻男人快速地点头:“知道,她是第三批成员的队长,很厉害的。当初差一点就是她培训我了,当时给我可惜坏了……”
老人笑了一下:“那你知道从89号是从B极里引进到我们这里来的么?”
引进?
年轻男人被这个词弄得愣愣的。
潜意识里他还是没办法像老人一样把那些活生生的人当做实验品,当做一个货物。
“那又是一场恶仗。”老人眯着眼看着逐渐减少的楼层数,似是感叹,“为了纪念那次胜利,我特意保留了89号的编号。”
年轻男人不懂恶仗的意思,不过听到后面那句话明白了什么:“所以,实验品没有37到88号实验品,因为在36号以后,89号就被引进进来了,所以直接跳到了89号。”
老人点头,让这个因为一点小小的发现就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的男人更加雀跃。
“我就说嘛!”男人高兴地拍拍手,对上老人的目光以后吓了一跳,马上收敛起来,站得笔直。
“你们还真以为我会销毁那么多实验品?”老人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走出去,声音平淡却把男人吓得同手同脚,“老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我就说嘛!’,是什么意思?”老人也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问男人。
男人看着老人的笑脸,硬是一句话都编不出来:“我……”
老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不是怪你,又不只你一个人这么想。”
男人滑了一下喉咙,反而对老人有点愧疚:“老师,我们每个人在这里学习一年就会离开,根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也不了解您,我们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大家也都没当真……”
“当真也没关系。”老人笑容依旧和煦如春,“老师我不介意的。”
年轻男人看着老人宽容随和的笑容先是怔愣,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怎么可以用那么阴暗的想法去猜测这么好的老师。
他以前见过的,和老师有一样地位的教授之类的,都高傲得不行,恨不得用鼻孔看他,用鼻子喷字,多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根本不像老师,不管什么时间问他什么问题,哪怕是超级白痴的,老师都会耐心地给他们解答……
这么一想,年轻男人还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可惜啊,因为这里的资源有限,老师的精力也有限,每个学生都只能在这里学习一年,就这样,还有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争取,要不是他以前在B极呆过,估计他都挤不进来。
年轻男人想到他现在能站在老人身边的机会有多难得,老人又是那么的和蔼可亲,感觉世界都美好了,抱紧了手里的电脑,大步跟着老人。
“你们在外面等我。”
老人伸手挡住了兴致冲冲想跟着他一起进房间的男人。
声音温柔:“我很快就会出来。”
男人愣了一下,旋即接受了不能进去学习的事实,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电脑递给老人:“老师,这是36号这些天的观察记录。”
“不用了。”老人虽然用手挡了一下电脑,但是还是往电脑上面瞥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记得很不错。”
男人的脸马上就变红了,有一半是因为害羞,还有一半是因为兴奋,高高兴兴地给老人鞠了一个躬:“谢谢老师,我还会继续努力的!”
老人笑呵呵地摆摆手,推门进了36号的房间。
36号的房间比90号的还要大一些,但是没有巨大的泳池,36号并没有像年轻男人说的那样,只是躺着睡觉,相反地,他很有活力地吊在单杠上,哼哈哼哈地做着引体向上。
听见声音,他侧头,与老人对视了一下,刚要松手,却听见老人说:“你继续,我就是来跟你说两句话的。”
36号转回头,在单杠上停了一会,然后又继续做起引体向上,但是没有再像之前发出哼哈的声音。
“我听学生说,你这几天都在休息。”老人仰起头,看看男人粗壮的手臂,轻轻眨眼,“今天怎么起来了?”
36号慢慢地升起,咬着牙,整张脸都是扭曲的。
可诡异的是,他扭曲后的脸定格以后竟然是一个笑容,大大的笑容,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了。
“因为我感觉到您要来找我了。”
“哦?”老人吃惊地挑起眉,“那你的感觉很准啊。”
36号保持着提升的姿势悬在单杠上,巨大的肌肉块绷得紧紧的,声音从紧咬着的牙关挤出去:“不是我的感觉准,是今天很特别。”
老人眯起眼:“怎么特别?”
36号瞥了他一样,仍然没有降下来,纵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细细地发抖,但他好像还是紧紧地握着单杠,好像要把无法向其他人宣泄出来的力量都施加在这个单杠上。
“南祝今天开庭。”
老人点头:“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36号咬着牙,没有吭声。
“可是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老头茫然地问,“一个茧子而已,他坐不坐牢会影响什么呢?”
36号绷紧的肌肉在这一刻猛然突破极限,又紧了一成,但是没有坚持太久。
很快他就感觉不到他的肌肉,也控制不了它们了。
最后因为肌肉抽搐,他只能从单杠上落下来的。
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老人咧咧嘴,似是在替他感觉到疼。
可是36号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呆呆地看着高高的天花板,呢喃着问:“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为什么您要叫我回来?”
老人低头看着他,像是看一个被摔成碎片的古董花瓶,惋惜心痛。
“为什么?你当时不问问我,我为什么要叫你回来?你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要把他丢下。”
36号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先是抽搐,然后慢慢泄气。
躺在那里真像米其林轮胎的卡通形象被人踩扁了,丢在了路边。
是啊。
他为什么没有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他都在南祝身边,陪着他,帮助他……监视他,却在那一天莫名其妙地被叫了回来。
谁给过他理由么?
没有。
谁都没说过,为什么要他回来。
他也没有问。
因为他骨子里的顺从让他连想都没想,连奇怪都没奇怪,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南祝。
想到这里,他抬起像米其林代言人一样的胳膊,盖在了脸上。
“您是故意的。”36号的声音很缓慢,“您是故意利用我们的……”
“是。”老人毫不忌讳地承认了,“我利用你们,因为89号,也就是我的孙子,你们的南少爷太想保护他的茧子了,就像你想保护南祝,一样……”他笑起来,“自不量力。”
“89号……”36号品味着这个代号,突然也笑起来,“爷爷,我真羡慕您,能把这些感情分得那么清楚,把他当做试验品的时候是一样,当做您自己的孙子的时候又是一样,当做南家下一代继承人的时候又是另一样……”他把手臂放下去,咧着大嘴看向老人,“您不会混淆么?您不会在必须要残忍对待试验品的时候,想起他和您血脉关系,想起他小时候抱着您叫爷爷,想起……他也是一个人,需要您的爱,您正常的爱么?”
老人盯着躺在地上的36号,缓缓地眨着眼睛。
一步一步走向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用手轻轻地梳理着36号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孩子,你的感情太低级了,所以你觉得痛苦,如果你能明白爷爷的感情,学会用爷爷的感情去对待茧子,你就发现,你可以比之前更爱他,而这种爱也更纯粹。”
36号摇头:“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只想要……只想要……”
他的眼睛红了,可嘴巴仍是大咧着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丑。
“你想要什么?”老人皱起眉,“想要和他在一起么?这有什么意义呢?爱就要在一起,那你们的爱也不怎么样啊,怎么?不在一起,就不能爱了?”
36号更使劲地摇头,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南祝不擅自行动就不会被我发现,我也不会想要利用他来吸引南屿和宁鹿的目光。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告诉过你他这个选择了么?”老人的表情更加心痛,伸出手指止住36号顺着脸颊往下滑的眼泪,“他没有利用了你对他的信任,悄悄躲开了你,安排了那些‘人肉炸弹’么?你怎么只怪爷爷,不怪他呢?”
“可是,那个小女孩!”36号的声音在颤抖,“是那个小女孩把宁鹿小姐引到他身边的!您敢说,那个小女孩,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以为是的小女孩不是您故意放在南祝身边的么?”
“是!是我安排的!”老人毫不犹豫地承认,“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诱导那个小女孩对宁鹿产生兴趣,想要挑衅她的也是我,我就是要宁鹿顺着你和南祝的关系一点点拨开真相,慢慢反应过来,她和南屿之间的关系就和你和南祝是一样的!”
36号发出一声痛苦的笑声:“南祝也是南家的孩子啊!您怎么可以这么利用他?”
老人看着36号痛不欲生的样子,竟然很开心地扬起笑:“南祝是南家的孩子没错,但他更是我送给你的茧子!没有的茧子,无法破茧成蝶的茧子,最后是什么结果,需要我提醒你么?”
36号被老人坦率,理直气壮的样子噎住了。
等他慢慢觉醒过来从脚底漫上来的冰冷和绝望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比困兽还要痛苦的嚎叫。
老人站起身,从痛哭流涕的男人身边走过:“我让律师帮你问了,他有没有什么话要留给你。”
36号的哭声没有停顿,好像猜到了老人会说什么。
“律师说了,没有。”老人站在门前,整理着头发,“很可惜,你的茧子最后什么话都没留给你。”
身后的哭声更加撕心裂肺。
老人扬起微笑,拧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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