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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花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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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再旁敲侧击,说一说何止和女儿的情事,却见孟家大少爷已经走了过来——

    “沈小姐,能请你跳个舞吗?”

    何止不由分说,径自牵住了沈香香的手,也不由得她不愿意,把她拉进了舞池,揽住了她的腰,贴着她的面:“麻烦配合一下。”

    “干嘛?”

    “給狗子们拍两张照呗。”言毕,一用力,紧紧扣住了沈香香,带着两人翩翩起舞。

    何止目光灼灼,对着正前方,挨在柜子后面偷偷摸摸举着照相机的两人,极其暧昧地眨了眨眼。

    沈香香一脚踩在了何止的脚上,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何止咬牙切齿地忍着疼,硬是挤出个笑容:“什么什么意思?”

    沈香香挑眉道:“我听说,开董事会的时候,冲进来一帮警察,抓走了艾瑞克。和你没关系?”

    “警察没证据是不会抓人的。我只是和刘艺思商量了一下,帮他们挑了一个黄道吉日。”

    “刘易斯?外国人?”

    何止朝着某个方位,使了一个眼色:“刑警大队队长。”

    “你怎么还认识刑警大队的?”

    “……他经常来天上人间——”何止刁滑一笑:“抓人。”看着沈香香微红的脸,又摇了摇头:“一看你这表情,我就能猜到你刚才想哪儿去了。”

    沈香香的脸,刹时间红得越发明显了。

    “怎么脸红了?难道,被本公子迷住了吗?——哎呦!”

    “踩死你,踩死你这只大猪蹄子!”沈香香撤脚而去,回眸一笑,说:“本小姐明天就飞巴黎,再也见不着你!”

    “千山万水都不远,区区巴黎,算什么。”何止撇了撇嘴,摄人心魄地咧嘴一笑。

    沈香香走了,何止立刻换了一张脸,神色凝重。

    几米开外,刘艺思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他刚刚和侯少鸿对了口供,到了何止近身处,才低声和他假装闲聊地说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艾瑞克只是城市设计在国内的代表而已,他背后,应该还有更大的阴谋。何止,如果你还有什么发现,要随时通知我。你自己也要小心,他们很可能会报复。”

    何止提起了酒杯,点了点头,喝下了手中的香槟。

    他心里,有一个疑惑,但是,却没有去问刘警官,因为,他不能问。

    屋内,灯火通明。

    屋外,夜色催更。

    无情穿过了大厅的人群,在李梅复耳畔禀报:“孟十洲,在大门口。”

    李梅复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宾客说着话的孟放,见他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的生气,不忍打扰,兀自朝门外走去。

    “少爷。”

    大门口,幽幽静夜中,李梅复的一声“少爷”,一如既往。

    十洲立在大门的铁栅栏外:“李叔,我已经不是你的少爷了。”

    李梅复叹了口气:“少爷,始终是少爷,不会变的。”

    十洲有些感动,也有些黯然:“李叔,我妈在吗?我想见她。董事会之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李梅复略有犹疑,顿了片刻才答:“夫人回考古队了。前两天,他们队长就已经打电话来催了。因为姥爷的病情,夫人才逗留了这些日子。”

    十洲很是意外,想了想:“那,你有考古队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吗?”

    “……”李梅复微微点头:“我给你。你这就要去?”

    十洲点头:“明早就出发。”他转了身,走了两步,停下了,悲怆地说:“李叔,回去吧。”

    李梅复又顿了顿,叹了口气。

    “李叔,一直以来,我都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忠心追随的?”

    李梅复抬眼,双眸中多了些许的故事和沧然:“少爷,我是心甘情愿跟着姥爷的。至于为什么……李叔送你一句话吧:‘道之难见也甚于日,而人之未达也,无以异于眇。’

    凡事,不只可凭感觉去判断,有时候亲身经历了,才能明白其中真味。如果少爷换做了我,也许就知道答案了。”

    说罢,李梅复又叹了口气,才默默离开。

    李叔,也老了。十洲回头,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朝四周看了一眼,是晚风拂过树叶的声响。

    ***

    其实,十洲听见的,不只是沙沙作响的风声,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黑影潜伏在树林里踏着猫步,窸窣作响的声音。他们正在等待,等着何止出门,好伺机行动。

    突然,躲在暗处的那几人一惊,只见不远处,有人群走动。

    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足足有几十人,在深夜的树林里轻颠颠而来,似百鬼夜行,隐约可以听见他们口中尖细的、却听不懂的怪声交谈。几个同伙,从面面相觑到大惊失色,顿时纷纷退去,窝在了一堆乱丛中,一动不敢动。

    孟家大厅内,西洋舞会已经结束,另一场表演正要开演。

    主持人大声宣布:“下面有请,沪上知名昆曲王子颜丽琨与他的丽人昆剧团隆重登场——”

    早就准备好的戏班哄哄然进了屋,唱念做打,一场堂会声势浩大地开始了。

    刚刚还彬彬有礼,笑不露齿的名媛们、绅士们,笑容瞬间僵硬了。刚才还碰着酒杯,跳着华尔兹,突然被安排上了嗑瓜子听戏,一个个都惊的惊,呆的呆。不少人,脸上掠过了鄙夷之色,心中暗搓搓地作想:果然,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娃。

    几曲唱罢,摆手的没有,吆喝的没有,餐盘上的零食瓜子,一动未动。

    “颜老师,听说您最近正在准备一张新专辑,叫《水磨新调》,集合了古典昆曲、爵士、流行音乐等元素,创新了一种极为现代风格的新昆曲,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来一段啊?”

    一旁,刘弯弯看出了现场气氛隐隐透着古怪,急中生智,替何止解围。

    颜丽琨瞧了一眼何止,见他点了点头。

    “可是……来的时候没有准备这个曲目,随行来的都不会西洋乐器。”昆曲王子有些为难。

    “没关系,您需要什么配乐?我相信,现场诸位之中,学习西洋乐的人才肯定比比皆是,绰绰有余。请问,有谁愿意配合颜老师来一曲吗?”

    纵然何止的身份今非昔比,可场内黑压压的一群人,却个个默不作声。那些身怀绝技的,推三阻四,只觉得上了台和优伶为伍,就丢了脸,没了身份。

    一时间,颜丽琨的脸色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女子向颜老师缓缓走去,步入台上。

    “颜老师,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您辛苦了。”说着,深深朝颜丽琨鞠了一躬:“我会钢琴,如果颜老师不嫌弃,我可以伴奏。”

    她昂起了头,就像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不觉令底下的那几个也有着不错琴艺的自惭形秽。

    “看来,明天的新闻,他们应该会猛写最后这一曲吧?”刘弯弯蹭到了何止身边,撑开了一把扇子,讨好地給他扇风:“哥,恭喜你啊,抱得美人归……”

    当下,何止正看着台上的她。心下道:以前只觉得沈香香像白天鹅,今天,倒有几分白鹤仙子的味道了。

    他又隐隐想到:不过,她今天的这个举动,怎么看着,倒有几分像她了呢?

    不觉扬起了嘴角:“当然——我是说这些记者,当然会盯着这最后一个节目写。词儿我都猜得到,什么东西交融、兼收并蓄,好显得洋里洋气,逼格十足。”

    “哎。”刘弯弯身边踱出一人,大叹一口气,连连摇头:“可怜我就要失传的中国文化呀……呀呀呀。”

    吕春秋。他家,是做潮牌服装生意的,今儿跟着爸妈来见世面,顺便跟他父母学习学习如何向沈老板溜须拍马。

    “春秋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伤春悲秋呀?”何止秒变荷风会会长的口气。

    “何止兄,这一次,你又要何去何止呀?”吕春秋学着何止的口气。

    何止没有回答,只是抓过了刘弯弯给他带回来的扇子,掩着嘴,十分神秘地笑了笑:“春秋兄,你觉不觉得,如果我和他一样打扮,应该比他美上几分呀?”

    吕春秋不识风月:“何止兄,你提醒我了,下回我去迷摄影,一定要拍一套《游园惊梦》。不如,一起去啊?老样子。”

    ……何止拍了拍扇子,摇头晃脑,装聋作哑。

    深夜,曲终人散,戏班又向来时路折返,一行人浩浩荡荡。只不过,“昆曲王子”的身边多了一个小花旦。

    那几个埋伏在树林里的黑人影,只觉得一阵凉风飕飕吹过,跟着,又是一群吊着嗓门说“鬼话”的人轻飘飘走过,个个脚底带风,接着,又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呜咽,断断续续,凄凄惨惨戚戚,在林中回荡。

    顿时,那几人打了个哆嗦,再一眨眼,那群怪人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团飘渺瘆人的雾气。

    “妈呀,鬼呀——”只听一人叫,众人立刻作了鸟兽散。

    百米开外,打扮花旦的何止笑了,拍了拍颜丽琨的肩膀:“颜老师,你们这烟饼,比影楼的好用啊,啥牌子的?”

    “丽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