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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苏晓梦下了山。
此时，蝴蝶客栈大红灯笼高高挂，被装饰得颇为喜庆，其中，还不时传出朗朗笑声。
苏晓梦探头看了看，原来不知道哪个社团，正在举办一场“比翼双飞”相亲大会。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将军，正在向某府上的千金表白。
这位将军显然肚子中没有几点墨水，甚至事第一次打扮成此等模样，衣着显然并不怎么合身。
少年拉拽着甲胄，磕磕巴巴地背诵着诗句：“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与……与君绝！”对面的小姐面红耳赤地噗嗤一笑：“是‘乃敢与君绝’。”
将军虎背熊腰，呆萌点头：“反正，反正就是不敢与君绝。”
周围众人起哄的起哄，嬉闹的嬉闹。
既羡慕又伤感，苏晓梦揉了揉眼睛。
一片白色迷眼。不知谁，给她递来了一块帕子。
“刘弯弯？”
“会长……”边上，一个人也正想叫他，见社长正和一个疑似刚哭过的姑娘在一起，顿时没了声，识趣跑了。
“会长？现在你是荷风会的会长？”苏晓梦有些吃惊。
“嗯。”刘弯弯含蓄地点了点头：“何止哥，他辞职了。”
“为什么？”
“他什么都没和你说？如果他没说，那我也不好说。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刘弯弯欲言又止：“……我去主持活动了啊，回聊。”转身就跑开了。
到了苏晓梦瞧不见的地方，他掏出手机发了一个消息给何止：她回来了。
***
沪渎。
孟放的气色很差，身体依旧极为虚弱。他坐在轮椅里，盖着毛毯，垂着头打瞌睡，没什么精神。李梅复悄悄来到他的身边，躬身说：“姥爷，他来了。”
“谁？”闭着眼睛，孟放问。
“何止，何念的儿子来了。”
“何念……”喃喃念叨了一声，孟放的眼睛睁开了：“让他去书房等我。”
何止先进了书房，不禁感慨：虽然说孟放是全国第一“大地主”，但书房却布置得好似个书香门第。
关于建筑类的书籍，堆满了一墙，考古类的又砌满了一墙，剩下的，大多都是和文化产业相关的书籍，也有两三排中外小说。
窗户下，是一排长柜，放的，应该都是些工作资料。书桌前的方形茶台，上面有只张牙舞爪的兔子茶宠，让他觉得有些搞笑。
“你在笑什么？”
何止回了头，见孟放自己转着轮椅进了来。
“没什么。我只是看见这只兔子，想起了一个朋友。”
孟放并不在乎什么兔子，眼皮也没动一下，直直说道：“没错，你的确是我的亲儿子。不过你也是我人生唯一的污点。你说，现在我们家这个样子，我认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呢？”
他缓缓抬起了眼睛，眯着，想要看清何止现在的表情。
可是他，没有表情。
“认不认我，您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您喝茶吗？”
孟放摆了摆手：“你随便。”
何止也不客气，坐在了茶桌前，熟练地泡起了茶。一边捣腾着手上的功夫，一边不失逻辑地说道：“孟总，您可以考虑一下。承认我是您的儿子，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微微一顿，又道：“虽然我是您的污点，但我‘现在’，毕竟是您唯一的亲生儿子。您想救天启，必须靠我。当然，您肯定想问我，凭什么？那我就说说，我凭什么吧。
第一，关于我的身世，我从小都以为我亲妈，就是天上人间的何怜。现在，李梅复和我说了，我亲妈不是何怜，而是何怜的妹妹何念，清清白白。所以，您的污点，是可以靠舆论洗白的。
第二，现在沈沉撤资，天启集团上头那些人都在蠢蠢欲动，您觉得有他们之中，有哪一个能信得过呢？信他们，还不如信我。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两件事，郑枭，不干净，还有，收购颖茂的城市集团，也不干净。但现在，天启已经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他们手上，如果他们持续收购剩下的股份——”
“你说他们也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其他的事，若还在孟放的预料之中，那么这一件事，确实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根据我的调查。URBAN城市建筑集团的美国总部一直以艾瑞克担任我们国内的执行代表。除了建筑设计，他们私下还有一项别的业务，建材外销。您知道，他们外销的都是些什么建材吗？”
“难道是……”孟放极为震惊地猜测：“古建筑？”
一流金黄色的铁观音如同琼浆玉液从白瓷提梁壶中的鱼嘴壶口流淌而出，入了盏中。
何止不慌不忙，端着茶盏放置在了孟放的手掌：“所以，您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吗？如果我猜得没错，下一步，他们就会继续制造事端，彻底整垮天启，随后再以低价收购其他股东手中的股权，变成天启的新东家。到时候，古建筑移植计划，恐怕要被再复刻一遍了。”
孟放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微微颤抖着举起了茶杯，一饮而尽：“既然你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何止嘴角含笑：“当年您还算有良心，给了我妈百分之五的股份。现在，我们二人的股份已经占了一半，只要能拿到到其他的，哪怕百分之一，就能将他们踢出局。当然，我们也不必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援兵，我会去找。至少沈家，一定会帮我们？”
孟放冷冷地轻哼了一声，看不出是否在笑：“这个时候，你以为沈家还会帮我们？”
“为什么不帮，沈沉女儿的命，是我救的。以我现在的身份，想要娶她，也不是不可能。我和沈香香的关系，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孟放虽然一时诧异，不过很快，就恍然了，他摩挲着手中杯：“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派人跟踪了你？故意让我知道。”
何止随意地笑了笑：“我知道的事，可不止这些。毕竟我曾经和孟十洲是‘兄弟’嘛……”
“所以，你接近十洲，还有那个姑娘和香香，就是为了今天？！”孟放不免激动了，震惊得坐直了身子：何止说得句句功利，却也句句在理。
作为人父，他并不是惊于他的谋划，而是惊叹：比起十洲，这个原本就不该存在的儿子有多么得像自己啊。只是可惜，可惜生他的女人，那个叫作何念的女人，长什么样，他都压根不记得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何止眼神闪烁着：“不过，我知道，您让李梅复来找我妈，就是想让我回来。所以，我现在不算求你。”
“好，好……”孟放连连点头：“除了坐上我这个位置，你还想要什么？”
“蝴蝶居。”
“呵，说来说去，又是蝴蝶居。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蝴蝶居是个宝贝，人人都想要啊。”孟放的嗓音几乎沙哑：“你又为什么……”
“孟十洲为什么要它，我就为什么要它。”
“就为了那个……苏晓梦？”孟放问着，却好似松了一口气。
何止笑了笑，看着茶盘上刚洗完热水澡的兔子，没说话。
手机铃声响起，界面上，是美美的蝴蝶仙子的侧脸，几根发丝随意地贴在脸颊上。脸上顶着一个有些不要脸的称呼：庄生的晓梦。
何止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终究，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