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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欣然而应,走向李濂大笑着说道:“若真和拿枪的家伙硬碰,我不见得会讨到便宜。真该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精彩的黑吃黑戏码。”
李濂将视线投向门外深沉的夜色,目光间竟多了几分无奈:“他要杀我,我还能怎么办?”
“你还真想独吞赎金?”
李濂双眼燃烧着怨毒的怒火,可见程音所言非虚,银狐便又问道:“和你通话的人,除了叶桭,还有谁?”
李濂不屑地讥讽道:“你们的少爷那么厉害,怎么不去问他?”
“还嘴硬?”银狐嗤笑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对一个俘虏还真没温柔的必要。最近听说了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拿你试手正好。”
银狐灵巧地将手中的武器退膛收于身后,复又抽出匕首,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他在李濂身前的数个部位比划了几下,轻松的神情宛如只在决定对一块蛋糕的下刀位置。李濂看着匕首来回移动,最后停在他的左臂前,表情相当精彩。
“就按男左女右的惯例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很快解脱的。”
“我知道,我知道。”李濂脸色骤变,在刀锋触到皮肤的刹那叫道,“让我想想。”
“给你五分钟。”银狐转向钟行,“还有你。”
谨世从不放过任何叛徒。终于轮到自己了吗,钟行绝望地闭上眼睛。
寻到机会载叶榛到指定地点,之后事情与他无关,这是绑匪事说好的。但显然,所谓优厚的报酬只是个幌子,在协助他们绑架叶榛后,钟行便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杀意。持枪绑匪示意他立刻滚蛋,是的,他们不仅不会给钱,继续在那里磨蹭会连小命都不保。但没有钱,又能跑去哪里呢?叶榛对他的关心,他并非不知;背叛谨世的代价,也只有死路一条,但为了家人的安危和巨额的医药费,他不得不答应。
就不该起贪念,应该在绑匪找上门后,就向叶榛坦白一切,现在一切都晚了。钟行懊恼自己的愚蠢。决定上车的那一刻,他打定主意,既然难逃一死,被绑匪处决,至少能让谨世在日后放过自己的家人。但事与愿违,或许是他心中的不断忏悔起了作用,绑匪并没有立即动手,随着黑衣青年的到来,事态向着他无法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叶榛竟反制绑匪,成功脱出。
叶榛虽已安全,但钟行依然要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
“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你妻儿的?”叶榛微眯着眼看向钟行,神色晦暗。
妻儿?司机感到脊背便阵阵发寒,思及家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叶少,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辜负你的信任,也是我透露你的行踪……但看在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你放过我!”
“就这些?”
叶榛眼神中充斥的冰冷,与钟行所认知的朝气蓬勃又善解人意的小少爷判若两人,但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毕竟他也流淌着叶释开的骨血。魔鬼的儿子,终究不会是什么善类,定人生死,斩草除根,不过在他一念之下。司机不敢再与叶榛对视,颤抖着道:“小少爷,至少放过我的家人吧!”
银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道:“别说废话了,你也知道,谨世对叛徒又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了吗,钟叔,钟行?”面对着苦苦哀求的司机,叶榛阴沉的脸色没有改变,只转向银狐道,“我累了。剩下的交给你。”
叶榛的态度已表面一切,钟行的脸色也随叶榛的转身变得煞白。
“唉,记得把脏活丢给我的同时,也别忘了涨工资,不然我这月就要吃土了。”银狐提着匕首走近司机,随手抛出匕首,匕首落于司机面前,与地面摩擦出了哐嘡的声响,他被惊得不由后退几步。
地上的刀闪着狰狞的光,宣告了他唯一的结局。
“别想着逃跑,不然你会立刻陪他躺在一起。”银狐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轻描淡写地道,“虽然这只是早晚的事。”
司机颤抖着捡起掉在地上的刀。自行了断吗,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其实也没那么可怕。胃癌中期的检查报告,预示着无法忽视的巨额药费;明知结果的无底洞,宣告着一个小康家庭的彻底破败。真的不想死,但后续治疗只会给家庭带来多么沉重的负担。就像某一天,在病痛与金钱的压力下,他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小少爷!”司机握刀冲叶榛的背影嘶声道,“我不配再求你什么,但请你不要难我的家人。一切都是我的错。”
如一个冷漠的过路人,叶榛既没有停驻,对钟行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央求,不做任何应答。
手中刀在小幅度的抖动,司机闭上眼,竟有种释重负之感。这辈子亏欠她们母女俩的,已没法清算,若有下辈子,一定要好好偿还。他如此想着,终是不再犹豫。
但在刺入前,他的手却被另一只修长的手紧紧攥住,那只手属于那个面色苍白的青年,很难想象以他的身形在受伤之下还能使出如此力量,硬生生挡住司机决绝下落的手臂。
“轻生不能解决问题。”程音依然冷着脸,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却又有平静人心的温柔。
钟行的眼眶渐渐湿润,程音的脸被泪水模糊,变成另一个女人的脸,那是他的妻子。那次,温柔的妻子眼中噙满泪水,一向善解人意的她,夺过刀吼着“别抛下我们!”一旁稚嫩的女儿紧紧地抱住他抽噎着问“爸爸,是我哪里不好吗?”钟行一时恍惚,竟分不清何为幻想,何为现实,只是泪水再难以抑制地流淌而下,紧握匕首的手也渐渐放松,程音抓住时机将其一举夺过。
银狐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好好先生,谨世内部的事你也要管?”
“谨世何时有了代行刑罚的权利?”程音把刀扔在一边,语气冰冷。
纵使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叶榛还是为程音理所应当的话语笑出了声:“你不会想为他求情吧?奉劝你别多管闲事。”
“处置垂死的病人并没有意义。”程音道,“他既时日无多,就留他同家人团聚吧。”
“背叛可不是一句求饶就能翻篇的。”
“他只想活着。”
“人总该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些代价。”叶榛轻蔑一笑,嘲弄的笑意下却带着几分痕意,“对于这个剧本的结局,你还不满意吗?”
“想活着,有错吗?”程音轻叹着,紧皱地双眉亦不曾舒展。
“人生在世,多是生不由己,你管不过来。”叶榛不为所动,甚至略感失望地说道,“这个世界不需要普度众生的圣人,哪怕有,也会被犹大出卖。这么晚了,你来这里的原因我还没有追究,不过现在我并不想追查,姑且算是对你刚才关照我的回报。你既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现在最好马上离开,不然我会连你一起清算。另外,别做个嚼舌的人,我不想看到这件事件对外散播。如果没问题,就去医院治伤吧。”
叶榛下达的逐客令并不委婉,然而青年却置若罔闻,依然毫无动身之意。
任谁对一块没有回应的木头说话都不会愉快,叶榛看着立于原地的人哑然失笑:“还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程音又叹息了一声:“你查不到这起事件真正的主谋。”
“你这么确信。”叶榛悠悠道,“莫非是知道他的身份?”
“或许吧。”
叶榛冷笑一声,重新打量起着程音,眼神透出危险的光芒:“你不怕我使些手段逼问?”
“以何种方式留下我,都不是明智的选择,这会使你的处境更加危险。”程音不再多言,转向大门便要离开,“再见,不,永别了。”
“不劳你挂心,我早晚会把他揪出来的,说不定连你一起。”程音奇怪的言论激起叶榛的笑意,“永别?那以后,可别让我再见到你。”
“那你多保重。”程音苦笑一声,正欲离开,却发现叶榛身上游移的红色激光点。
银狐大声喝道:“闪开!”
叶榛虽然在看见银狐神色大变后立刻醒悟,但还是迟了。
兴许偷袭者在枪上装了消音器,又或者射程实在太远,叶榛甚至没有听见枪响,只在银狐向他一声大喊后,才感受到子弹击中物体的声响。但身体并未感受到被子弹击中的痛处,反而被大力撞开。强大的冲击使他仰倒在地上,随着身上传来的重量,叶榛发现扑倒他的,是那之前还与他争论至不欢而散的程音。
藏身机器后很安全,叶榛却迟迟不见见程音有起身的意思,便轻拍数下道:“麻烦让一下。”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叶榛只摸到带有黏腻温热触感的液体,抬手定睛一看,那是猩红的血液。
“可恶!”银狐在借着机器组成的掩体迅速向大门靠近,待枪声一停便冲出工厂,然而没对久就又折返,懊丧地拍着头道,“这是狙击,人肯定早溜了。”
耳边是银狐急促地低吼,但叶榛既不想回应,更无心确认,不知为何,只觉思绪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除了不断充斥脑海的“他会不会死”的念头,竟别无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