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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赤鸿偏了偏头,确定怀里的女人已经睡熟了。这才抽出手臂,缓缓起身,披了件薄衫,悄悄提了睡在殿外台阶上守夜宫人的一盏宫灯走出红坊殿。
白天的时候阎家到大殿上闹了一通,吵得他头疼,他自觉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有让人发现一丝马脚。目赤帝最后没办法,下令投入九溪昂城所有空闲的兵力,让人扩大搜寻阎潞瑶的范围。可只有他知道这是无用功,那个女人已经如他所愿掉下了万丈玄冰之下,估计现在已经冻成一块冰了。东炎国都是修习火术之人,受不了冰气入体,所以也就没有几个能下到冰崖下面找人的。即使有能下去的,也没有人会想到冰崖最下方一探究竟,那些寻找的人也就是在表面上找一找。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鼻梁,闭上双眼,可是下一秒就僵在原地。小的时候他经常眼睛疼,她就让自己闭上眼睛然后给自己按鼻梁,一本正经说这样可以缓解疲劳。习惯真可怕啊!恍惚之间,他好像又一次看见了她掉下去时绝望的神色。
她看着他,好像是难以置信,又好像是释怀。
他心底突然的疼,被人遏制住的疼。无声的,缓慢的,这种疼最入骨髓,最伤心扉,几乎让他崩溃。
他记得自己跟她说,收敛一下大小姐的脾气他不喜欢,她的神色就开始不对劲了。
“你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目赤鸿你终究是要娶我的,自从大哥死了之后,你就是目赤家唯一一个能拿来跟我阎家交换的筹码,你以为陛下能容得了你喜欢与否嘛?”这句话一下戳在了目赤鸿的心上,他是目赤家唯一一个筹码了。
“阎潞瑶,你算什么东西跟我这样说话?如果不是你阎家,我大哥也不会死!只要阎家不存在了,目赤一族才算是真正的东炎国主!”目赤鸿的眼睛开始泛红,似乎是怒气上涌。
“目赤鸿!是你自己亲手杀了你大哥!跟我阎家有什么关系?”她的话彻底刺激了目赤鸿。
“是你阎家,你们阎家不应该有这样的权势,如果以后我当上了王,我也绝对不会让你阎家子弟好过。我要让他们一起为我哥哥陪葬!”声嘶力竭,男人松开了怀里的女人,上前一步,体内霸道的火术之气直冲面前的女人而去。可是说的话却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还是那个被哥哥宠爱着的孩子。
红色的气在女人面前放大,她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这段日子不见他的修炼越发精纯了。
“目赤鸿……”女人咬紧银牙,面色都开始发白,脚步开始往后退。
可是男人并没有放过她,就好像意识突然不受控制了一般,只想着教训一下这个刚刚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女人。可是谁料,这女人越来越往后退,却没有注意脚下已经是冰崖边了。
抵抗着男人进攻的气突然一斜,整个人直直地坠了下去。
男人被惊到突然松开了手,他刚刚路过一方亭子竟然就这样在石凳上坐着睡着了。虽然过去好几天了,他还是被这个梦境缠身,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提起宫灯……他要去看看哥哥。
这是几年前养成的习惯,自从大哥死后就这样了,每一次他睡不着就喜欢去冰窖里面看看他。
他习火术,所以讨厌寒冷的地方,可是那个人跟他不一样,他必须待在冰块里。
冰可以让他保持几年前的样子,微笑着,只是再也睁不开眼睛。
他穿过石子路,绕过宫里面巡视的暗卫走到一处院落,在外面站着看了一会,然后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父亲不是说让你少来这里吗?”不出意料的,殿内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伟岸的身姿一看就是个男人,目赤益。
“二哥,你也在啊……”目赤鸿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将自己拿着的宫灯并排挨着男人的放好,说这话好像就是打了招呼,完全没有将刚才听见的话放在心上。
目赤益知道对方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这样,只听自己想听的。
“听说潞瑶不见了,九溪城内能发出的兵都被派出去找了。可你却有心思来这里看大哥?”目赤益看着自己的弟弟走近。
“别在大哥面前提这种事情,”目赤鸿的目光冷漠地划过来,又看回前面,“他不喜欢听。”
“是大哥不喜欢听还是你听不得?”目赤益冷笑了一下,“是谁杀的大哥你我心知肚明,阎家的事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目赤鸿盯着他看,“你心知肚明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和大哥谁跟阎家联姻也轮不上你,我愿意叫你一声二哥是因为你有父皇一半的血,但是你别以为我忘了你也是阎家的人!”
目赤益听着这威胁自己的话语就好像在看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全然不将这种威胁放在心上,“就是因为我也有阎家的血脉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失去了成为皇的资格。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的好弟弟?不过我好心的提醒你一下,还是把你那些小心思往心里放一放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已经传开了消息,阎家的小姐被那位救了,我劝你这些天还是祈祷一下她已经忘了你对她做的那些事,不然她回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了。到时候你那个让目赤一族独霸东炎的梦想就要泡汤了。”
这消息一出,目赤鸿整个人僵在原地,“你说什么?”那位,救了她?“不可能!那位怎么会救人?”
“谁知道呢?你若是不相信,那就祈祷的时候许愿这个消息是假的好了,可是你想想啊,阎木舅父那么宝贝他这个独女,如果真的是消失了,怎么可能这么多天之后才来找陛下要人呢?”
句句要害,言之凿凿。
目赤鸿的脸都白了,如果阎潞瑶真的完好无缺的回来只怕自己做的那些事到时候真的都要败露了。
他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恍惚的连带来的宫灯都忘了拿。
目赤益看着三弟跌跌撞撞地走出去,随即牵了牵嘴角笑起来,“大哥,你说我们这个三弟什么时候能不这般莽撞啊?”
可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大殿之上只有他一个人。
除了那在他身后放着的一块巨大的寒冰,悠悠地冒着寒气,还泛着冷光。
里面躺着的人微笑着,闭着眼睛,长眠于此。
红坊殿床榻上的女人依旧睡着,只是她身边重新归来的人,这一夜却是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