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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觉得你应该答应贵妃娘娘的要求。”朱雀大街旁一处临街的酒楼,李泌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对李瑁道。
“答应她?这是为何?”李瑁看着李泌笃定的神情,不解地问道。
李泌回道:“李林甫年近七旬,已然老迈,近年来身体和精力更是渐不如前,若是将来李林甫出事,陛下苦心营造的均衡局面便会被打破,所以陛下已经在刻意寻找人来代替他。李林甫虽然和殿下关系寻常,但毕竟与王妃是亲眷,与其让这个机会落入旁人手中,不如推杨国忠一把,送他上去。”
李瑁点了点头,却又担忧道:“长源的意思本王清楚,可是这朔方节度使权责极大,乃是关中的北方屏障,容不得半点闪失。杨国忠虽有些小聪明,但却无大智慧,若是让他担任朔方节度使,岂非是祸害北疆边务?”
李泌道:“这个殿下大可宽心,朔方节度使治所设于灵州,乃是为了防备突厥而建,如今突厥早已在和大唐的几番大战中元气大伤,甚至许多部落已经渐渐内附,朔方北疆甚少战事。莫说是放个人,就算是放只猪在节度使的位置上,也能安然守成。”
李泌的话虽有轻视杨国忠的意思,却也在理,李瑁思虑了片刻,接着问道:“正如长源所言,杨国忠乃玉环的堂兄,和本王也算是亲戚,难道父皇就不但杨国忠上位后和本王联合,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吗?”
李泌摆了摆手道:“殿下想多了,殿下是皇子,自然能有自己的气象,成一方势力,但杨国忠却是外戚,而且才干寻常,朝野内外不知已经得罪了多少人,只要贵妃失宠,亦或是陛下的一句话,他顷刻便会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
李隆基既然敢用杨国忠,那自然是有他的思量的,李瑁与杨国忠有些亲眷关系,但在赤裸裸的权位面前,这点关系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李瑁想了想便回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依长源所言,本王会暗令章仇兼琼等人推他一把,送他上这朔方节度使的位置。本王倒想看看,杨国忠这个混混出身的无赖能混成什么样子。”
李瑁说着,李泌和他都相视笑了起来,两人不过寥寥数语,朝堂之上却已经风起云涌。
“咚、咚、咚!”
几阵响亮的鸣锣声从窗外传来进来,李瑁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侧身望向窗外,对李泌道:“长源你看,咱们的哥舒将军凯旋归来了。”
自打王忠嗣落马后,李隆基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便急令哥舒翰主持石堡攻伐事宜,想要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眼光。
哥舒翰调陇右、河西、朔方及突厥阿布思部合计十五万大军合围石堡。
哥舒翰对石堡城志在必得,集七万精锐进攻石堡城,志在一举拿下。
不过石堡城位处险要,吐蕃人据险而守,以足够的檑木和滚石死守石堡城。
唐军猛攻数日,死伤枕籍,吐蕃人凭着区区五百吐蕃士卒竟然生生拖了唐军七日。
哥舒翰此战非但关系着自己的仕途,更关系着李隆基的颜面,出征前哥舒翰是下了军令状的,要么胜,要么死。
情急之下,哥舒翰决定杀一儆百,拿攻城先锋官高秀岩、张守瑜开刀,三日内到期不克便降罪杀之。
高秀岩、张守瑜为了自己的脑袋,不惜一切代价,不眠不休的进攻,攻城的精锐唐军生生折了六万,这才如愿攻上了石堡城。
是役,唐军损兵六万,终得石堡城,生擒吐蕃大将铁刃悉诺罗及其麾下的四百吐蕃士兵。
李泌看着李瑁的神情,问道:“殿下对哥舒翰的胜利似乎并不那么推崇?”
李瑁道:“本王曾经亲眼见过石堡城,石堡城建于山脊,以天堑为壕,易守难攻,哥舒翰以我大唐六万儿郎的性命换石堡城,白骨累积如山,难道长源觉得本王应该推崇吗?”
李泌点了点头,叹道:“石堡城位置险要,关系到大唐对西域的百年战略,意义非凡,费些伤亡拿下它本也无可厚非,可是朝廷太急了,眼下强攻石堡城绝非良机,平添了许多伤亡,以至六万将士命丧他乡。”
石堡城下死去的将士,都是大唐的精锐,鲜活的六万条生命就因为上位者所追求的功绩埋骨高原,连家都回不去。
李瑁将头探出窗外看着朱雀大街上意气风发的哥舒翰,仿佛石堡城外死去的六万将士于他无关一般。
一股闷气自心中腾地一下自李瑁心中升起,李瑁拿起酒杯猛的饮了一口,咬牙恨声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李瑁的声音很大,邻桌的几人都能听见,李泌见状连忙压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殿下噤声,切莫生事。”
石堡“大胜”,眼下正是李隆基志得意满之时,正是满朝歌功颂德之时,李瑁此刻这样说确实不合适。
可惜李泌的话音才落,和李瑁相隔不远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白衣长袍的男子却高声附和了起啦。
“好,殿下说的好,好一个‘古来白骨无人收’,为此句当浮一大白!”
这男子声音极大,一下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李瑁扭头看去,原来这白衣男子竟是他的熟人--翰林待诏李白。
李泌与李白亦是故交,很清楚李白直率的性情,他朝拍了拍手,楼梯上登上了十多位王府护卫。
李泌摆了摆手,护卫们便按照他的吩咐,将二楼的几桌客人全部清了出去。
李泌如此,无非就是担心他们的谈话传入有心人的耳中。
“太白兄不在父皇身边随侍,怎会在此?”二楼清场完毕,李瑁站起身子,对李白笑道。
李白拱手回道:“明日陛下将在麟德殿设宴献捷,着我赋诗一首以贺盛事,我这是提前采风来了。”
李瑁听了李白的话,饶有兴致地问道:“哦?那不知太白兄是否作好了,能否给本王和长源先睹为快呢?”
“殿下有命,李白岂敢不从”李白从桌子上拿过了一张纸,交到了李瑁的手中。
李瑁结果宣纸,只是大致地看了一眼,几行扎眼的字便闯入了李瑁的眼中。
“太白兄诗中所言不再更改吗?”李瑁拿着纸,对李白提醒道。
李白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一字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