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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子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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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天宝五年,寿王遇刺案后,太子一党惨遭清洗,牵连甚广,实力大打折扣。

    天宝六年初,李林甫又借太子岳父、赞善大夫杜有邻喜好扶乩之事,弹劾杜有邻“妄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意图谋反。

    后来虽然查明案情却有冤屈,但李隆基仍心存疑虑,将杜有邻重仗击毙,积尸大理寺,家小流徙远方,太子李亨被迫又将杜良娣休去。

    然而事情还并未结束,天宝六年末,李隆基欲取石堡城,令四镇节度使王忠嗣献策,王忠嗣却以时机尚未成熟为由,力劝李隆基止兵。

    李隆基一意孤行,不听王忠嗣的劝告,令陇右镇振武军兵马使董延光率军攻打石堡,着王忠嗣一旁协助。

    石堡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董延光损兵折将之下亦未能如期拿下石堡城,大败而归。

    董延光回朝后搬弄是非,将战败之责尽数推于王忠嗣,指着他延缓出兵,乃致大败,李隆基为此雷霆大怒,命王忠嗣还朝,准备三司会审,欲问其责。

    寿王府,敏慎殿书房。

    时值隆冬,气候严寒,冷意彻骨,虽还未入夜,但王府中已经点起了火炉。

    李瑁一身锦袍,和身着青衣布袄的李泌拥着火炉相对而坐。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李瑁亲自用润湿了的麻布从火炉上取下温焙着的酒壶,在李泌身前的酒樽中慢慢斟上了一杯,缓缓诵道。

    李泌与李瑁地关系早已不是寻常的主仆,李泌也毫不客气,端起李瑁为他斟的酒,放在鼻头轻轻一嗅,一饮而尽。

    “今冬新出的剑南春,好酒。这般新鲜的剑南春,这个时候除了殿下的府上,就算是皇宫,恐怕也难寻一壶了吧。”

    李瑁微微一笑,点头道:“长源好厉害的鼻子,不错,此酒乃五日前蜀郡酒坊新出之物,快马加鞭运抵长安也不过是今晨的事情,想喝这酒,偌大的长安城除了寿王府,再无他处了。”

    李泌放下酒樽道:“有好诗又有美酒,看来近日殿下心情不错啊。”

    李瑁轻声一笑道:“那是自然,长源不觉得这诗和这景也极为相配吗?”

    “哦?”

    李泌抬头看了看屋外,笑着问道:“这虽是天色将晚,但屋外却是晴空万里,云彩尚且不多,何来的‘欲雪’一说呢?”

    李瑁又为李泌倒上了一杯酒,指了指北边大明宫的方向,低声道:“本王诗中所言之雪不在天上,却在朝堂。”

    李泌何等聪明,李瑁只是稍稍一提,他便明白了过来,他看着李瑁,问道:“如此说来,殿下心情不错也是与这将来的大雪有关了?”

    李瑁点头道:“董延光才干不足,导致振武军石堡兵败,折军万余,几乎全军覆没。这个责任太大了,董延光区区一个兵马使背不起,这个责任也不能由父皇来背,自然要找一个足够分量的人来背,父皇此刻招王忠嗣进京,想必就是为了此事吧。”

    李泌道:“朔方、河东、陇右、河西四镇节度使,控疆万里,节制天下近半数的兵马,陛下对王忠嗣早有顾忌,此次不过是趁机发难罢了,王忠嗣此次进京,必难善终。”

    李瑁问道:“诚如长源所言,王忠嗣兼领四镇,兵权极大,他若是称病不归,普天下之恐怕无人能动他,你觉得他会奉旨回来吗?”

    李泌肯定地回道:“若是旁人,李泌不敢乱讲,但若是王忠嗣,他必定会回京。”

    “何以见得?”李瑁追问道。

    李泌回道:“我少年时曾与王忠嗣见过,王忠嗣乃陛下假子,为人忠义,善于兵法,曾受陛下大恩,若是陛下有诏,他纵然明知难逃一死,他也定会前来。”

    王忠嗣乃昔年丰安军使王海宾之子,王海宾于武阶之战战死后,王忠嗣便被李隆基接入宫中培养,更被收为假子。

    李隆基对王忠嗣有活命及知遇之恩,王忠嗣对李隆基也是忠心耿耿,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足够李隆基信任,但李隆基为人向来多疑,连李亨、李瑁这些亲子尚且信不过,况乎是王忠嗣这样的假子。

    王忠嗣心向太子,又手握四镇之兵,李隆基早就心生忌惮,借此次良机,就算不杀了他,也要夺去他的兵权。

    “李林甫对王忠嗣早已虎视眈眈,此次王忠嗣进京,就算父皇不想杀他,李林甫也会给父皇杀他的理由,恐怕他此次是凶多吉少了。”李瑁听了李泌的话,缓缓道。

    李泌点头道:“王忠嗣乃四镇节度,在边镇极有威信,若是留得他在世,若是将来兵戎相见,他便是最大的麻烦,此次若是能借助李林甫之手将其除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李瑁道:“王忠嗣此人确实是本王的心腹大患,可惜光弼、仁杰他们资历尚浅,难当节度之任,否则本王岂会这般忌惮他,要借奸人之手除去国之干臣。”

    王忠嗣名气虽大,但李瑁更清楚李光弼将来将会取得的成就,若是再给李光弼十年时间,王忠嗣未必是李光弼的对手,不过李瑁却是等不了了。

    李泌听了李瑁惋惜的话也感慨道:“说来这诸多边将中,王忠嗣是和殿下看法最为一致的人,他也曾多次上书请求陛下罢黜安禄山,可惜陛下不信,他若是死了,安禄山又少了一个劲敌。”

    李瑁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要怪只能怪他时运不济,摊上了这个时候。王忠嗣虽是将才,却也是本王的敌人,他的才干越强,对本王的阻碍越大,他若是被除去,对本王来说倒也省了许多功夫。”

    李泌既是李瑁的谋主,自然知道李瑁地处境和心思,现在不借着李林甫除去王忠嗣,将来必会给自己带了无数的烦恼。

    李泌凝眉思索了片刻道:“李林甫虽然权倾朝野,但王忠嗣官声极佳,有又建军功,想凭借董延光一面之词就将他拿下恐怕不易。”

    李瑁问道:“长源的意思是?”

    李泌幽幽地叹了口气,将头靠向了李瑁:“济阳别驾魏林是殿下的人,他曾在王忠嗣任河东节度使时任朔州刺史,两人共事一场,殿下何不传魏林进京,助李林甫一臂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