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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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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鹤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睛拼命眨了两下, 最后硬是撑的大大的盯着我, 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后归于安静,没有说话。

    她眼睛冰冷的恨意还在,压抑着不安和后悔。

    我低着头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发愣, 然后才感觉到嘴里的腥甜味,有红色液体从嘴里一滴一滴滑出来。

    一时间房子里很安静, 只有我们几个压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清晰不连续。

    岩鹫似乎被啪的一声震醒过来, 直直地盯着我和空鹤,浑浊了几天的眼睛突然清明起来,然后注满了一滴一滴清澈的水, 充斥了大大的眼眶, 却愣是没有流出来。

    “……姐。”岩鹫紧抱着波尼的手动了动,仅限于指尖, 然后他仍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 颤抖着声音问,“……你在干嘛?”

    空鹤没有理他,空鹤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眼里的湿气慢慢聚拢,凝成水滴。

    我心里有点堵, 空鹤从未有过的这种眼神让我觉得心里很冷,就像平静了一百多年的湖面突然被剧烈地搅和,不安泛滥到了心底最深处。

    这样陌生的空鹤让我害怕, 比我失去自制力只管杀虚的时候更让我害怕。

    不是被恐吓的那种恐惧的害怕。

    我害怕的该是空鹤将要说出的话,或者她的沉默。

    “……姐。”嘶哑的声音。

    我微微扭头看岩鹫,岩鹫眼里浮光掠影,水光闪烁,他在看空鹤,他没有说话。没有出声。

    我再看空鹤。

    “姐。”

    空鹤清晰地说,蓄水了的眼同时蓄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嘴角挑起微微哆嗦的弧度,很刺眼。

    我以为自己幻听,可那个声音确实是空鹤发出来的。

    她叫我姐。这个从不叫我姐姐的女孩肯定地说,姐。

    我原本应该喜悦地听到这个称呼,表示她在接受和尊敬我。

    可现在,完全相反。

    “……空鹤。”我伸手想去抱她,空鹤厌恶地用手打开。

    “大哥遇难的时候你在场对不对?”空鹤眼里含着泪,哑着嗓子质问我。

    “对。”我收回尴尬晾在空气里的手,决定和她好好讨论,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大哥是被死神杀死的是不是?”

    “是。”

    “你在他身边看着是不是?”

    “是。”

    “你是医生是不是?”

    “是。”

    “你能救活很多人是不是?”

    “是。”

    空鹤那一滴泪始终在眼里打着旋转,她始终平静地咬着牙一句一句问我。

    我始终平静地回视她的瞪视,始终平静地肯定地给她回答。

    “姐。”空鹤忽闪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后又说,这一次没有嘲讽,没有不情愿,很真诚。

    我突然就心痛了,像是被尖锐的刀或剑给戳了心脏,痛得呼吸紊乱。

    空鹤说完这个词后一直徘徊在眼里的那滴泪就砸下来,狠狠地,砸得我想逃离她。

    空鹤深呼吸了几次断了眼里的泪,爆发了:“你是我姐吗!你是我姐啊!!你是我姐就是我们一家人啊!!你看着海燕大哥死在死神的斩魄刀下你不可以阻止吗?!你就在他边上看着你怎么不去帮忙啊?!你是个医生你能救活很多人你怎么救不了我哥?!他也是你哥啊你有没有意识到?!我哥和我嫂子照顾你知道你成为四番队的死神你有没有想过回报?!你有没有帮到他们?!我哥和我嫂子死了你怎么可以像个没事人似的?!你……你……根本就没有当他们……根本就没有将我们当一家人对不对?!”

    我说:“对。”

    事实上空鹤问的问题太多我不能一一回答,她现在发狂了我只有顺着她的火气走向。

    “……你当个死神有什么用……呵呵,四番队,不也是白费力气么……连最亲的人都救不了了,你当个死神有个屁用……什么狗屁死神……”

    我站起来,冷冷地盯着空鹤,说:“空鹤你个白痴你说完了没?”

    空鹤很愤怒,霍地也站起来,站在我对面,恨恨地说:“没有!我还没有说,都姐姐……”

    “啪!”

    声音很响亮。

    我没有想到我甩空鹤的耳光可以甩得如此自然和顺手,指尖微微有点痛。

    “……小新姐。”岩鹫扯着唇发抖,泪珠子还在眼睛里旋转,“……你……又在干吗?”

    我不理她,空鹤捂着脸瞪我,水汽散开在眼里,盛满了火。

    “你打我耳光!”

    “我是替大哥打醒你!”

    空鹤含着泪冷笑:“野原新之助,死神大人。你不配叫我哥大哥。”

    我拧着眉开始咆哮:“空鹤你个大白痴,海燕大哥出事是意外!意外!!谁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大哥丢掉性命!!那是他的战斗!都姐姐被那头虚侮辱了海燕大哥得为她而战!如果是海燕大哥被一只虚控制了你也会要求单独为大哥而战!!海燕大哥是自杀,他只是借了露琪亚的刀,我不能救到他是医术的限制,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他没有给自己留一丝存活下来的机会,我回天乏术我救不到你懂不懂?!”

    “我不懂。”

    空鹤不看我,冷清地出声。倔强地抬着小下巴。

    我气得吐血,虽然这血是被空鹤一巴掌拍出来的。

    扬了手准备再给她一巴掌,空鹤扬着脸等待,眼睛里的火更甚。

    我一犹豫慢下来,手顿在半空。

    空鹤又露出那种让我火大的冷笑,说:“你打啊,你再打我一次,你就不再是志波家的人,我永远不会叫你姐。野原新之助死神大人。”

    我顿时怒火烧遍了神经,一挥手朝空鹤狠狠打过去。

    我管你志波家不志波家,我在这里一天你们就归我管,即使你是个未成年也得有个任性的限度。再难过也得存留一丝理智。你再疯闹下去我就一串耳光将你拍到你清醒为止。

    “啪!”

    很响亮的声音。

    我觉得我拍人耳光真顺手,虽然手有点麻但很解气,心里很痛快,很痛、快。

    “小新姐,不要打我姐姐。”岩鹫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我们两面前,跟电子信号似的。

    岩鹫捂着脸说:“小新姐,你别打我姐。”

    我就说怎么两次手感不同,原来这次打的是岩鹫。

    岩鹫你不一边发你的呆去你瞎凑合什么劲,我得先处理叛逆期的你姐姐再来处理你的问题你先去发呆我一个一个解决才能顺利啊岩鹫。

    岩鹫站在空鹤身前,张开手说,不要打我姐。

    这个姿势,像是在保护他姐姐在不被人欺负。我只想让你姐早点清醒过来啊岩鹫,我知道这个方法粗暴了点可对你姐姐这样性子的孩子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真的。

    “岩鹫!你白痴啊你!”空鹤终于不再瞪我,抖着都捂上岩鹫瞬间红肿的脸,难过心疼。

    我将手藏到身后。

    我没有想到岩鹫这白痴会冲过来。

    然后我们三个人存在的房子又陷入安静。各自的动作。

    空鹤是极端在意自己兄弟的,海燕和岩鹫,所以我打了岩鹫相当于是在欺负他,欺负她弟弟。

    “你走!你走!你走啊!!”空鹤掐着岩鹫的肩膀,红了眼,落了泪,对我吼,“我最讨厌死神,我以后不要看到死神!不要看到你!!”

    我头有点晕,空鹤的声音太大语速太快气势太强盛。

    我本可以压住她或者让她清醒过来可来了岩鹫这一茬全给搅和了。

    本来渐见清明的一汪清泉又成了一潭浑水。

    “岩鹫你个白痴……”我低低咒了句,又恨恨地加了句,“空鹤你个白痴!”

    “我知道我很傻,可是姐姐你们现在的不和比我更傻,不是吗?”岩鹫一边说一边手抬了起来。

    眼泪从他眼眶里滑下,第一滴溢出后,接下来是决堤。

    我和空鹤以前总喜欢捉弄岩鹫,看他郁闷后溺爱地说,傻瓜。

    空鹤不会真怨她弟弟傻,我不会真认为岩鹫这孩子不聪明。

    而岩鹫听得多了,便信以为真。

    这个傻瓜。

    从一个白痴脸上露出的悲伤的表情,很难过的吧。

    岩鹫很难过。安静地难过。

    我终于明白我不适合救人,我只适合杀人。

    正如我不适合安慰人,只适合给生气的人火上浇油。

    于是我退出门。

    在空鹤的瞪视和岩鹫的泪眼中,那些复杂的眼神里。

    他们很安静,没有挽留没有只言片语。

    我很安静,没有挣扎没有回头。

    我来志波家的时候没有带任何物品,我离开亦不需要带。

    这个熟悉了百年,蓦然陌生的“家”。

    带走了我自己,留下一片记忆,舍弃一些快乐或者悲哀的日子,如同丢失一些或甜或苦的巧克力。

    我远离了很远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

    那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影影绰绰,昏黄。

    原本,温暖的房子,温暖的火光,温暖的家。

    门口立着两个人影,远远地在那边,看不清。

    我想我永远都没有勇气看清他们了,空鹤说我没有资格了。

    我徘徊在不想面对的思想和必须面对的现实中,一点一点接受一些事。

    这些事如汇聚在大铁锅下的干柴烈火,痛快尽兴地自毁,而我如不小心被卷进了淋了油的红锅子中的生鱼片,兹兹地响着。

    煎熬。

    远处真央的学校隐隐可以看到。

    黑漆漆地耸立。

    当初志波一家兴高采烈地在门口欢送着我再次入真央,以及后来入番队。以及我从志波家一步一步兴高采烈去上学。

    海燕的期盼,空鹤的羡慕,岩鹫的好奇,以及后来都的温婉。

    好怀念。

    我深呼吸了几次,给自己摆了一个不用想都会觉得百分百虚伪的笑,想象着后面是海燕、都、空鹤、岩鹫的欢送,我踱着小步子去真央。

    夜很安静,特别是在今晚。

    只不过总有声音来打破它。

    子虚很讨打地说,哎……真想不到呢……幸运的你居然有幸有被赶出家门的一天,还是被一小孩赶出门。

    我无奈地说,是啊。你很乐意看到。

    子虚说,你很郁闷?

    我说你要是被你在意的朽木大白菜斩断了你郁闷不郁闷?

    子虚眼里冒着星星,快乐向往地说,奴家无限期待那一天。

    我说你等着吧,总有一天让你死得很快乐。

    子虚扭了扭腰肢,说,不成熟啊不成熟,你和个小孩子家计较什么。

    我数着步子说我没有计较。

    子虚说你不是在为空鹤那丫头的吼声烦闷吗?你不承认可是我知道。

    我顿住脚步说我不是。

    子虚懒洋洋地说哦?

    我说空鹤不是看不清道理的人,她只是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她大哥的死,她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而我早就知道海燕会死所以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我表现得太冷静所以空鹤迁怒到我身上。她并不是真要赶我她只是暂时失去了理智而已。海燕是死神,他不当死神他就不会死,都也是死神,不当死神也会平安,而最不该,海燕死在死神的手中。所以空鹤的反感情绪集中在死神身上。不凑巧,我刚好是个死神。而我,算是她最亲人中的最后一个,空鹤不会去找陌生的死神去质问,不能找比她还小的弟弟发泄,所以,我是最佳被怨恨对象。

    子虚说,你这是在自我安慰呢。

    我摸摸头,下雨了,苦笑了下说,算是吧。

    子虚说,你他妈真冷静,居然还能分析道理。

    我说我是你主人你好歹也给我点安慰别老将我扯进现实去成不?

    子虚说我烦心的事多着呢哪顾得上你,再说要安慰你你亲妈也不让,不信你看你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