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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木办公桌后, 黑色的真皮座椅,缓缓地转动, 坐在其上的拥有桀骜面孔的年轻男子正在思索着什么。
手中无意识地转着一支名贵的笔。
面前,办公桌上的电话机, 一直处在自动重拨的免提状态。
机械仿真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您拨打的……已关机。
须臾他按下桌上的对讲系统对秘书讲话:“今天下午我还有什么预约?”
“希思罗总裁,半个小时后你和雷克斯公司有一场谈判……”
“推迟到下周。”
“机场的身份自动识别系统开幕式你需要剪彩……”
“让行政总裁代替我去。”
“嗯,你还有一个约会。”
“和谁的?”
“一位老朋友,乔纳森……”
“取消。我会给他打电话重新安排约会。”
“您今天就没有其它预约了。”
“那么你记好了。今天下午和明天,我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所有的事情你都给我推到下周去。”
“好的。”
做了安排。希安离开公司,他独自一人驾车直奔mca公司的方向而去。
两天来,无论是谭侃侃的电话还是林沫的电话, 都打不通。
而mca公司的答复是, 林沫和谭侃侃正在休假中。
两个人之前还非常的不愉快,何以现在又要一起渡假?
林沫忽然从我的房子里消失,为何连一个招呼也不打?
有点奇怪。
回想谭侃侃那晚歇斯底里的状态,希安不能无动于衷。那两个人都不能让他无动于衷。他十分了解谭侃侃。知道他内心会走怎样的极端。而, 林沫显然也正在被什么困扰。
他要搞清楚那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
mca公司正在召开难得一次的全体董事大会。公司全体股东都有参加。
廖凌咤代替董事长主持这次会议, 他坐在董事长的位子上,宣布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的投资项目的决议。因为项目将动用公司大量资金,必须要由董事会全体人员表决才能通过。
经过一段冗长的对该项目的介绍,廖凌咤提议各位董事投票。
“关于这次去中国投资矿业开发,各方面的情况基本都报告给各位了。大家考虑五分钟,然后表决……”
一位年事较高的股东打断廖凌咤,声音洪亮如钟:“这次去中国投资矿业, 到底是谁的主意!”
廖凌咤望向他:“我的。”
“年青人!你有和埃伯哈根请教过吗!他虽然退休了,但还能给你坐阵!”
廖凌咤并没有急着反驳,从容不迫环顾了一下所有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人,廖凌咤深知坐在公司第一把交椅上,他所要面对的困难会越来越多。
对于从没有这么年轻的人掌舵的mca来说,这位新任执行总裁,单单是年纪就足以让所有股东担忧。廖凌咤需要尽快给大家信心。
“这个投资中国矿业的议案,在埃伯哈根在职时,就已经讨论过了。我们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论证这个投资的收效。一直论证到它再无纰漏时,才拿出来给大家表决。埃伯哈根是知道这个议案并非常赞同的。我可以再向大家保证一遍:经过多方的考查和论证,这个投资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如果再继续拖延时间,公司将损失一次资金增长的最佳机会。以前我们和中国在其它行业中有过合作,收益都是相当不错。中国的劳动力低廉,而且政府也会给外来的投资者很多优惠政策……”
廖凌咤的话又被另一位年长股东打断:“你这样说,让我想起二十几年前的一件事……”
廖凌咤停住不说,望住那位股东。那位股东看向身边几位年事较高的董事:“你们还记是二十几年前的中国迈城吧。”
那些人都点头。
那位股东又看向廖凌咤:“这件事过去快三十年了,我一直忘不掉那一次的投资决议。也是这样的经过全体董事表决,也是要到中国开发矿业。……表面看来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决策。我们赚了数不清的钱。可是我们也犯下了滔天罪恶!……廖总,你那时大概还没出生吧。即使出生,也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即便你看过公司的大事记,你看到的也只是那次矿业投资天文数字般的巨大收益吧。……今天我再次听到我们公司的关于投资矿业的提议,心里真的不能平静。……当年我就曾极力反对,但因为大多数的股东只认钱,只认利润,我是少数派。。……不过今天如果你还要提议这种类似的投资,我还是要反对。除非你能给我们保证,不再犯当年的错误!”
廖凌咤曾对那位股东露出笑容,只一瞬间他又收敛了表情:“感谢你的提醒。当年的中国迈城的投资案例,我确实有看过,也详细研究过了。可以说,我们公司正是因为那一次的投资才赚取了数不尽的财富,从那以后公司才得以有了质的飞跃,成为全球一流的大企业。财富背后,是我们对迈城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的伤害!这些,我都知道。”
廖凌咤停顿了片刻,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
“我研究了迈城投资的案例,研究的很透彻。我吸取了三十年前的教训,这一次绝不会再出现那样惨无人道的错误,我保证绝不会再给投资地造成那么惨重的伤害。……我们的股东能有这样的想法,不只是为了钱而做事,这样高的眼光,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们mca必竟是商业集团,不是慈善机构,……全球几万名员工为公司的不断发展而拼搏着,这几万名员工和他们的家属同样也只依靠着公司的待遇来生活。……mca占领电子行业的领头地位,同时在其它行业上也成就非凡,我们需要继续不断地发展,继续抓住所有能前进的机会。……而这次投资的中国的矿业,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们不能因为一次的打击而停止不前,吸取前一次的经验,改进过去的错误,才是正确的发展之道。……我可以向各位股东保证,我们这次投资不会再让公司害上官司,不会让公司的名益受到任何损害。……而且,如果一切按照这份计划书上进行下去的话,不但能有巨额的利润在未来的两三年间滚滚而来,我们的公司在国际社会中的角色也会更重要。”
一口气讲到这时,廖凌咤一直在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见大家只是或默默无语、或面面相觑。廖凌咤又补充道:“我会把我名下拥有的公司股权,抵押给公司董事会。如果这次投资未能按照计划书进行,或者最后的收益不如计划中的。我的股权就全部赠给公司。我之所以这样子做,是为了向各位表明我对这次投资的信心!请各位相信公司,相信我!”
迈万达坐在股东大会最后一排。将每一位股东的反应了记于胸。此时他专注地望着董事长席上的廖凌咤,思量着是否要应和他。
但想来自己的身份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秘书从会场侧门悄悄进来,附下身在迈万达耳边说了什么。
迈万达站起来,随着秘书离开。
迈万达赶到他的办公室时,希安希思罗正在欣赏办公室玻璃幕前的一盆植物。
迈万达热情地向希安走近:“希思罗总裁,我不记得和你有预约。所以没有等在办公室。”
希安没有回头,双目盯着那盆植物问道:“难道是非洲针松?”
“你怎么会认得。”迈万达很吃惊。
“我还认为这种植物已经灭绝了。”
“它永远不会灭绝。只是人们很难得到它。它象是有智慧一样,躲避着人群生长。”
“真是聪明的植物。”希安直起身来,“那么把它养在办公室里,它不是很痛苦?”
“它和我很投机。”迈万达笑道,“只有懂它的人才能把它养活。”
“唔。”希安揉着下巴转过头看迈万达,“你现在竟是mca公司的总裁?我竟还以为你只是他的保镖。怎么几年不见你升的这么快呢?”
迈万达不回答希安的问题,他不失礼节的微笑着,邀希安去沙发上坐:“希思罗总裁大驾光临,我仿佛看到了我们合作的曙光?”
“可是贵公司的谈判代表,这一段时间竟然没有出现。我还以为是不是贵公司不再考虑合作的事了。”
“林沫先生正在休假,你和我谈也一样的。”
“我还是习惯只和一个代表谈。他去哪里休假了?”
“不清楚。公司不会干涉员工的私事。”
“谭侃侃也同时休假了?”
“是的。”
“他去了哪儿。”
“我一样不清楚。”
秘书给希安送上高级饮品。两人暂时停止交谈。秘书离开后,希安直视着迈万达说:“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我忘记了。”迈万达打断他。“不要提了。我并不怪你们。你们那时还只是孩子。”
希安摸了摸头发,脸上并没有愧疚:“所以那小子才让你做到这么高的位置上。”
“什么?”
“前几天……嗯,其实那晚我有看到你拥抱他。我想我不至于看花眼。这么多年,你们难道有了那种关系?”
迈万达的脸上渐渐失去职业的笑容:“希安,我们很多年不来往,现在只是合作的关系。”
“你是在提醒我不该关心他的私生活?不过我觉得我也应该提醒你,他结婚了,你应该知道的吧。他是真的喜欢林沫,所以我搞不懂你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迈万达反击:“我和你一样,我只是他可以信任的朋友。”
“拜你所赐,他早就不信任我了。”希安说着站起来,“看来从你这里也无法知道他们的下落。不过,有些人的心思,我能了解,就象你也了解一样。我会知道他们在哪里的。”
希安离开后,迈万达还长时坐在沙发上。
他的思维曾一度回到那晚的废旧仓库……
不停摇晃的灯泡,把人的脸照的很亮,所以阴影处也显得格外浓重。
他曾昏死在那张生满铁锈的废旧机床上,
他最后是被一阵细小的痛心疾首的抽泣声唤醒,谭侃侃正用衣袖擦掉他脸上及身上的血污,希安远远地站在谭侃侃的身后,一脸沮丧……
“你快跑!怎么还不跑!”他曾一时忘记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担心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小子。
“对不起。”谭侃侃的声音小的听不轻,被哽咽在喉吼中。
“快跑!”
……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
谭侃侃刚刚从地下室走出来,杰克便迎上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谭侃侃的脸色顿时阴沉,
跨出会客厅的门,在通往花园小径的石阶上,谭侃侃看到了希安,后者正在欣赏花园。
谭侃侃大步向他走近。
“这些都是中国花吧。叫什么名字的?”希安好象身后长了眼睛,谭侃侃刚刚走近到能听到他声音的距离,他便适时开口提问。
谭侃侃不理会他的问题:“我有给你发请柬吗!”
“你不邀请我,我自己不可以来么?”希安看似满不在乎,“反正你都是会生气,我就不必事先通知你了。”
希安说着竟忽然一脚踏进花园去。
“喂!”谭侃侃伸出手拉住希安的胳膊,“你!离开我的草坪!”
希安回头望向谭侃侃,这才发现后者的头发还是湿得,他深含意味的打量谭侃侃:“我十七岁时就告诉过你了,纵欲过度是很伤身体的。”
谭侃侃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身体,从地下室上来之前,虽然很仓促,但衣服都穿的还算整齐。
希安注意到谭侃侃的反应,笑起来:“林沫怎么不出来见我。”
“他不在这儿。”谭侃侃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他的假期是你给申请的。怎么可能不和你在一起的。”
“你怎么知道?”
“我去了你的公司。我觉得你会很需要有一个人听你诉说苦恼,所以我就义不容辞地来了。先给你第一句忠告:要知道,爱情可不是听你指挥的实验室里产品。你要学会冷静。”
“跑来教训我!先从我的花园里出来。”
“为什么这么紧张我进你的花园?”
谭侃侃竟一时停顿:“你会踩坏我的草地,我说过一遍了!”
几分钟后,两个人在会客厅落座。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林沫吧?很想念他吗!”谭侃侃的语气依然冰冷,“看来我们就只能做仇敌。”
“如果我不顾及你的感受,就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拿下他。”希安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在感情上太纯粹。当初信任我是你的朋友,就连一点杂质都不允许有。我只要犯一点错误,你就不原谅。我太了解你了。你也会这样对林沫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幼稚……”
“你就是这么幼稚。所有与感情有关的事情,你都很慌张。迷惑又极端就是你现在的状态。”
谭侃侃竟无从反驳,他望住希安不说话。
希安瞥了一眼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杰克,略一思索,他抬手向杰克要咖啡。杰克无可奈何地走去厨房。
看着杰克的背影消失在厨房的方向,希安对谭侃侃说:“你早就该原谅我了。为何还不原谅?少了我这个朋友,你还能信任谁?不敢把内心的事倾述给任何人,得不到帮助,你只会一个人在愚蠢的方式上更加愚蠢。”
“批评我愚蠢?难道象你那种糜烂的生活就是正确的?”
“我的生活也许不对。但你的也不对。”希安轻轻地说,“我也需要你帮助,抛弃真心的朋友是残忍的。”
杰克这时候将咖啡送上来,他一脸的不满,将咖啡杯放在希安面前转身便走。
谭侃侃轻轻地摇摇头:“我说过,我和你过去的事,我不计较了。我同意以后对你的看法改变一下好了。但你若想让我们回到从前那样的朋友关系,你觉得还能做到吗?伤害过的,要想恢复原状是不可能的。以后,我们彼此尽量友善些就可以了。”
“当年的事你都搞清楚了?”希安这样问。
“有什么需要搞清楚的。事实不就在那里。还提它干什么?”
“所以你把你的那个保镖提到现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他本身也有那样的能力。最重要,是他值得信任。这么多年来,因为有他,才有今天的我。”
希安沉默了片刻,说道:“两年前发生过一件事,我现在应该告诉你:两年前那些俱乐部的垃圾们……就是当年帮我演戏的那些人中的一个死了,他持械抢劫被当场击毙。他的女儿拿着他的日记本来敲诈我。因为他的日记有一页记载着我曾雇佣他们绑架了你。”
谭侃侃望着希安:“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搞定那个敲诈的人。我现在不是十七岁,你还担心我做不好这些事?可是那个日记有些疑点。那个人记载了曾收过我的钱,可是记载的金额却是我给他的两倍。那么他另一半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谭侃侃不以为然:“也许你记错,你当时也许就是给了两倍。”
“我怎么能记错呢?那么印象深刻的事!有人在我给过钱后,又给了他钱。他在同时为两个顾主效力。我那时是个孩子,也许太让他们轻视了。”
“即使是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就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还会有人给他们钱呢?为了什么目的呢?当时的那些事,看起来,都是按我们的计划来的,即使是失控也似乎是可以说得通的事情……,有人给他们钱,会让他们做些什么呢?如果是为了假戏真做绑架我们,那应该很容易,可我们当时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
谭侃侃摆摆手打断希安:“也许他同时接下别的活,跟我们的计划无关其它的……”
“也许吧。”希安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端起咖啡杯,吹着上面的泡沫。
“为什么两年前不跟我说。”谭侃侃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
“两年前我们……呵,我们正在互相仇视。而且我当时并没有十分在意这个发现。”
“那为什么现在又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又想起来了。这几天,我忽然有个新的想法,说不定这个发现能洗刷我对你的罪过,也许能证明当年并不都是我的错。”
“原来是为了推卸你的责任?”谭侃侃讽刺道。
希安不以为然,小心地品了一口咖啡后说道:“我就是想不通,有人再付一次钱是为什么,有什么目的吗?我完全看不出目的来。”
两人至此陷入长时沉默。谭侃侃一直面对着希安,看着后者将咖啡慢慢喝光。
一个非常惊恐的想法产生出来,谭侃侃的眉头渐渐戚起,目光也开始游移,他用手揉搓额头努力赶走让他烦恼的想法。
我真的是太不信任人了!
为什么总爱对所有人都产生怀疑!
如果我连那个人也不要信任了,我身边还有什么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你怎么了?好象忽然呼吸困难似的?”希安感觉出谭侃侃的异样。
谭侃侃捂着胸口弯下腰去:“难道,当年……”他停在这里不肯再说下去。
难道,会有什么更深藏不露的阴谋?
难道……违背我信任的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