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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真定王府的各处却还都亮着烛火。
刘勇和伍辰坐在王府西路前院的客房中,面对面品茗下棋。
外边传来三长两短的布谷鸟叫声,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伍辰丢了手中的棋子:“主公,俟江看过了,没有人盯着这边。”
刘勇也丢了手中的棋子,改跪坐为盘膝:“你觉得我这个族叔如何?”
“胆小怕事,瞻前顾后。”
伍辰毫不犹豫的给出八字评语。
刘勇垂了头。当初这个族叔如果当初胆子大一些,同意和他们联手,吴觉那老贼怎么有胆子盯上他的地盘。而且说不定他们如今已经从苏全的口中夺了一块肉出来。那样……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他这次亲自来的目的也不是找个族叔讨说法的。
刘勇平复了情绪,又问伍辰:“那你觉得其他人如何?”
真定王这辈兄弟五人,嫡出的老三刘景已经亡故。老二刘塘是庶出,总领的政务,老四刘敏嫡出,统领军务,老五刘常庶出,管着庶务。
下一辈兄弟十七人,已经成年的应该有十一二个,跟着叔伯辈在各处历练。
如今是嫡长继承制。越是讲究的家族越会重视嫡长子。也就是说,不论才能如何,只要世子刘池活着,他就是下一代无可非议的真定王。
伍辰在脑子里整理着自己所知的情报,“如今是新胜三十年,从十七年到如今已经有十三年了,真定王掌管的还是真定五郡……”新胜是大夏末帝的年号。虽说末帝早亡,但像刘勇这些依然自诩为大夏子民的人都坚持用着末帝的年号。大夏灭亡了十三年,真定王掌管的还是当年夏朝廷分封给真定王府的几郡,足以证明他们只能守业。“……刘池已经二十有七,却没传出过什么名声。”
“那到底是韬光养晦还是……”
“这个不好说。而且据说他们家的媳妇都出自豪门望族,姻亲遍布洪州。”
刘勇点点头,转了话题,“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他大哥刘寂也是勇武之人,如今带着五千人的队伍留在了刚刚打下来的定山郡,稳定民心。
“大爷那里刚刚传信过来,他们说服了陈家,许家的家主。由他们出面稳定民心,开仓放粮,平抑物价。相信很快就能真正的把定山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了。”说起这个伍辰很是欣慰,脸上也带了笑。
“石州那边如何了?”
石州和刘寂算是刘勇的左膀右臂。刘寂留在了定山,石洲就带着人护卫着刘勇。如今这些人都留在了城外真定王的庄子上。刘勇只带了二十多人的贴身护卫进了城。
“石洲那边已经安顿好了,可是真定王府那边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石洲让人看过,周围的包围很严密,真的要冲出来恐怕损失会很大。”
刘勇眉头聚成一个川字:“你让石州不要轻举妄动。我想,他还没有那个勇气吃掉我们。”
他要是有这个魄力,当初就应该答应他的条件。刘勇不屑地哼了一声。
伍辰拱手应诺,起身出去安排。
刘勇转着手里的茶杯,沉思着。
同一时间,东路后院的倚翠楼里,程嫣跪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篦梳梳着秀发。
长宁郡主刘蔷斜依在临窗塌上的大迎枕上看着自己的女儿。
所有的婢女都避在屋外。
“嫣嫣,你觉得他怎么样?”
程嫣的手顿了一下,问:“哪个他?”
刘蔷嗤笑:“还有哪个他?那个号称人中蛟龙,大夏复兴之望的刘勇呗。”
大夏复兴之望?刚丢了两郡地盘的他居然还能被人称之为人中蛟龙?
“娘,他要是都能被称为大夏复兴之望的话,那个更始帝算什么。”更始帝刘轩是目前已经称帝的大夏皇族里边势力最大的一支,如今占据了绥州全境和大半个朔州。更始是他的年号,为了区别,现如今世人都以年号称呼各个称帝的豪强。
“这个谁又说得准,也许他就真的会成为未来的中兴之主呢。”
她阿娘向来不关心外边的事情,如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刚来的刘勇,还说什么他会成为未来的中兴之主?这是谁到她阿娘耳朵边乱传话了。
程嫣就有了一丝怒气。为了掩盖脸上的表情,她就低着头继续梳理自己的秀发,“不怎么样。”
“什么叫不怎么样?”刘蔷感兴趣地支起了身子,追问。
程嫣丢了篦梳,转回身,直视着自己的母亲,“不怎么样的意思就是我没兴趣。”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意思。可她才十三,人家都快三十了,都差不多可以当她爹的了,她又怎么可能有些什么想法。
刘蔷眼神变得悠远,似乎在透过女儿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嫣嫣,你要知道,你大舅舅已经开始为你相看人家了。”
如今的世道这么乱,世家为了求存免不了要合纵连横一番。而保证这种连横能够维系下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结两姓之好。所以刘家嫡支子弟已经娶进门的媳妇无一不是世家大族的嫡女出身。但媳妇多了,也就不新鲜了。所以现在人们的眼睛都盯在了嫣嫣的身上。
刘蔷只能细细为自己女儿解说着这里的关系:“……你毕竟是刘家唯一的女儿家。身份自然因着这份唯一水涨船高。现在外边都在传,谁家能娶了你,谁家就是真定王府最牢靠的盟友,未来也和我们绑在了一起。”
“阿娘,你才是刘家唯一的女儿好不好,我明明姓程。是真定程氏嫡支的嫡长女。”
“是啊,你姓程……”
可姓程又如何!
程家百年前还可算得上是洪州的顶级豪强,如今却已经沦落成为刘家的附庸。
而程家当家的是二房程冕,程嫣的嫡亲叔父。也许是怕被刘家吞了祖业,程嫣的父亲程序临死前把所有的祖产和私产全留给了自己的弟弟,妻子和一儿一女没能继承一丝一毫。
等程序上了山,程家拿出他留下的字据和印信,刘蔷立刻带着自己的儿女和嫁妆回了刘家。
“……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们程家能够把产业计较的那么清清楚楚,如今又怎么敢插手你的婚事。”
刘蔷缓了缓,轻轻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继续说着女儿:“这么多年,你受的是刘家的供养,顶着的是真定王外甥女的名号,也就意味着到了需要的时候,你就要为刘家做出牺牲。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白来的,总要付出代价。”
程嫣也看出母亲心中的苦涩,干脆直接爬到母亲身边,刘像小时候一样窝在母亲怀里,安慰着母亲,等母亲情绪好点了,才轻声问:“……阿娘,当初你也和我一样吗?”
谁又逃的脱呢?可能区别只在于每个人的态度不一样吧。这样才有人把日子过得锦绣繁华,有人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