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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回到皇后之位后,第一次与她接触。
虽然御医说我需卧床静养,但怡昭容来时,我还是将见面的地方定在坤宁宫的小花园里。
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硕大的锦鲤身边多了小只鲤鱼一起游动。昔日我坐的秋千架上缠满了藤萝,小小白花配了苍翠的叶子,更显得清新娇嫩。
凉亭四周挂起湘妃竹帘阻挡夏日阳光。我沏了壶上好的普洱茶,选了几样清淡可口的点心,独自坐在椅子上闲闲看一本书。
不久蕙菊的声音响起,“娘娘,昭容娘娘到了。”
怡昭容在亭外跪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昭容请起,请进来吧。”我搁下书本对蕙菊道:“看座。”
怡昭容轻轻走进亭中,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我细细打量她,一身烟粉色绣淡绿蔓蔓青萝的薄纱宫装乍看之下十分清简,细看便觉出精致用心。浅绿色显得她肌肤白皙如玉,烟粉色又衬得整个人水样温柔。一头青丝挽成如意髻,上面插戴了星点芙蓉碎石与碎玉石制成的花钿,另有一根银镶松石珊瑚步摇,垂下细碎的银丝流苏。这样的装饰十分朴素,与她宠妃的身份不符。
不过她素来都是清雅秀丽的,若是真的金玉满头,反而不符她脱俗的气质。
“昭容请坐。”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怡昭容再施一礼:“谢过皇后娘娘。”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想来骤然被我召见,又是第一次,她心中忐忑也是难免。
她坐下后显得十分局促,不敢看我也不敢开口说话。我环顾四周,除了蕙菊站在亭外,其他宫女太监皆离得远远的。
“昭容不必拘束,本宫听说昭容最爱普洱,这是今年新贡的,还没有分下去,你尝一尝。”
怡昭容闻言捧起茶盏,小心地看我一眼,愣了愣。轻轻喝了一口赞叹道:“好茶。”再细细一品疑惑道:“这味道??”
我微微笑道:“我近日有些上火,便加贡菊。”
怡昭容点点头:“这样配确实不错,臣妾回去也试试。”她说着不自觉露出一点浅笑来。
蕙菊走进来添茶,笑着对怡昭容道:“昭容尝尝这几样点心,是娘娘特意为您准备的。”
怡昭容听了她的话一怔,再看桌上四样点心,一份桂花凉糕,一份金菊酥,一份红豆椰奶糕、一份瓜子薄脆,都是她素日最喜欢的。
“娘娘竟知道臣妾喜欢的,臣妾实在感动。”怡昭容离位朝我一拜,语气略有迟疑道:“臣妾惶恐,不知皇后娘娘召见臣妾有何吩咐。”
我自顾自饮一口茶,语气轻淡:“本宫不爱那些虚礼,但作为皇后,人前不得不受。此时只有你我,别动不动就拜就谢的,你随意些,我也舒服些。”
怡昭容忙回来坐下,但我能从她的紧张神色看出,她根本无法随意。
我笑道:“本宫知道你紧张,今日找你来是有桩事要劳烦你。所以你不必忐忑害怕。”
怡昭容正要起身,我道:“不必说那些客套话,本宫听得太多。”
她便又乖乖坐回去。
“本宫找你来是因为玲珑公主。”我拿起一块金菊酥递给她接着道:“你也知道,皇上下旨要本宫好生休养安胎。和妃也有孕,后宫高位的妃嫔如今只剩下柳妃。”
怡昭容点点头:“确实如此,皇上这几年都无所出,所以高位的妃嫔没变过。”
“如此,后宫诸事只能托付给柳妃,和妃虽过了头三个月能分担一些,但毕竟皇嗣为重,也不能让她操劳。这后宫的担子只能落在柳妃身上。”
怡昭容看着我,知道我下面说的才是重点。
“本宫想,后宫诸事繁杂劳神,而公主又小需人精心抚育,柳妃难免顾不过来,万一出了纰漏可麻烦了。于是奏请皇上,将玲珑暂交你抚养,直到本宫生产之后。今日召你来,便是先跟你打个招呼,以免你到时忙乱。”
怡昭容乍听之下十分震惊,谁不知玲珑虽是公主,但沈羲遥十分爱重,柳妃也因此多年宠爱不减。如今她暂理六宫,谁能得到玲珑的抚育权,等于得到一张皇宠的金牌。
“娘娘,这??”怡昭容跪在我面前:“娘娘如此看信任臣妾,臣妾定会照顾好公主,不负娘娘所望。”她又犹豫道:“只是臣妾不曾生养,皇上会同意吗?”
我扶她起来:“后宫中只有柳妃生养过,皇上开始也有担忧。但本宫认为,做人母首先需要善良温柔,公主的乳母嬷嬷也会一同过去,你只要将公主视如己出,就一定能带好她。”
我心中暗道:本宫自然得提前给玲珑找一个好母妃,待他日柳妃获罪,她便不用受母女死别之苦了。同时,我也需要拉拢这个沈羲遥的新欢。
怡昭容向我行了大礼:“臣妾谢皇后娘娘,臣妾一定会做好。只是,”她小心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你好奇,为何我将这样的大礼送给你?”我直接道。
她愣了愣,想来并不曾预料我会如此直白,当下只能尴尬笑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拉她起来,与她面对面站立,看着她闪躲的眼睛道:“难道昭容没有认出本宫是谁?”我说着将手中丝帕遮去面颊,含笑看着她。
怡昭容只看了一眼便连连后退,吃惊地捂住嘴巴,失声道:“你??你??你是??谢娘?”
我将丝帕搁下,语气温柔,笑容温和:“是的,我是谢娘。”
她不敢相信,又不敢细看我。半晌才道:“可是,你说你是被贬的绣娘,面容也被毁了。素心??素心也是看过的。”
我失笑道:“若我不那样说,不画出伤疤给她看,你会帮我吗?”
怡昭容抿唇不语,双手不自觉地握起。她清楚,若我面貌完好,她怎会帮我?毕竟,一个容貌被毁的女子,无论是谁,搁在哪里,对她来讲都构不成威胁。
“可是,”她扭着帕子道:“天下人都知娘娘在蓬岛瑶台养病,为何您会在繁逝?”
我没有说话,只品着手中茶水,微风轻拂,带起檐角金铃发出“叮当”清脆之声。太阳开始西沉,收起了猛烈的阳光。